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阴沉的上空偶尔飞过几只孤鸟，气温并没有什么变化。
天气预报上说：今晚有小雨。
关于这件事情，因为预报时间是晚上，所以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下午两点左右，头顶的天空像是被稀释后的墨汁沾染浸透，半点预兆不见，倏得便暗了下来。
一片灰蒙蒙的。
没过多久，便下起了雨。
大家抬头仰望着天空，惊讶中掺杂几分郁闷。
这才刚集合完毕，准备进行下午的军训项目，谁料想，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阵雨。
好在雨滴轻又小，伴着骤起的缓缓夏风，落下触碰到表面的一寸肌肤，只需轻轻用手一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碍什么事。所以无论是军训教官，带队老师，还是普通学生，谁也没太当回事，终止训练更是不作考虑。
可人们常说，老天反复无常。
如今看来，却是如此。
有又谁能预想到，短短十分钟不到，天势便来了个大逆转。
伴随着作响的轰隆声，一道又一道的闪电狠厉地劈向天际，犹如炸开的星光，明晃耀眼。整片天空仿佛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原先鸡毛大的雨势转而让人忽视不得。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密集的雨滴落在凹陷泥泞的地段，瞬间便与泥地交融在一起，当泥土无法吸收多余的水份，地面开始积水。
此时，雨水却愈加疯狂地拍打着地面。
雨涨水高。
积水很快就有了约三厘米的厚度。
一群同学有序的排队行走，他们已经极致小心，并没有如同大步流星般的奔走，但水花依旧紧贴着他们，好似下一秒便要一涌而上。
穿有透气运动鞋的同学，泥水通过鞋面的网眼，一下下渗透进鞋里，不光是脏，因为增加了泥水的重量，甚至连抬脚这个简单动作，他们做起来都要比常人要更为艰难。
按理说鞋脏了应该生气，脚里湿漉漉的应该生气，全身上下湿透了更应该生气。但事实令人瞠目，因为同学们表现的都异常高兴，甚至有的还谈论起起谁的鞋防水性好，像是在认真安利。
其实这不难理解。
毕竟先前从未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军训时间还未过一半，不少同学的腿就酸痛得不行了。有的甚至连站直都有些费劲，双腿直打哆嗦，有苦难言。
此刻，同学们不约而同想着：今天这样的天气，军训肯定没办法再继续。
换句话，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休息了。
真是个值得愉快的消息。
有的同学甚至都做好拉上宿舍的人唠嗑的准备了。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想，其他班级的学生已收到通知，由于天气的原因，暂停下午的军训。一个个班级已经陆陆续续地返回，而负责青白所在的3班和4班的教官并没有跟随大多数班级的做法，仍然坚持军训，风雨无阻。
这独一份“特殊”的待遇，引得3班的众位同学十分不满，大家情绪都异常激动，教官话语刚落，便你一句他一句地争吵起来，用极大的嗓音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凭什么别的班接到消息后就全回宿舍休息了！而我们还要站在这里淋雨。”
“对啊，为什么我们还要训？连别的学校都离开了，到底什么道理！”
“看这势头，雨还要下很久，淋感冒了谁负责！”
“我以为就来七天没啥大事，就没带感冒药，希望我身体素质好点。”
“我的鞋可贵了，是我爸爸奖励我考上九中的礼物，泡坏了可怎么办！”
“我要回宿舍，不公平，要训一起训。”
……………………
……………………
班主任与教官背着商量了一会儿，随后，班主任走上前，解释道：“军训的具体情况安排是由教官负责的，不是学校统一管理的，负责大家的教官坚持训练，训练一小时便放大家回宿舍。另外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军训地点在室内，就是大家吃饭那个大厅，不会让大家淋到雨的。”
毕竟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比较怕班主任，见班主任出来解释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哪怕心中仍有不满，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下着雨，没有阳光赤/裸裸的直射，比起近些日子，天气实在不算热，但闷，那种憋屈的滋味，比热的大汗淋漓还要难受。尽管转移速度还行，来的时候也没法避免的淋了些雨，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惹得大家身子很不舒服，只得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这样便能回去洗澡了。
“全体都有，五分钟军姿！”
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教官的钪锵有力的声音，同学们都不自觉地挺起腰板。
尽管同学们内心仍有些委屈，但大家的态度非常端正。
教官很是欣慰。
三分钟后。
先前一脸严肃，满脸写着你们要好好站军姿的教官突然变了脸色。
他慌乱的语气中带着急促，而他的右手正指向一位女生：“那个……，那位同学，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错觉，教官的视线好像是在看她，云玫心里想了很多，却也不敢问出声，只是试探性地摇了下头。
果然，教官没有再问，而是把手放下了。
原来……
真的是在跟她说话啊。
云玫没有在意，只当是个小插曲。
之后，又过了约莫一分钟。
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你真的没事吗？有事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忍着，坚持不住不丢脸，真的！”教官第二次询问，语气明显比上次更加急促。
云玫再次摇头，声音柔和轻灵，且带着一丝坚定：“报告教官，我没事！”
“那好吧。”教官似信不信地回了一声。
