第4章 闲聊
黎矜朝挽着二十九岁终于假性脱单的傅朝远入了场。
毕竟是开着庆祝的玩乐性活动，人不多，气氛也比较随意。
厅里头觥筹交错，熙攘间有不少电视采访上眼熟的面孔。
她一进来，首当其冲就被在场女性统一的羡慕嫉妒恨眼神插了几刀，堪称暴雨梨花针。
“你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么，”她点点男人的胳膊：“有个小姑娘都在咬指甲了。”
傅朝远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沙发那儿坐了四五个女孩，看着都不大，正直直地瞪着这边。
咬指甲的那个刚刚还有点表情扭曲，被正主坦坦诚诚一瞧，瞬间凝固了。
傅朝远收回目光，抽空向边上举杯的颔首致意，声音还是淡淡：“那位就是孙小姐了。”
黎矜朝闻言不动，只是安静地望着那个方向。
孙玉娇穿着一件鹅黄色公主裙，鬓边别着珍珠发卡，留着栗色的长卷发，看起来就是千金大小姐的高配版本。
在顶灯奢侈的照耀下精巧漂亮。
“啊。她好像我的妹妹。”
黎矜朝怔怔出声。
傅朝远在跟别人寒暄，一时间没听清，愣了一下问，“抱歉，我没听见你刚说了什么。怎么了吗？”
“嗯？没什么。”
黎矜朝又笑起来，终于把头偏回去，用臂弯更紧地将自己往他那儿凑了凑。
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狸花猫。
“傅先生，”她踮脚凑到人耳边嘀咕，少见地改变了称呼。
从余光能瞥见她嘴角绽开的笑意。
快乐似乎已经焊在那里，认识不过三天不到，那种样子已经凭着超高出场率狠狠刷了把存在感。
每每一想到，下意识就会冒出来她在提唇的画面，而笑意不达眼底。
气息顺着耳廓像火舌燎过，傅朝远神色微动，配合地弯了点腰听她说。
在场的华服与亮片，纸迷金醉或者无数尘埃被反射，嘈杂人声如影集播放，他听见周围好几处窃窃私语，都在说自己和黎矜朝有多多般配，多多甜蜜。
莫名的，小姑娘下颌泛白的伤痕像一条线，一卷胶卷在他眼前伸了伸，昭示着一切都是谎言。
她说：“我们晚点，去吃宵夜吧。”
余光瞥见，她连瞳孔都好皱成一滩水液，波光粼粼。
不知为何，底噪迅速开始褪去了，而傅朝远站在宴会的中心兼潮汐的中心，忽然诡异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这回是真笑了。
他久经沙场，商战都来来回回打了不少次，一时间却看不透眼前这位一米七不到的女孩。
虽然没兴趣也没必要去探索，但吃宵夜显然不在越界的范围内。
傅朝远沉思两秒，点头：“可以，你想吃什么？”
黎矜朝依旧真心实意地在笑，这种乖巧某种程度上挫去了她的距离感，叫她从狸花猫成了小奶兔——有点不搭，但很可爱。
“我想吃路边摊。”她的笑容开始往腹黑方向发展，完全不掩饰逗趣：“你可以吗？”
傅朝远心想，偶尔一次也成不了问题。
所以他同意了：“可以。十一点离场带你去，你找个地方坐吧。”
目的达成，黎矜朝拎着裙侧的褶皱就要跑，又被老板叫住叮嘱了两句。
莫名有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既视感。
“有人找你麻烦就来找我，鞋穿的不舒服可以脱了活动一下。”
她小鸡琢米似的应好，还不忘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冲了一波业绩：“爱你！”
傅朝远微顿后自然地嗯了一声，直到看着她一路走向蛋糕区并成功找到了碟子叉子才转身离开。
宾客咋舌：噫，好腻歪啊
————
孙玉娇是自己找上来的。
彼时她正怨愤被抢走的朝远哥哥，对方那个便宜女友一身黑裙出现在门口，突兀映入眼帘，仿若投影。
她想起刚入场时那抹直勾勾的眼神，像是在挑衅，一瞬竟气得头疼。
顺着心意，孙玉娇拎裙跟上。
她比那位黎小姐矮了小半个头，在快步的情况下追起来并不简单，身影绕过庭院里走廊的拐角，消失不见。
高跟鞋在石砖上敲打出清脆的脚步声，提了一口气，她迈大步子。
下一秒，眼前一花，她就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后退一步，月光下黎矜朝就贴着拐角的墙柱，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有抱臂没有斜靠，看起来不惊讶也不恶劣。
孙玉娇愣住了，鼻腔里骤然弥漫开对方身上传来的女香，她瞪着眼睛指人，想说话又嗓子拌得慌。
你你你了几声，词穷和被抓包带来的羞恼连带闷红了脸，似乎是察觉到丢人，她狠狠攥一把手心，闭嘴不说话了。
最后尴尬是黎矜朝最先打破的：“孙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讲么？”
