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剖尸昭雪
身边突然传来抽气的声音,宋晚晚循声看去,发现此处众人皆是一副惊叹的神色。
“这……女子怎可验尸……”长久未曾说话的府衙大人踌躇道:“大人,千古以来便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宋晚晚握紧了手指有些紧张,强自镇定下来刚要开口就听见清冷的声音传来。
“那又如何?”秦淮安淡声道,声音清冷却又带着傲然:“今天开这一先河有何不可?”
这话说得可谓是狂妄,但没有人能指摘他的错处。
因他不仅是大理寺卿,还因为他是如今承恩候唯一的孩子,也是承恩侯府唯一的继承人,即使他是个纨绔,整个清河县也无人能对他不敬,更何况他还是皇帝宠臣。
他腰间的玉牌是皇帝钦赐,也是证明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象征。
宋晚晚闻言却有些怔楞。
她从来没有想过秦淮安会为她说话。
书中对于秦淮安的描写极尽溢美之词,清风霁月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只是情感淡薄又沉默寡言。
她未与秦淮安接触过,身份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村妇,他怎么敢奢求宛如明月般的秦淮安为她这么个平民说话,她只是希望秦淮安能给她一个洗白自己的机会。
但他给的远比她想得多。
秦淮安开了口,便无人敢反驳,一群人就这样噤了声。
一片寂静中,宋晚晚挺直身子,郑重的再次磕头,道:“多谢大人。”
镣铐声叮叮当当,伴着她清脆声音,仿佛在为她奏乐。
她一定要洗白自己的身份,就为了秦淮安这一句话。
她之前既无女子验尸……那她偏要开了女子验尸这一先河!
衙役打开门,伸手拽她起来,宋晚晚推开他们的手,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即使有些踉跄,但仍是挺直了脊背。
生死攸关之际的软弱是迫不得已的依附,而此刻她要自己站起来坚定的走向希望的入口。
大牢长廊是一眼望不尽的黑洞,因为没有预料到秦淮安的到来,内里的烛光微弱的可怜。初春寒意料峭,又正好下了一场细雨,湿冷的空气顺着小窗蔓延在大狱里,湿寒不已。
宋晚晚只着单衣,走在沁凉的监牢中,锁链的拖拽的的声音使得监牢气氛尤为凄寒。
宋晚晚眼神清亮跟着狱卒走去,眼中无半分犹豫和害怕。
秦淮安见此,深冷的眸色闪了闪似是有欣赏之意。
秦淮安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除非穷凶极恶之徒亦或是心存死志之人进了大狱的男子或女子见到他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仿若他是索命的阎罗,而不是惩恶扬善的大理寺少卿。
而她却敢在见到他的时候立刻下跪向他陈情。
这份胆识就足以让他欣赏,他不介意给她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
宋晚晚自然不知道秦淮安心中所想,她如今唯一想的张大死亡当夜的情形。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杀人凶手,但张大的死亡也很奇怪。
毕竟当晚是两人新婚之夜,闹完洞房之后基本上就不会有人继续停留在新房内了,入室杀人这种情况也不大可能,毕竟新婚之夜谁能知道新娘子不再屋内呢?
