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挑衅
黎弦下意识便皱起了眉，语气有些生硬：“有什么事吗？”
“喏，给你。”江赭蓦地抛了一个圆形物体给她。
黎弦差点没接住，捧在手里一看，是个苹果。她更觉莫名其妙了，江赭却只是来回抛着自己手里那另一个。
“谢谢。但是，你只是为了送个苹果而过来吗？”黎弦还是保持礼貌。
江赭抛了一会儿觉得厌了，便停下手上的动作，直接啃了一口。咔的一声，那果子脆口，在他齿颌间辗转碾压。
“没事儿，就好玩。”江赭像抛果子一样抛了一句。
黎弦开始觉得这不是个好惹的公子哥，硬着头皮婉拒：“没事儿就好，那我们也就继续练习了。”再不结束这对话，她身后那张脸可能就要更黑了。
江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话锋一转，开始聊起天来：“诶，要是你跟我搭档就好了，那个女人太烦了。”
黎弦摸了摸后颈，越发不自在，但也只得说：“在背后这样说自己的搭档，不太好吧？”
“其实也没那么糟，至少比你的要好，”江赭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忽然目光玩味起来，意有所指，“噢，我是不是不应该在你的面前说你的搭档？”
江赭一句话挑破了这个局，原本僵持的气氛陡然剑拔弩张起来。
黎弦简直不敢回头看，身后那座冰山是不是要爆发了。
也不需她回头，秦正羽已经径直走到了门口。他比江赭还要高半个头，灯光从休息室里溢出，他的身影压在江赭身上，还未出声已有一种无形压力。
“有这耍嘴皮子的功夫，歌也不至于那么不堪入耳了。”秦正羽低眼看他，面无表情。
下一秒，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噢，或者是那也能叫歌吗？”
锦衣玉食的富二代向来随心所欲，也没受过什么挫折，这回踢到钢板上了。江赭刚刚还挺吊儿郎当的，一听到这话马上张牙舞爪起来：“你说什么呢你？”
江赭不服气，更加张狂地挑衅道：“我说错了吗？学院派的老古董，能理解得了热血？每天花十几个小时扒谱练琴，屁股都坐锈了，站起来都腿麻，还想奔跑？”
“你！”听到他这样说，黎弦忍不住了，一气之下就想拿手里的苹果扔过去。秦正羽却更快地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从来平静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狠厉，秦正羽冷笑道：“要是还想在圈里混，我劝你老实点。”
说着，他抬眼望向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说，我能不能弄到刚才那段录像，让大家了解一下你的嘴上功夫呢？看你这么热血沸腾，粉丝应该很喜欢吧？”
江赭这样的富二代，天不怕地不怕，本身活着就是一个混字，但是公然丢人可就让他难受了。失势，是这种人唯一害怕的事。
果然一听到会被曝光，江赭一下子音量就低下去了。平常偶尔搞出一点负面新闻都能想办法压下去，他也就是图一乐才来这儿打个嘴炮，但要是真惹了秦正羽这样的人，光是粉丝每人唾一口都能把他淹死。
连黎弦都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秦正羽在音乐以外的领域露出锋芒。
江赭一连“你”了好几声，“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悻悻然说了一句：“别以为这点小事儿能吓住我，走着瞧！”
说着，他便气冲冲地走了，还把那颗啃了一口的苹果扔地上。
秦正羽关上门，情绪已经冷下来了，但黎弦还在愤愤不平：“这种人也太张狂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扔他？”
“别脏了自己的手，没必要。”秦正羽拿走了她手里的苹果，放到桌上。
黎弦理解他的用心，但还是气鼓鼓的：“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扳回一局。”
“你怎么这么生气？”秦正羽没有接茬，指尖推着桌上的苹果来回滚动，似乎反而是对她的情绪饶有兴味。
黎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啊！”
秦正羽抬眸看着她，反问：“拍《心之声》的时候，别人欺负你你怎么不生气？”
黎弦楞了一下，没想到他忽然提这茬。她自己早都不记得宋书嫣的事了，他还惦记到现在。
“那不就是个小女孩耍耍心机吗？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
他也学着她的样式说：“那现在不也就是个小毛孩耍耍嘴皮子。过两天直接用实力打败他就行了，何必动气？”
黎弦被他的话堵住了，才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江赭虽然可恶，横竖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跟宋书嫣没什么区别。
那她气什么呢？
