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干尸案
闻修远真真是个怪物,宋晚晚压抑住心中的惊骇,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情绪尚未平复,所以并未回答秦淮安的问话。
秦淮安倒也不催促她,宋晚晚深吸一口气,神色渐渐镇定,她看着秦淮安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些是人骨,但……都煮熟了。”
秦淮安闻言,神色动容,看向宋晚晚眼中带着些许震惊。
他似是求证一般紧紧盯着宋晚晚,宋晚晚抿唇点头道:“大人没听错,这些人骨都是煮熟了,并且,依照上面残存的肉沫,更大的可能性……”是闻修远食用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秦淮安应该能明白她未尽的话。
她神色镇定,手却有些颤抖,她躬身提起灯笼,道:“这些都是不到十岁的孩童。”
她声音有些颤抖,秦淮安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听到这一消息的衙役们也沉默极了。
此刻只余风声。
火光熹微,长久的沉默之后,秦淮安道:“封锁此地,任何人不得踏足此处!”
秦淮安的神色在浓重的夜色中,火光映照下,脸上带着肃杀,眼神冰寒,语气刺骨,说道:“此事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允传出任何消息,违者——斩!”
宋晚晚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模样,也终于明白书中描写的秦淮安真正的模样。
前段时日的秦淮安收敛了锋芒,此刻的他利刃出鞘,虽未沾血,却叫人胆寒。
此等威势下,众人皆跪倒在地,应道:“是!”
秦淮安听闻此言,便抬步离开,宋晚晚也紧随其后入了马车。
马车内死一样的沉寂。
“宋晚晚,随我去京城。”秦淮安冷声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这个案子你从一开始就跟着,没有其他仵作能比你更适合跟着我。”
宋晚晚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好。”
她想去京城,当然不仅仅因为这桩案件。
她还要为自己求得一个立命之本。
清河县她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员无非是县令,而从一开始县令就瞧不起她,若不是秦淮安她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待秦淮安走后,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算县令不会与她计较,她在此处也绝对讨不了好,她一手验尸之术估计根本无法伸展——县令不会给她机会。
而若她去往京城,秦淮安虽说不至于为她保驾护航,至少她仍然可以凭着自己这手验尸技术安身立命。况且以如今秦淮安这个模样,对她也是青睐有加,她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她恨透了自己的命运由他人主宰,但在清河县她做不到主宰自己的命运,在京城她尚可一搏。
秦淮安并不诧异她的决定,宋晚晚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怎会甘心在此地当个小小的仵作?
“三日内出发,你将此地的事物处理好后告知我。”秦淮安道:“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去田家畈。”
宋晚晚点点头,不再发言。
因为心情沉重,宋晚晚到了衙门后就告辞离去。
秦淮安看着宋晚晚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沉默良久,开口道:“将人都撤了,不必再监视了。”
随风点点头,吹响了哨声,暗夜里传出几声窸窣的声音,便再无声响。
秦淮安坐进马车,闭目沉思。
宋晚晚的出现确实诡异,也很突兀,所以他从一开始就防着她,但这几日的观察下来,宋晚晚身上确实有秘密,但他却并不准备继续探究了。
毕竟她看到那些尸体时所展现的神情以及表现,就足以说明她不是一个坏人。
这样就足够了,毕竟世上有她这样才华的人确实少见,给她一些特权也无妨。
这样想着,他便又思索起闻修远的案子。
闻修远说的案件肯定与京城中大官有关系,他的妹妹亡故的原因才是他如今如此疯魔的源头。
在清河县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眉目,但他特意拐走田家畈孩童的原因还需深究,他明日得好生查询一番。
一夜无话,第二日两人去往了田家畈。
田家畈仍有孩童嬉闹的声音,农田里仍有人在劳作,但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缘故,宋晚晚总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晚意带着两人走入村落里,有人听闻有生人来此,忙招呼着孩子们进了家门,警惕的看着他们。
宋晚晚也明白这些人的惊恐,如今此地丢失孩童众多,附近又刚死了人,有些警惕总归是正常的。
晚意带着两人拐了几个弯,终于走到了一个青石建造的房屋。
这屋子在这样的村落中十分显眼,这村落里的房子大多是木屋或者是土砖建造而成,青石所做的房子自然也有只不过颇显老旧还小得可怜,而眼前这屋子开阔极了像极了才做的屋子。
晚意上前敲门,很快便有女人开了门,他们还认得晚意,瞧见是她脸色便有些僵硬,问道:“姑娘是还要查些什么不成?“
“叨扰娘子了,我家大人来了,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娘子。”晚意笑道:“可否进去谈话?”