完全被看穿的孙小姐支吾两秒，还是顺着心意开口：“你和朝远哥哥什么时候开始谈的？你不会是他雇来做戏的吧？我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
黎矜朝笑意加深，没想到这小孩都能看出来，那长辈肯定更难糊弄了。
她没有出声打断，刚刚那股气势昙花一现似的也卸了大半，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孙玉娇胆子在这股默许的氛围下回升，嘴皮子嘚啵嘚啵越说越起劲，眼里也开始冒光。
“况且你俩就算在一起了也没有很长时间，我和傅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你感情不可能有我俩一半多。
本，本小姐不会因为你穷就瞧不起你，但我们已经是情敌了，你配不上他！”
孙玉娇憋着脸冲她说，那股豁出去的样子有点像小猫炸毛。
明显是豪门呵护着长大的小公主，放狠话都软趴趴的。
还会结巴。黎矜朝没什么同理心地唔了一声，还似是而非地附和着点了点头。
小公主没察觉到这其中逗乐的意味，放完狠话就阴着脸死瞪她，似乎还要从人家嘴里挖出来个正式的宣战书才罢休。
“……其实你说的很对，”黎矜朝耐心等了等，确定她没有后话要补充了，才慢悠悠开口：“只可惜你的傅哥哥眼神不大好使，偏偏选上了我。”
“不过…”她话锋一转，把人的跳脚的反驳堵了回去：“既然我们是情敌了，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她话题转弯太快，孙玉娇一时没跟上，愣愣地看着她。
眼见一次点不到，黎矜朝再点一次：“不想为难一下我吗？既然朝远哥哥和你感情这么好，挑拨一下让他以为我是个坏女人，不就皆大欢喜了？”
孙玉娇不明所以，但因为对方向前了一步，还是有些错愕地往后退了退：“你什么意思？想激怒我？还是陷害？”
黎矜朝呵呵否认：“怎么会。这里一来没人二来没灯，摄像头也是死角拍不到，你可以伤害自己说是我干的，也可以就地杀了我。
只要处理好现场，很好开脱吧。”
孙玉娇，她说。你确定要和我做情敌吗？
千金大小姐对上她那双无光的眼瞳，整个人霎时一激灵，不知是夜风吹的还是心理作用，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眼前的女生仿佛恶鬼索命，到底是娇滴滴的小公主，没见过这架势。
人家话音刚落，她已经白着脸转头逃跑了，步伐还挺慌乱。
鞋跟声哒哒远去。
——
“朝远？朝远哥哥！我在这儿。”
傅朝远送完客人喊完司机，刚准备给小姑娘打电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
电话已经拨通了，对面的人行道路灯下，黎矜朝小小一个地站在那儿，她已经换好了常服，正同他挥手。
傅朝远给她一句朝远哥哥喊得微愣。
用脚想也知道是跟孙玉娇学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拿来揶揄自己。
回过神后他打算挂掉电话，不想对面接得很快，嘟一声，通了。
黎矜朝隔着马路和他也算半个面对面，还是笑意盈盈地冲着电话跟他说：傅先生，我们走吧？
声音从出音孔里弥漫，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有些失真。
傅朝远无奈地拨乱了刘海，低低同对面嗯了一声，接着挂断，过了马路。
他脱了西服外套，只剩里边的白衬衫和灰色马甲，拨乱发胶做好的发型后略略添了几分随性，看着也没那么冻人了。
黎矜朝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感觉确实像多了个男朋友。
“我刚刚和孙小姐聊过了。”她淡笑开口。
“怎么样，她有欺负你么？”
“没有，倒是我故意吓了她一下。也是图个方便，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黎矜朝注意到傅朝远好奇的眼神，突然乐了一下。
“孙小姐人很可爱，心也不坏。她有点像我妹妹。”她这么说着，看见远处透出了车灯的光。
车来了。
傅朝远扬手招了一下，车减速向路边停靠。
“你有个妹妹？”他顺口一问，“多大了？”
黎矜朝动作停了停，回答：“还很小呢，五岁多一点。”
男人点点头，虽然不解五岁小孩和二十岁的成年人能有哪里想象，但没有再多问。
车平缓停在两人跟前，排气管震颤的声音呼啸着包裹了他俩。
黎矜朝最先动作，她拉开车门坐去了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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