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若华恋之不爱不恨
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搬到西城已有六年了。欧若拉依然记得那天的情形，一幕一幕都很清楚的记得。
那日她从混沌中醒来，眼前是那样一副场景，那素来眉眼冷峭的男子抱着初生的婴儿笑得无比开心，神色间竟有几分孩子的天真。
她隔着水雾看他，心中有些凄凉，这个男人是她一生所爱，也是他一生所恨。
丰华感受到那丝目光，在抬头之前扬起一丝笑容，“若儿，辛苦你了。”
她定定的看着他不置一词，直到他眉宇间升起一股惊异她才缓缓道：“孩子留下，让我去西城住吧。”
是坚决不是请求，丰华手臂一颤，将孩子交到一边的侍女手中。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的时候他才问道，“我必须知道为什么。”
“你若是真的爱我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欧若拉轻轻一笑，眼底涌起一股倦意。
丰华心尖一颤，在床头坐下，目光如水流过女子的脸庞，那清丽无双的容颜，无论何时都带着一丝凌厉，像一把染了剧毒的匕首，随时随地都可能取人性命，可即便知道会要人命他还是接纳了她，并且那样深深的爱上了她。“没有退路了吗？”
女子眼光一冷，笑意渐渐变浓。“有一条，你放我回狼族，休了也好，赶走也好。”
丰华呼吸一窒，在女子尚带汗珠的光洁额头上印上一个吻。“都不好，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那么，你就让我搬去西城居住吧。”
“好，我答应你。”
男子深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欧若拉一愣，她没想过他真的会应允自己的要求。目光穿过珠帘，看向那空荡荡的大堂，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我看到我们的孩子了，虽然是在迷糊中，但是我却记住了他的样子。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啊，我真舍不得把他留在你身边，可是这一切都由不得我……”
丰华淡淡一笑，指尖滑过女子的脸庞，许久叹息一般的说着。“西城比***近太多了，这样我至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
“所有的条件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了，照不照我的话去做，那是你的事情。”欧若拉说着将一张写满字的白纸递到丰华面前。
见丰华当真接了下来便又笑了一下。“你这样做了我不会更加爱你，你不这样做我也不会更加恨你。”
丰华眼光一缩，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就是她对他的感情么，不爱不恨，即便他做了太多？心底的痛楚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丰华紧紧攥着那张纸，“告诉我，要怎么爱你？”
“不用再爱了，没有用了。”欧若拉说完轻轻的掖上被子，生孩子真是痛呀，可是那种痛竟然也没有这一刻说出这句话这么痛。
她真想好好扑在他怀里哭一场，为他那样的爱，可是北国公主的骄傲与尊严，她一时一刻也放不下。不会更加爱，是因为爱到了最深处；不会更加恨是因为恨到了穷尽时。
五郎，你若是有一刻明白我那不得已的骄傲我们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得子如是
回忆的匣子一打开便再也收不住，看着桌上遍布的书信，欧若眼光禁不住一颤。
她的孩子唤作清诺，谁也只道是轻诺寡信里的字眼一个意思，只有她知道那名儿的真正含义——清华无双，与若言说。
他给了他们的孩儿最高的荣耀，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这孩子，刚出生便将其生母囚禁，一岁便被天谋天变二人看管着，生死都没有人在乎。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皇家的儿子会受这样地狱一般的折磨。
她自然知道这些，这本是拜她所赐。
那日她交给他的那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一步一步他都完全按照她的安排。这孩子的培养方式同她小时候的很像，这叫狼训。
她要让他学会狼一样的生存方式，在那个残酷的宫廷里他必须学会自保学会残忍学会果决。
每每听到他有进步她都会忍不住想笑，她的孩儿，她只见过一面的孩儿……
“主人，少主来了……”
贴身侍婢在门外轻声细语的说着，听出对方话里的忐忑欧若拉不由轻轻一笑。“是你暗示他如何开门的吧？”
“对不起主人，我只是看不下去。”
“无碍，我也想见见他了，我的阿诺。”欧若拉这么想着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如风的穿过几个院子。
后院的暗门果然就开了，门口一六七岁的少年斜靠在墙壁上，白色的锦袍上染了厚厚的血迹。少年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浅碧色的衣裙，在薄雾里很是轻灵飘逸，欧若拉微微一笑，见过这么多女孩儿，竟从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这么的……放肆。
听到那侍婢说话，她飞快的转身，试图想看清什么，欧若拉一笑，指风连动，在女孩儿能看到自己样貌之前早已击昏了她。“小丫儿你记住，美丽的地方除了仙境还有地狱。”
侍婢将那男孩儿抱了过来，路过那栽倒的小丫头时顺手抽出了腰刀。
欧若拉心中一紧，出手如电挡下了她的杀招。“把她送回去吧，这个丫头我很喜欢。”
侍婢微微一怔，却不敢有丝毫忤逆，“是，主人。”
“母妃，母妃……父皇求求您……让我见见母妃好么……父皇……就见一面就好了……”床上的孩子依然昏迷不醒，除了肩头那支毒箭外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七八处伤口。那瘦小白皙的皮肤上那些猩红的伤口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心中疼惜与愤怒交叠，女子一掌拍碎了床头的明珠。一室黯淡里那声音如同剑鸣。“是谁下的手？”
那侍婢吓了一跳，良久才收拾好心情。“方才奴婢查过了，是御前统领派的兵……”
女子冷冷一笑，语调竟然和顺了不少，只是那出口的话竟然让空气骤然冷了好几度。“御前侍卫么？敢对我儿子下这样的毒手，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那一夜碧落城月华如水，本是吟风弄月的好天气，帝京百姓却看到了这样一幕——一朵深紫色的云，在街巷中飘荡了整整一个时辰。
所有人都只是看到了这唯美的一幕，没有发现那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第二日朝廷传来震惊的消息，昨夜巡逻为数一百的御前侍卫一夜之间全部毙命。
欧若拉谢绝了手下的陪同，独自一人斩杀了所有御前侍卫，当换下那身带血的衣裙重新回到孩子床头的时候她心中蓦地涌起一种疼痛。
孩子依旧很不安稳的躺着，眉头紧紧的蹙着，来来回回的说着梦话，断断续续的竟从没有换过词。母妃，母妃……
他口里唯一叫着的全是母妃。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这本是该赖在她怀里嬉戏的时节，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面。
欧若拉静静的凝视着那孩儿，终究压不住心中的那丝温软，在孩子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阿诺不怕，母妃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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