女人思索一番,有些不情愿的开了门。
女人着荆钗布裙,头发用着布巾裹着,虽然打扮极尽素雅,但宋晚晚看得出这不过是她装的表象。
虽然是很朴素的打扮,但上面连块补丁也没有,衣袖处针脚细密,且颜色也很是亮眼,这与外间的女人多有不同,其他人虽然也是素雅,但因为做农活或者是需要操持家务,衣袖处总会有些粗糙,或者补丁,绝不是如此模样。
“几位想要问询些什么?”女人将人迎进了屋子,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倒了些茶水递给他们。
秦淮安看着屋内陈设,勾起了唇角:“黄花梨木,白釉彩瓷,手笔倒是阔绰。”
女人闻言,嘴唇有些发白,神色微冷,强装镇定道:“这与你们没有关系。”
她的神色确实十分可疑,这人肯定有什么问题。
“你可认识闻修远?”宋晚晚试探性的问道。
那女人闻言,慌张的站了起来,引得凳子一声轻响,道:“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眼神躲避,声音颤抖,她在说谎。
“我想你应当不会想见到他。”秦淮安冷声道:“他现在在衙门。若你不说实话,我会让你们二人当面对质!”
“不不不,”女人连忙摇头,眼神带着恐惧:“我不要跟这个疯子见面,他就是个疯子!”
“这么说你们两人是旧识?”秦淮安盯着女人。
女人脸色苍白,闻言动作僵住了,不再言语。
“你想见他?”秦淮安再次威胁道:“我的耐性并不是很好,若你不愿说,恐怕只能让你们二位对质了,中间是否会发生什么,或者闻修远想要做些什么,动作太快的话,我们衙役恐怕也无法阻止。”
女人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形微颤,道:“我说,我说……别让我见他!”
秦淮安颔首让她讲。
“我确实认得他,”女人咽了咽口水答道:“我是刘二花,闻修远原先是蒹葭村的,我与他是邻居,他娘是个痨病鬼,他爹当年参军上了战场,早就过世了,屋内就他们两个小娃娃,好在闻修远争气,七岁便考中了秀才,可以说是前途无限。我们村里有个落魄户,祖上是当过官的,到了他自己这一代因为犯了事就被革除了官职,但也算是有真才实学的,便收他做了徒弟。后来他果真有出息,十二三岁便考上了解元,风光无俩,因为要去参加会试,便托我照顾他妹妹。只是我也时常有自己农活要做,有时也顾不得她,却不想她自己跑到街上冲撞了贵人,贵人要帮了她走,我一介妇人自然无力抵抗,只得托人写了封书信,告知闻修远,闻修远知晓后自然要前去解救,结果自己被打断了腿不说此后还被科举除名,回来后竟说都是我害的,要杀了我,我连夜搬家,这才来到了田家畈。我与他着实没有什么关系,大人。“
她强调道:“我知晓的就这么多了。”
“你在撒谎,”秦淮安听完之后冷声说道:“错漏百出。闻修远身世没有错,但闻修远的妹妹并非是冲撞了贵人,否则闻修远绝不会至今仍在求公道。所以他的妹妹究竟因何身故?”
刘二花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口中喃喃:“他竟然寻公道?他有什么资格求公道……”
“不仅如此,他已经杀了许多人了。”宋晚晚恐吓道:“若你与他对质,他情绪激动下是否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我可不敢保证,毕竟他如今真的如同疯子一般。”
闻修远已经不仅仅是个疯子了,他是个变态。
他身上那些白色疙瘩,以及不正常的精神状态都是他吃人的结果,他已经感染了朊病毒,药石无医。所以他根本不惧死亡,他也敢跟秦淮安正面对刚,因为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刘二花身子颤抖的更严重,她似乎是想起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她声音颤抖,神情惊惧:“我不能跟他同处一室,他会吃了我的,我见过,我见过……他吃人啊,他吃人!”
刘二花突然抓住宋晚晚的衣衫,她说:“他是个疯子……我……”
“所以你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秦淮安站起身,眼神如刀般刺向她。
刘二花看向宋晚晚,似是在求救,宋晚晚神色冷漠的拂开她的手,站到了秦淮安身边,脸上没有半分柔和。
秦淮安微微勾唇,然后再次逼问:“他如今所为是否与你有关?你在其中究竟扮演的什么角色,你若不说,我便将你亲自送进去,看看闻修远是否愿意告诉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来问你,是对你最后的仁慈。”秦淮安冷声道。
刘二花跌坐在地,泪水涟涟,道:“我……是我害了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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