最让人费解的就是屋内并无打斗痕迹。
众所周知,人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都会本能的进行求生,但原主被强行压回新房时,除了张大,屋内所有一切都未有变化,连她打人时破碎的陶瓶的位置也没有任何改动。
似乎所有的一切证据都指向了宋晚晚。
宋晚晚皱起了眉头,张大的死亡地点看样子并不能给她更大的启发。现如今唯一的关键点就是死者的死亡特征了。
希望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的身上还能留有很多信息。
走过幽深的长廊,便见到一个破旧的木门,想来此地便是验尸房了。
衙役打开木门,将烛火点燃,宋晚晚也顺势看向屋内。
验尸房门虽破败,但屋内尚算郎阔,但只有两支烛火照明,有些昏暗。
她踏步进去,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好在她早已习惯了,倒也没露出什么异色。她微微瞥眼看向秦淮安,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不免有些惊诧,但一想到秦淮安是大理寺卿便也不觉奇怪了。
只是秦淮安身后的县令轻咳两声,面色有些苍白,许是因为秦淮安在此他才强忍着恶心,没有吐出来。
停尸的棺床就放在正中央,死者面色苍白的穿着绀蓝色长衫静静躺在棺木里,额间血迹沾染,血痕流向了发间,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
但,这么少的出血量,看样子这个伤口只是皮外伤,但很多事情并不能只看外向,必须看向尸体内部。
判定了大致的情况,宋晚晚便道:“还请大人多燃放几支烛火,让民女看得更仔细些。”
县令看向秦淮安,见秦淮安面色正常便没有拒绝宋晚晚的请求。
验尸房内有仵作的器具,只是并无宋晚晚所常用的手术刀。
这倒也正常,毕竟古代验尸极少剖尸,古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损毁,死后也该全须全尾安葬,剖验尸骨可以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宋晚晚学的就是法医学,系统学习更多的就是剖验之法,她虽对古代验尸略有了解,但总是比不上她剖验来得熟练。况且此次验尸关乎到自己的性命,她就更不敢大意了。
她硬着头皮用着自己了解不多的古代验尸手法看完了体表,额头沁出丝丝冷汗。
“还真当你有个真才实学,”秦淮安看她手法生疏,手忙脚乱,不由得轻嗤道:“如今瞧来果真是来拖延时间的手法罢了。”
秦淮安坐在凳子上,睥睨着她。
宋晚晚有些慌乱的跪在地上,湿冷的感觉从膝盖传往天灵盖冻得她一个哆嗦,她道:“还请大人借把刀具予我,我之所学乃为西洋剖验之法,此间器具皆非我之善用……”
县令闻言冷笑一声道:“剖验?此之方法本官从未听闻,怕又是你想出来的拖延的法子!”
秦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似是并不准备给她这一机会。
宋晚晚也知晓自己刚刚那番操作让人失望,她也是第一次以古法进行验尸,生疏自然难以避免,但她也知晓辩解这些自然无用。
她咬了咬牙道:“大人不曾见过不代表没有,民女是否能以此法验尸大人看了才能知晓,民女若施展拖延之术,无法剖验出张大死亡真相,愿意血溅当场!”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若不能证明清白估计也会血溅当场。
她不是瞎子,她看到了秦淮安身后的侍卫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只等秦淮安一声令下,将她一剑刺死。
秦淮安闻言,略微思索一番,道:“可。”
宋晚晚当即叩谢,却听“哐当”一声,一把短小精巧的小刀落于她眼前。
宋晚晚伸手拿起,眼中不由得露出惊喜。
这把小刀与手术刀极像,薄而小巧,刀呈尖头,在烛光下闪着锐利的寒光。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刀?
宋晚晚有些惊诧的看向秦淮安,秦淮安却并未解释。
也是,他肯定有自己的用处,无需多想,检验尸体才是最重要的。
“还请大人借一下锯子,稍后民女还要开颅验伤。”宋晚晚趁此机会将要求一并提出。
“大人……这怕是会损坏尸体……”县令有些为难。
秦淮安轻瞥一眼道:“此案卷宗应当有记载,即使有所损坏也无妨。”
县令被秦淮安的话一哽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宋晚晚闻言垂头掩住了眼中的笑意。
很快,锯子就准备好了,宋晚晚便拿起刀具站了起来。
她徐步走向棺床,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专注又认真。
秦淮安见此眼神一凝——宋晚晚身上出现了一种他熟悉的感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肃然。
秦淮安坐直身体,关切的看着宋晚晚手间的操作。
