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结
周末很好,黎矜朝懒洋洋地把自己摊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晒太阳,发丝柔软卷曲成几段被压在胳膊下。
她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阖眼小憩,软乎乎的抱枕被圈在怀里,远看像只小猫正午睡。
傅朝远进屋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岁月静好,似乎连周身空气都安静了几度。
他刚从诊所回来,魏韩跟着蹭了趟车,在车上一直吵嚷着问他问题。
黎小姐怎么会跟你这种没情调的机器人谈恋爱!
你俩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啊!
你确定人家真的喜欢你吗?
你别耽误人家呜呜呜呜我的女神
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魏韩这人天天喇叭开花,守不住秘密,傅朝远没跟他解释自己与黎矜朝是协议关系,只是到地就把这家伙一脚踹下了车。
虽然他带黎矜朝去过一次宴会,但这种场合和订婚宴不一样,也没有正式跟人介绍过。
这就导致现在上流圈都知道傅家掌权的那位有了女朋友,但没人知道这个幸运小姐是谁。
反正不是豪门出生,不然本家早该大张旗鼓地宣扬一番了。
可惜的是虽然人不在豪门,以前那些互相竞争的千金不用看死对头攀上高枝阴阳怪气,但有野心要套近乎的也无从下手,这么大块捷径在跟前却吃不到,馋住了不少人。
名利场绕绕弯弯,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下车前魏韩跟他左三叮右四嘱,千万保护好家里没什么背景的女神大人。
傅朝远听他这么关心黎矜朝,好笑的同时还有些微妙的不爽。
“既然人到了我这,护好她就是傅家分内的事。”
他一个人能吞半个京市,看好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望着魏韩有些沮丧的背影远去,傅朝远在后座无意识点了点膝盖:况且,黎矜朝也不是一般人……
想到前两天晚上对方给自己带回来的那份生日蛋糕。
奶油、芝士、果脯。他敛眸,莫名感觉之前被病例困扰的郁气散了几分。
——
黎矜朝睡姿很乖,蜷着身子,阳光背后散落一地,她侧脸的轮廓也随之被投影,睫毛长长的。
傅朝远放轻了动作,踩着拖鞋将包放在沙发侧,又随手扯开领带搭在靠背上。
早上到现在他只喝了两口水,一进空调房燥热感便迅速褪去,喉咙却烧得厉害。
他去厨房找水,里间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没有午饭的影。
回来前发消息不说让阿姨做午饭吗,傅朝远低头看了眼手表。
两点了。
难道是他回来的太晚?
阿姨不是刚上班一天两天,约莫出了点事绊住脚了才没留菜,问问便知。
傅朝远拧开瓶盖先喝了两口水,随后才转身出去打算找管家。
哪像刚回过头,就发现黎矜朝站在外头的餐桌边。
人估计刚醒,还在揉眼睛,小小一只站在那儿,注意到男人回头才冲他打了个招呼。
傅朝远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微愣过后跟她嗯了一声充当午好。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先说话了。
“我也没吃午饭呢,煮点面一起吃?”
傅朝远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后本想说帮忙打个下手,又想起来自己是厨房白痴,去了也添乱,把后半句话咽回去了。
黎矜朝自然地越过他进了厨房,从挂钩上取下围裙套好。
“怎么没吃午饭?这都两点了,阿姨呢?”想起来这事儿,傅朝远问她。
她站在灶台跟前择了两把小白菜;“刚刚阿姨打碎了东西,清理时伤到了手—”说到这,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有什么忌口的吗?”
傅朝远想了想,说不要香菜不要醋。
得到回答后她接着解释:“伤口比较深,我就让管家带阿姨直接去缝针了。刚好你也还没到,索性等你回来再一起弄了。”
话音没落,黎矜朝又顺手使唤他去冰箱里拿个火腿罐头。
听小姑娘对“肉来不及解冻只能吃点速食”这一事项发表完惋惜之情后,他嘴角终于漫出点浅淡的笑意。
罐头从夹层里取出来,包装精致,封胶乳白,拿在手里冰冰凉凉,刺手得很。
傅朝远撕开易拉罐拉环,被提醒了一句小心割手,便多分了点注意在手里的锡片,避开内侧沾上油的地方,转手扔进垃圾桶里。
黎矜朝和他说了声谢谢,拿刀划两下,从里头挑出肉块。
傅朝远权高位重,但对人对事都是尊重为主,此时话题虽冷了,但回客厅等着无疑是不礼貌的表现。
想了想,他干脆就近观摩做饭手法,看能不能偷师学两招。
刀刃细致地没入又渐出,锅里烧上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冒泡。黎矜朝也没赶他走,左手拧开了另一个煤气灶。
一股温热的人气很快开始在屋里游走,无形中软化了氛围。
傅朝远早上就吃了一片吐司,先回公司开会处理工作,随后又马不停蹄去诊所治疗,半天下来铁打的也该累了。