教官在队列前来来回回走着，看似去关注别处了，余光仍偷偷盯着云玫，甚至有好几次与她目光对视。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云玫面上不显，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教官坚持认为自己不舒服，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虽然平时她很少运动，的确算是缺乏锻炼，但也不至于站几分钟就晕倒啊。
外面天色愈发阴沉，室内亮起白炽灯，皮肤本就异常白皙的云玫显得更加显眼，相比其他同学，何止白了几个度，教官一眼便注意到云玫，她的脸色本来是健康的白皙透亮，如今在灯光的作用下，却显得有种异样的苍白脆弱，再加上她额上附着了些许未擦干的雨滴，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是因体力透支而出了虚汗。
不少同学晕倒前的症状便是如此，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人休息一会儿就活蹦乱跳，而对于有些体质弱的人可能会出大事，猝死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他难免紧张，生怕云玫在军训过程中出事，毕竟他作为教官，在训练过程中也应当时刻注意学生们的安全。
由于身高原因，在队列一般都是女生站在前列。
而离青白在男生中也是属于高的，不用任何增高产品的情况下，也足有一米八五。
离青白就站在最后排，他看不见云玫的情况，不过云玫的声音他早已深深印刻在脑海中，对此非常熟悉。听见教官和云玫间的对话，猛得心下一跳，担忧非常。
就在此时。
砰——！！！
占地面积很大的室内，空旷的周围安静得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如此巨响。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什么声音啊，好像有东西砸到地上了。”
前排的女同学们尖叫声接连不断。
后排的男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教官不发话他们又不敢乱动，好奇心使得他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探头，想要一探究竟。
“好像是前面，……有个人晕倒了！”
“有人晕倒了！怎么办！”
“天啊，有人晕过去了。”
“不会是犯心脏病了吧！”
………………
………………
这时还管什么命令，同学们急作一团，围上前去帮忙。
前面有个女生晕倒了？
联想到先前教官和云玫的对话，离青白心里咯噔一下，慌乱中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有了反应，扒开前面的男生便冲了上去。
向来稳重的他，为了挤到前面，顾不及其他，第一次做了举止粗鲁的行为。
他揪住其他人的胳膊使劲往后拽，就这样，超过一个又一个人。
不知说了多少次“借过”，无视一些人不解好奇的目光。
终于，他来到了最里面。
此时，教官已经抱起了女生，打算送去医务室治疗。
等等！
霎时，他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这是他想对教官说出口的话。
想追上去，刚走没两步。
突然，他的瞳孔怔愣了一下。
等等！
这次是他在与自己对话。
不知看到什么，离青白当即便刹住了脚步。
条件反射般的停顿害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伤，不过他并不在意，回过神后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那不是云玫！
离青白一眼就看出来了。
衣服不对。
云玫的军训服并不合身，上身过于肥大，穿在她身上，活脱脱就像一个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裤脚也因过长而挽了足足三圈，而被教官抱起的女生裤腿很是合适，长度甚至没有超过脚踝。
他一直在默默关注云玫，这点小细节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离青白情绪大起大落，一时间有些恍惚，周围声音的嘈杂丝毫影响不到他，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四周寂静的可怕，他依循身体的本能无声地喘息着。
沉稳片刻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云玫的身影。
离青白飞快地环视一周。
尺寸不同，版型全然一般的迷彩服并没有令他眼花缭乱，相反，没缘由的，此刻他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能够很清晰的分辨他们。
找到了！！！
许是力气不够，挤不上前来。云玫的身子被其他同学挡得死死的，只有一张秀丽的脸庞映在他的眸中。他能捕捉到她眼中浮现出的探究欲。事实的确如此，云玫正好奇地四处张望，明显也对刚才发生的事不明就里。
离青白笑了。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仿佛不受大脑控制。
离青白回味着自己的情绪。
就在刚才，见到她的那一刻，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就好像卸下千斤重担，有着一种压力全无，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而在众多复杂感觉中，存在最多的便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非要形容，仿佛一场万年积累起的冰雪，不消瞬时便融化的无声无息。一片干枯了数年的荒丘，再次长满醒目盎然的绿植。一个常年以来寂寞空虚的灵魂，寻找到了与之契合的另一只独一无二的灵魂。
还好。
还好你没有事。
为什么我会如此担忧你的安全？
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你了。
既然如此，我将正视自己，坦然面对这不受控制的感情，不再想着逃避甚至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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