张大受伤的地方为头部,她自然要首先检查颅腔。
她用手术刀将张大的头发剃光,露出了额间的伤口,果然创口并不大,她在伤口附近侧冠状切开头皮,掀开查看,并无渗血现象。于是她又拿起锯子,将天灵盖水平切割,露出内里的大脑,她用刀具将脑内神经切割断开,取出整个脑干,并无损伤。内里也无渗血痕迹。
“脑部外伤,只是普通创口,并非因此伤而亡。”宋晚晚将取出来的大脑放在一旁冷声道。
但她手下动作仍然未停,既然致死伤口并非大脑,接下来该检查的地方便是胸腔了。
她从张大下颌下缘中线开始向下延颈,胸,腹正中线绕脐左侧至耻骨联合上缘切开皮肤及皮下组织。
此人过世多日,尸体已经有些浮肿了,胸腹处尤其鼓胀,此刻皮肉切开,一股子腐臭味顿时散开而来,县令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秦淮安附近本来一脸正色的侍卫们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秦淮安却仍面色如常,甚至脸上的兴味更浓。
宋晚晚闻见干呕声并未回头看去,此事她以前读书时见得多了,第一次上解剖课时,许多人也是如此,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肚腹剖开,露出其中变色的脏器,常人看来,只觉一团污物无法辨认,可宋晚晚却在努力翻找查看。
她神色严肃,神情专注,任何异常她都要看个分明。这样的宋晚晚几乎让人忘却了她是个囚犯的身份。
屋内灯火暗了又亮,她的脸色却尤为认真。
她将张大身上所有的器官摘下,仔细查看,其器官是有淤血的现象,肺部也肿大的异常,血液颜色也有些奇怪。
其内部脏器腐化并不严重,胃内还有食物未消化,散发出一股酸腐臭味,混合着尸臭使得屋内臭味更为浓烈。
县令刚刚吐完,正脸色苍白的扶着木门喘气,问道这个味道他脸色大变便转身吐了出来。秦淮安身旁的侍卫,瞧着也并不好受,脸色苍白的忍者干呕的欲望。
秦淮安此刻也皱了皱眉心,似乎也有些不堪忍受。
宋晚晚切开其喉管,发现气管内有异物堵塞,这便是致死原因了。
她刚刚查验张大体表时就发现其手指呈紫色,只是不敢确定,如今终于能够确定了。
验完尸体后,她微微抬起头,擦掉额头薄薄的覆着一层汗,眼神清亮,屋内寂静无言,宋晚晚拆下身上装备后道:“此人为意外死亡,并非他杀。”
县令还没缓过劲来,仍在外间吐着,干呕声在屋内回荡,与此刻寂静的验尸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淮安听完并未讲话,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
宋晚晚额间凝出汗珠,拿不准秦淮安的情绪。
等了许久,秦淮安终于开了口:“说来听听。”
秦淮安声音不辩喜怒,宋晚晚却松了一口气。
他愿意听就好。
“死者年约二十出头,尸体头部受到打击,发丝有部分脱落,头皮上有划痕,此为外伤,但并未伤到深处,并非致命伤痕,手部指尖发紫,此为窒息致死的重要观察点,其脖颈,胸腹处,四肢,背部,皆无明显外伤,所以死者并非外伤致死,民女验尸时发现尸体咽喉处有异物堵塞,气嗓处的黏膜为红色,肺腑各处皆有淤血,肺部肿大,综合看来,为窒息死。”宋晚晚跪在地上叙说着自己的观察。
县令此刻正好吐完回来,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秦淮安还未叫宋晚晚起身,宋晚晚便继续道:“死者瞳孔已经全然浑浊,身上伤痕已经显露出来,口鼻处已有尸水,腹腔处和腿部皆有绿斑,按压却并未消退,手指触碰尸体时能戳进皮肉,尸体部分已有肿胀,只是腕部也有绿蝇幼虫,死亡时间应当是4天。”
伴随着宋晚晚的描述,屋内众人脸色脸色更难看了,尤其是县令,本就难看的脸色有些发绿。瞧着有些想吐,但强忍着没有吐出。
屋内有些侍卫忍不住,干呕了几声,秦淮安就在此刻站起了身,冷冷瞥了眼众人。
屋内刚刚还起伏不平的干呕声瞬间止住,但有些忍不住的人请咳了几声压住了干呕的感觉。
秦淮安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县令冷笑一声,道:“听明白了?”
县令缩了缩脖子,声若蚊蝇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随即秦淮安看向了宋晚晚,她轻轻抬眼看向秦淮安却霎时间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她连忙低下头。
“自作聪明!”秦淮安声音清寒,仿若凝着霜雪。
宋晚晚不敢说话,秦淮安确实聪明,张大死亡时间她确实没必要说明,她只是为了恶心一下那位瞧不起她还总是从中作梗的县官大人,却不想这么个小心思竟也被发现了。
好在她洗清了自己冤屈,秦淮安即使不喜她这份小心思,也不至于杀她泄愤。
她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被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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