黎弦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他的圈套里。秦正羽就这样一直看她纠结，好像她就是他手心下拿捏的那个苹果。
“秦正羽，你管我。”黎弦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就那么一句，气势很足，威力毫无。
秦正羽反而显得心情很好，停下了指尖的动作，曼声道：“你不开心的话，我也有办法。”
“什么？”黎弦下意识问出口，旋即又忙否认，“算了你也别告诉我，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那样仓促刻意，好像急着跟他撇清关系似的。
秦正羽只是笑了笑，似乎本也没打算告诉她。
两人默了一会，黎弦忽然想起江赭来之前讨论的话题。刚才他想说什么？他曾在心口做什么？总不能是心脏搭桥手术吧。那可是一点都疯不起来了。
黎弦偷偷瞥向他，秦正羽眉目淡然，早已脱身于任何情绪。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又蓦地害怕起那答案来。她怕他曾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最终会把她也卷入其中，疯狂与共。
连《四季》演唱会之夜那个吻都不算他做过的最疯狂的事，她简直难以想象这张清冷自持的面孔下，到底还蕴藏着多少隐秘和能量。
“刚没看出来，你还挺会骂人啊。”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调侃，黎弦扯着不以为意的笑。
秦正羽低笑了一声，调侃了回去：“跟你学的。”
她倒是忘了，彼此没少在线上线下金句频出。可那都是不作数的，她从不会对别人说那些话。恍惚中，她又想起四年前缪斯之声的晚宴上，唯独那一次，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还是你厉害，能骂到人骨子里。”黎弦微垂下眼睫，淡淡笑着说。
秦正羽顿了一下，眼底情绪明明灭灭。
这休息室的空间太奇怪，有时让人觉得逼仄，好像彼此的眉眼口鼻都要拥到一块；有时又让人觉得空旷，沉默肆意蔓延，还是填不满角落。
“对不起。”一声道歉忽然从他口中溢出。
“什么？”黎弦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正羽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并不是真的想骂你。”不解释自己当天为什么要那样，也不提一字这对自己来说同样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纯粹地道歉，只想单纯地道歉。
黎弦也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看穿了自己。她从没期待过一句道歉，也不认为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却在这个本与煽情无缘的时点，唐突收到他一句抱歉。
她很少哭。哪怕是当年分别后难过得天崩地裂，她也只是红着眼眶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接受余生没有他的岁岁年年。余生还有那么长，如果都哭出来的话，就太没完没了了。
可是他一句对不起，却差点击溃了她的所有防线。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阻止，泪珠就蹦出了眼眶。
“没关系了，早都不在意了。”黎弦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她把所有的哭腔都修饰成笑意，用尽了毕生唱歌的绝学。
当黎弦再转回来面对他时，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再骂你了。”她伪装得很好，只有眼尾一点未干的红痕，泄露着前一秒的真相。
秦正羽的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伸出去。
“我也没说，除了那天晚上之外我就不想骂你了。”他配合着把刚才狼狈的场面圆了回去，好像她真的掩饰得很好一样。
黎弦扬起嘴角，笑得明媚，轻轻摇头。
“秦正羽，我改主意了。我们不唱别人的歌，我们就唱自己的。”她深呼吸一口气，做了一个无关的决定。
秦正羽反问：“你现在不担心来不及作曲了？”他的语气可一点都不像担心。
黎弦耸了耸肩，口吻稀松平常：“拿现成的改一改不就好了？”
“你想改哪首？”他引她接着说下去。
“《健康食品》。”她狡黠地眨眨眼，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这是他们第几次把彼此曾经唱过的歌改了又改？但是能说出把一首清心寡欲到近乎性/冷淡的歌改成热血风格，她可真有想象力。
“好。”秦正羽勾起唇，没有问她为什么、怎么改，无条件地同意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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