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罪证
“少爷，我们毕竟没有掌握证据，若高无涯一口咬定减少的粮重就是正常损耗，我们岂不是无可辩驳”亭竹感到忧心。
“证据就在你手里拿着。”秦昼看向亭竹手中的那策案卷，目光灼灼，他接着问道:“你可知粮草运送若有损耗减重，一般是由于什么原因”
“无非是因为干燥脱水、发霉腐坏，或者意外撒漏的缘故。”亭竹小时候也是贫苦出生，对此还算了解，“若是意外撒漏，随行司军自然会担责，做不了手脚。可若是并非人为原因造成的损失，则无可查证。”
“说的不错，案卷上登记的原因也正是:粮草自然损耗，以致减重五百石。这个损失不是人为原因所造成的，所以你觉得无可辩驳。”
亭竹依旧一头雾水，“自然损耗，非人力可阻止，属下实在看不出有何破绽。”
“这册案卷上京兆府上报的损耗原因，恰恰就是破绽。西岭遭受水患，气候潮湿，粮食自然不可能干燥脱水。再者，皇仓存粮都是保存得当的陈粮，从去年存放到现在，水分渐失，不易腐坏。就算仍有损耗的情况，也是极小部分，减重量不至于这么大。”秦昼解释道。
“原来如此！如今只要找个常年管理皇仓的公公，证实按照京兆府上报的理由，赈灾粮的损耗量不合常理，就可以作为证据，将高无涯绳之以法！”亭竹有些激动，随意拿在手上的案卷竟然成为了重要的罪证，他赶紧换了个姿势，郑重地捧着案卷。
“还不够。”秦昼立马给亭竹泼了盆冷水，“这些都只能作为佐证，只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呈于御前，才能让高无涯绝无可转圜的余地。”
“最直接的证据是被动了手脚的粮车！”亭竹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秦昼笑道:“你倒是长进不少，看来小荷平日里给你做的点心果子，没有白吃。”
亭竹摸着后脑勺傻笑。
三年前的军粮案，粮草不知去向，粮车早已销毁，秦昼无处取证却也毫无办法。而如今，高无涯赶着往他身边塞眼线，见事不成又急忙杀人灭口，他这么大费周章，最重要的理由正是因为:这次赈灾的粮车，还未销毁。
兜兜转转，线索还是回到了粮车上。如今才运送完赈灾粮不久，高无涯若是再次立刻将粮车报损，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情反常，他只能静待时机。所以，在他下手销毁证据之前，恐怕会事事警惕。
秦昼知道，必须抢在他毁车灭迹之前，取得证据。他不再调侃亭竹，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我已查明，护送粮草的随行军都是禁军的人，完成任务后自然会返京，回禁军军营，一路上顺便将京城的官用粮车送返。如今这批粮车按规章，应该都存放在工部库房。”
“少爷是监察司少卿，去趟工部库房有何难只要一出示监察司的令牌，库房守卫自然不敢拦着您。”
“高无涯此时极为警惕，必然四处都安插了眼线，若我贸然去库房取证，只怕当场就被拿下。他甚至可能把此事嫁祸给我，到那时只怕会被诬告成监察司负责赈灾却监守自盗，而我暗中来库房，毁灭罪证。”
“是属下思虑不周……”亭竹埋怨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刚刚少爷还夸了他有长进，就又出了馊主意。“我一定全听少爷的计划行事，少爷可有什么安排亭竹万死不辞！”
秦昼很清楚，取证之事绝不能贸然沾手，还得从长计议。他故作严肃，“有安排。”
“但凭少爷吩咐！”
“你立刻随我去坊市的南北铺子，买份糖渍果子。”
“是……嗯”
萧迟月正坐在床上，不停用勺子搅着药汁，眼睛盯着药碗出神，连秦昼走进来都没发现。
“迟月，乖乖喝药。”秦昼轻声道，“我在路上买了些梅子糖，正好喝完药尝一颗就不苦了。”
见秦昼终于回来了，迟月赶紧拉住他的衣角，蔫蔫地开口道:“芸菱姑娘，她……”
秦昼原本担心影响迟月的情绪，一直未提及此事，可现在若再不说清楚，反倒怕她会多想。“衙门里已经结案了，说是流寇作乱，为财杀人。”
衙门自然不会为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平头百姓，查到位高权重的京兆府尹头上。
“这分明就是灭口！”迟月带着哭腔。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见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在自己眼前变成冰冷的尸体。这样惨烈的凶案，却好像沙砾入海，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无人在意亡魂的冤屈，官府也只是草草了事。第二日太阳升起，这里还是天子脚下，太平盛世。
秦昼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别怕，有我在，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芸菱姑娘，也没保护好宝宝。”迟月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她很自责，不仅没帮上忙，倒还了添麻烦，更差点害了他们的孩子。
“芸菱出事是凶手的错，没保护好你和孩子，是我的过失。”秦昼轻抚她微蹙的眉头，想让她变得开心一点，“你明知道高无涯可能会行凶，却还是以身赴险，赶去救人，京城中可没有哪位高门千金比得上我家夫人一腔热血。”
听秦昼这么吹嘘自己，她不禁莞尔。
“夫人再不喝药，可就没有梅子糖了。”他声音温柔，带着笑意。
迟月终于被逗乐了，转而却有些晃神地望着秦昼。从前看惯了他肃肃如风、眉眼带着几分不羁的模样。如今为了取悦她，秦昼也能有这样不同以往的一面。
这副温柔风流公子的做派，竟让她移不开眼。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夫君，这梅子糖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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