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执念
“完成了。”
“呼!可真好听。但是,嗯……羽神,你会不会觉得这曲子有点单调呀。好像跟那些《初雪》《密林》之类的咏物曲也没有太多不同。”
“不会,这首曲子不止是咏物。”
“这样吗?你比我更懂音乐,你说有就是有吧。”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咦?我来起吗?我感觉你对它的投入更多,你应该更懂得它的内涵与情感吧。”
“我想要你来给它命名。”
“那就叫《盛夏》吧。莎士比亚有一句诗叫作‘你的长夏永不凋零’,我觉得盛夏更好。一个热烈的、盛大的夏天,像是烟火在夜幕烫出印记一样。你的盛夏永不凋零。”
《盛夏》在那年盛夏结束后就凋零了,被埋在暗不见光的地下整整八年,只有烟火烫出的印记永恒在心口炽痛。直到她亲口承认彼此的曾经,还那段过去以光明,也还他以光明。
习惯了黑暗的人,从一根火柴的微光中都能汲取到温暖。
“你……”黎弦愣住了,一时不知筹措什么言语应对。
郑重其事般,秦正羽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黎弦,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么?”
黎弦仰望着他,眼中曾如中天明月一般的人,此刻阴沉得像是一轮血月。
他俯下身,以目光强迫她看着自己,齿关仿佛在隐忍着一股怒气般微微震颤:“现在你告诉我,都过去了?”
“秦正羽,就让它过去吧。”黎弦压抑着全身的战栗,勉强说完这句话,像是已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但他听不得这样的话,听不得“过去吧”这样的字眼从她嘴里飘出来。
“黎弦,国王游戏结束了,但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秦正羽的眼底忽然晦暗不明。
黎弦默默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听他说下去。
“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秦正羽缓缓开口。
她一直看着他,没有错过那眼底闪过的一丝祈求,骄傲如秦正羽,怎么会有低头的一刻。
这眼神远比在一起亦或是分开的问题更让人无法招架,黎弦觉得心脏如支离破碎般刺痛。
“回去吧。如何来的,就如何回去。既然曾如此来过,只要你想,就能原路返回。”心底有声音在说。
是她不想回去吗?咬着牙离开故土北上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暴饮暴食然后不要命地催吐的时候,拼尽一切拿到缪斯之声奖项提名的时候,在微博上假惺惺地骂他的时候,在综艺里彼此放声大笑的时候,在故京水族馆约会的时候,在他问她如果不曾有过过去是不是会更快乐的时候。
在离开他的每一个能够切分的最小时间单位里,有哪一刻是她不想回去的吗?
“不。”黎弦仰头看他,回绝得干脆利落。那张脸不施一丝粉黛却映出倾城的光彩,以及令人肝肠寸断的决绝。
可一个人怎么能在同一个陷阱里跌倒两次?即使这陷阱再精美,美得惊心动魄,她都不能再回去了。
听到她的回答,秦正羽直起背脊,不怒反笑:“你果然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黎弦嗫嚅着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喉头干涩。
只是片刻,秦正羽再次俯下身,没有丝毫犹豫,径直以薄唇封住了那噩梦的泉源。
唇上强烈的触感让黎弦一霎睁大了眼眸,将他的面容看得真切。愤怒,悲情,一往孤勇,就像他的音乐作品一样,充满矛盾而复杂的情绪。
当年彼此还未成年,自然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即使经年重逢后在人前骂得如何火热,秦正羽也始终没有获得超出她的牌友的待遇——在不经意间碰一碰手指头。
之前有好几次,他都曾这样围逼着她,直视她的眼眸,好像要从这双漂亮得会骗人的眼睛里挖掘出深藏的答案。但他从来没有逾越那一条底线,还死守着那一条能够维系彼此现状的防线。
但今晚不一样,《盛夏》成为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光是在台下听到《盛夏》就已经心潮汹涌,那他这个弹奏者本身更如何自处?