他放松下来,斜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对方在蒸腾热雾里忙碌。
一时间,全世界似乎只剩抽油烟机轰轰运作的底噪,平稳而愉快。
—
多亏过去二十一年的蹉跎,黎矜朝手艺不错。
十五分钟两碗面,端上桌来卖相极好,连配菜都在汤汁上码得整整齐齐,看着很香。
两人面对面坐下开饭,外头天气正好,屋里氛围也正好。
然而就在这么一副一切都正好的午饭里,吃饭的人一个吃得比一个少。
十分钟后,吃了几口的黎矜朝和吃了小半碗的傅朝远面面相觑,两个人头上都冒出一个小问号。
黎矜朝:好好一大男人怎么吃这么点啊。
傅朝远:好好一小姑娘怎么吃得比猫还少啊。
安静沉默两分钟,傅朝远反应过哦,担心对方以为自己嫌弃她手艺,低头又找补了两口。
黎矜朝哪里猜不到他什么想法,有些想笑地拦了他一下:“没关系的,没胃口少吃点也好。”
她坐在傅朝远对面,单手撑着脸颊,头发溪水般涓涓披在肩头。
阳光从客厅窗外斜斜铺满在桌面,午后两点温度正盛,金色也跟着气势汹汹地迫近,给黎矜朝的轮廓都镀上一层光边。
如此一来,合着一双弯弯笑眼与抿起的嘴唇,她看起来像是画中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公主。
然而没等他恍惚,下一秒对方手臂上横亘的疤痕便敲警钟似的提醒了他。
傅朝远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那条白皙藕臂上移开,收拢情绪,随后率先站起来帮忙收碗。
黎矜朝也没和他客气,拣了两双筷子,端着剩下的碗放进洗碗槽里。
看傅朝远的动作大约是要跟着一起干了,好在房子大厨房也大,两人不必挤在一块。
他俩一左一右开了水,泡沫与洗碗布一同进入了劳动时间。
“傅先生是没胃口么,看你吃得比前两周少了点。”
傅朝远有些意外对方会观察到自己之前的饭量,毕竟他俩在一起吃饭不超过十顿,一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垂眸看向自己湿漉漉的一双手,洗洁精附着在指缝里,切出一条反光:“嗯,最近食欲不太好,去看过医生了。”
黎矜朝也没侧脸去看他:“医生怎么说?”
“轻微厌食。”
听到这,黎矜朝那边关了水,顷刻间下水道口就涌出流水声。
“看傅先生不像食滞型的问题,是心理上的症结吗?”
傅朝远被她猜到也不意外,闻言点头。
她沉吟片刻,甩甩手,将多余的水珠从指尖送回盆槽里:“心结还是要早解……久了会出事的。”
对方没吭声,心里估计也在琢磨这事。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确实解起来不容易,无非就是两种方式。
要么走心理,在倾诉开解中达到释然,彻底放下心结——一般是正常人选择的方式。
要么走物理,直接灭掉源头,全部炮轰就什么都没了——一般是神经病选择的方式。
例如她自己。
过不去妹妹那个坎,干脆直接动手解决掉母亲,尘归尘土归土,万般皆空皆大欢喜。
倒是傅朝远,他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就注定了城府要比别人深,心智要比别人强。
如此一来,心结肯定也不是什么很好处理的小问题。
但要他多跟医生交流似乎又不够谨慎,毕竟这是猛兽的弱点,袒露在外有一定风险,而且回报和风险还不成正比。
啊,大人物果然难做。
想到这,黎矜朝冲对方的笑容也更温和了一点:“如果对心理医生说不出来的话,还是去找信任的人吧。”
侧首,傅朝远长相矜贵高级,几乎是小说男主标配的高挺鼻梁和薄唇,五官立体,整个人安静立着时像一把内敛戾气的刀,锋利并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
黎矜朝喜欢这种气势,冷漠而近乎残暴的感觉。
似乎有些东西就是溶于骨血的,哪怕为人平和懂礼,处事不骄不躁,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类型,一旦撤下面上的伪装,却生得比谁都恐怖。
此时这位千人慕万人仰的首富同志正套着碎花围裙洗碗,神色淡淡,一手还抓着海绵擦:“如果没有信任的人呢。”
他很小时就失去了父母,小三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在成年前,他没在那对母子手下过过一天好日子。
后来白手起家,接手家族企业又将两者合并,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耗费他长达十年的心血。
然而等事业有成后再回头看,其实很难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家里亲人关系算和谐,实际有没有人爱大家都心知肚明。
除去傅家,交际圈也是一帮生意往来,指不定哪天兄弟就反水去了竞争对手那儿。
严格来说,去除七岁前还有父母疼爱的童年,傅朝远孤身一人过了二十九年。
黎矜朝擦干净手,轻飘飘也给他递过两张纸:“傅先生,我不会不负责地说我可以做你信任的人。这需要创造。”
外头阳光依然灿烂,小姑娘神情也依然轻松:“如果暂时创造不出,还是大力出奇迹吧,”
有些宕机的傅朝远不解:“?”
黎矜朝呵了一声,冲他比出拳头的手势。
“傅先生可以把心结全部砸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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