面对突如其来的吻,黎弦下意识要挣扎。秦正羽却以膝盖抵在她的两腿之间,一手擎住她不服从的双手,另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轻易便将她的所有抗拒缴械。
黎弦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背面是柔软舒适的靠垫,正面是猛烈强硬的进攻,让她像是飘摇于水火之中,矛盾而深刻。
秦正羽吻得又深又重,唇齿并用将她的口腔搅得天翻地覆。经年的压抑与渴求,一霎决堤宣泄。
黎弦感觉自己像是要溺毙了一般,沉浮在他不可抗拒的予取予求之中,几乎要就此沦陷。
“嘶——”秦正羽忽然低叫了一声。
血腥的味道在彼此口中缓缓蔓延开来,黎弦咬了他的舌头,自己的牙龈也因此被他的齿关磕破。
两人的血宛如纠缠的命运线一般,此刻真正意义上地交融。彼此的初吻就这样开始得仓促,结束得狼狈。
秦正羽稍稍退开她的身体,望见一双没有血丝但也同他一样深红的瞳。她的肌肤如梨花般瓷白通透,刚才被他粗鲁的举动按出了些许红印,令他有一霎懊恼。
但她却从不像真的梨花那样娇弱而不经摧折。
黎弦睁着通红的眼,擦去嘴角混杂着血色的暧昧液体,缓缓道:“秦正羽,你不是说你不记恨我吗,不是说你只是看不起我吗,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放过你?”秦正羽冷笑,再次被她的话语激怒。他的眼瞳猩红,连日准备演唱会本已足够让人疲惫,此刻到了强弩之末反而显得更加亢奋。
他从她的身上退开,俯视着她:“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吗?说不记恨,都是骗你的罢了。”
黎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自以为不过是一朵浮云一飘即过,却终究是遮蔽了他的望眼。
秦正羽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黎弦,我岂止是记恨你,恨如何能表达我的情绪?我对你有很深的执念。”
“当年你说你走了,总有一天要站到能与我比肩的高度。是你选择与我为敌的,那就要自己承受这恶果。”他把这些年来心底最阴暗的那一面彻底向她展露。
黎弦不由得苦笑,自己终于是自食恶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她直到现在才深刻地明白为什么秦正羽至今不肯放过自己——伤了一个极端孤傲的人,是要用很高的代价去弥补的。
执念,没错。他对她所执的并不是什么余情旧爱或者一往情深,执的是当年被背叛后的怨念。彼此本就是年少无知时的一段错爱,即使相安无事都未见得能撑过八年,又何以令他念念不忘到今日?
只因那是他完美无瑕的履历里一块见不得人的伤疤,是被下位者背叛后留下的深深后遗症。
所以他不惜捆绑自己,也要拉着她玉石俱焚,每天在亿万双眼睛面前上演闹剧。
她没有心吗?如果真的没有心的话,就不会觉得痛了吧?黎弦抽了抽鼻子,感觉呼吸都火辣辣的疼。
秦正羽的眼神却渐渐冷下去了,冷成一颗永不瞑目的冰晶。他彻底离开她的身边,拿起桌上放着的领结,重新整理衣物。
不消片刻,秦正羽便系好了衬衫,抚平衣物的边角,手打的领结如均衡律般严谨地悬在领口。
他又是那个清冷沉稳的音乐贵公子,十万人呼啸簇拥的天边月。刚才火热的气氛荡然无存,甚至让人怀疑这场争执是否确然存在过。
“秦正羽,是不是得不到的东西最矜贵?哪怕那事实上只是垃圾。”黎弦无力地靠在一边,哑着嗓子抬头问他。
这个问题她早先已经问过他了,但当时的他只是错愕。
前度重来,此刻秦正羽已经能够从容回复:“就算你觉得这只是垃圾,我也不会放过你。”
“刚才的事,对不起。但我不后悔。”稍顿了顿,他笃定地说。
黎弦在原地愣了半晌,好一会儿都没能从他这话里回过神。
良久,一滴姗姗来迟的泪缓缓滑过她湿红的眼尾。而秦正羽已经走远了。
黎弦独坐了一会儿,稍稍缓过神来,面色逐渐变得像他往常那般冰冷,不见一丝血色。
她没有急于离开休息室,而是手指略带颤抖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了微博。她无言地键入着什么字符,为两个人的决裂再加一层保险。
【黎弦:听了秦正羽的《四季》演唱会,建议他还是退圈吧,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和公共资源了。】
这样,他就会放过彼此了吧。
黎弦的手垂下来,手机掉落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准备拖着这副身躯离开之际,仰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黎弦拿过来一看,看见是特别关注对象发了微博,不由得愣住了。
【秦正羽:为了拯救黎弦的音乐素养,我决定下半年在故京市再举办一场巡回演唱会,给她定向音乐支教。】
可能年少即已成为艺术家的人,就是有这样极端的耐性吧。
23:59,正弦主义超话定时打卡。
【罪恶心理学:今天黎弦与秦正羽在一起了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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