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禹凤没想到少女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寝殿外到处都是暗卫，牢房外又有风统领守着，没有他的命令，没人敢放她进出。
可她还是悄无声息的来了。
仿入无人之境，没人能够拦得住她。
那么倘若她要是想走呢？
也会这样悄无声息不让任何人发现，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是吗？
这一认知，让本就心慌的禹凤，彻底恐乱。
他脸色发白，绯薄的唇无法克制的发抖，他急切地说：
“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慕璃平静地看着他。
不是你自己亲口说，根本没有爱过么？
没爱过，也绝不会爱上。
听听，多嚣张。
没人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说，是他自己昧着良心狂妄放肆地说的，说完后悔了？
他说的时候心里就是那样说服自己的吧？
甚至还一直想说服他自己，杀了她，不能把她留下。
转头又想后悔？
怎么不等她断了气再后悔呢？
没爱过？呵。
慕璃没什么表情地白了他一眼。
禹凤惨白着脸摇头，他慌乱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
那是女皇的血。
是他亲手捅了女皇一刀的证据。
他也成了她的弑亲仇人了。
杀母之仇，夺国之恨，她恨他了？
厌恶他，憎恨他，永远都不想原谅他了是吗？
禹凤无措地把手往身后藏，要把手上的血蹭掉。
哪知手肘却被少女捏住。
沾满血迹的手，被她从背后拽了出来，禹凤只觉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滞住不敢跳动。
她要是想砍他一只手……也好。
只要别厌恶他，她想怎么惩罚，他都答应。
然而预想的砍手没有出现。
慕璃抽出一条帕子，将他手包住，擦拭：“脏不脏？”
她声音有些轻，有些嫌弃，禹凤心腔却瞬间酸软。
大手一把要将她抱住，哪知，胸膛却被她一根指头抵住，推了回去。
他失而复得似的面容上，掠过一抹怔愣与茫然。
帮他擦手，不是心疼他、不怪他么？
又将他推开，是何意？
慕璃将那帕子扔他身上，然后，越过他身旁，朝着牢房里的女皇走了过去。
禹凤捞住帕子，扭头紧跟上。
女皇半边脸上都是血，心口插着一把刀，跌落皇权的狼狈，见着慕璃走近，她似笑非笑，奄奄一息地开了口：
“璃儿，你就是心软。”
“他能这样对我，将来也会这样对你，你不会以为他心软了吧？”
“你是我的女儿，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你真的以为他会放下仇恨爱你吗，你今天不杀了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啧，又来这招。
慕璃垂眸看向她心口的那把刀，抬手覆上，语气平淡而清浅：
“母亲，我不受任何人挑拨离间，你会死不瞑目么？”
女皇表情瞬间狰狞。
“你这个逆女！你想干什么，亲手杀了你的母皇吗！我就知道将你格杀勿论是对的，朕半分都没有对你心软过！”
一旁禹凤周身气场陡然寒凛。
他掌心一起，就要朝骂少女的女皇劈去。
哪知却见她狰狞愤怒的表情顿在脸上，已然断了气。
“用不着你替我出气。”
慕璃嗓音淡淡，没有看男人一眼。
她跟女皇没什么感情，不会因为对方下的格杀令而有分毫的不甘和伤心。
旁人或许以为她是在给自己报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给对方一个痛快了断。
不是因为念及母女之情。
而是，不想再让女皇占据在禹凤仇恨的世界里。
仇人活着一刻，他心中的苦痛与杀孽便一刻不灭。
慕璃亲手了断这份仇恨，不叫他再脏了手，亦不让他再痛苦挣扎。
至于他那句没爱过，呵。
“走吧。”
慕璃转头越过禹凤。
禹凤那一掌还顿在半空，表情震颤。
他不知道少女要走去哪里，更没有想到，她竟然亲手杀死了她的母皇。
那是不是意味着……
女皇是死是活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女皇死在他手上，她也没那么怪他？
禹凤只觉心头燃起一丝希望，他大步朝着少女追去，抓紧她的手。
只要将她攥紧在手心，她就跑不掉。
-
风统领看到少女跟禹凤一起出来时，整个人一惊。
她一直守在外面，竟一点都没有发现少女来过。
也对，她被少女劫持那天，就知道她身手不凡，远在自己之上。
可此一时彼一时，少女若是想报仇，想对小凤不利，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风统领担心地看了禹凤一眼。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回到了牢房里，沉默无言地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女皇。
-
三皇女寝宫。
慕璃叫人把药端上来。
冷月冷霜一脸戒备，殿下怎么把世子带回来了？
不是，殿下什么时候出去过？！
殿下不是吩咐她们煎药后，就叫人不要打扰她，她要休息的吗？
慕璃努了努下巴，示意男人将他面前的药碗端过去：“喝了。”
禹凤长睫下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看着黑漆漆的药碗。
是毒药么？
为什么好端端的让他喝药？
距离新婚吐血那晚已经过去很久，他早就不需要喝药。
然而他没敢问。
幽深的眸子打量着少女的表情，他端起药碗忐忑地说：“我喝掉，你就不生我气了么？”
啧。
慕璃撩起眼眸看他一眼：“岂敢，世子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我怎敢生陛下的气？”
“咳咳咳！”
禹凤顿觉一口血涌上心头。
慕璃适时耸了下肩：“喝吧，治吐血。”
禹凤……
他明白了，算账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不喝。
禹凤放下药碗，双手搁回腿上紧抿着唇，等待未知的责罚。
不喝拉倒，慕璃将一份绢帛推至他面前：“按个手印，一切便都能如世子所愿了。”
“什么手印？”
禹凤神情谨慎，视线瞥见那白色绢帛上几个醒目的大字——和离书。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给他和离书？！
他说错话，做错事，惹她生了气，那打他啊，骂他啊。
甚至可以杀了他，通通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给他一封和离书？
他连犯错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他连弥补错误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直接就和离？
说什么爱他，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吧，和离书早就准备好了！
禹凤眼眸发红，骨感修长的指拧得发白。
慕璃帮他打开印泥：
“世子既然不爱我，签了这份和离书，以后你我便再无瓜葛。”
“你就算要杀了我，也无需背上一个弑妻主之名。”
“对了，更不用担心你登帝封后纳妃哦。”
少女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把刀，狠狠扎在禹凤心尖上。
他没想真的杀她。
也没想过封什么后纳什么妃。
他在牢房里说的都是气话，气他自己，明明不该对她动心，却偏偏被她引诱，深陷无法自拔。
他曾经那般肆意地想过，少女那样爱他，若是发现他的真面目后，会有多痛心，多绝望？
他以为自己会开心地欣赏，微笑着告诉她，你可真是傻啊，然后将她无情地抛弃，任由她伤心也好，哭泣也好，上天入地皆不能。
可到头来，绝望哭泣的，是他自己。
禹凤只觉自己的心，痛到快要窒息。
“我不签……”
他红了眼眶，腥甜涌上喉头，他踉跄着起身，踱至她身旁。
慕璃没看他。
她依旧坐着没动。
“也对，确实不能签。”
禹凤站在她面前，用力点头。
哪知下一秒却又听她说：
“这不合规矩，按理来说，应该叫休书才对。”
禹凤……
慕璃拿过那封和离书：“毕竟当初是我娶的你，休你的资格我还是有的。”
“可谁让你现在厉害了呢，马上就要位登九五之尊，我一个小小的前朝皇女，小命都捏在你手里，有什么资格资格休你，和离都是你给我面子呢。”
“我没有……咳！”血迹终究还是溢出了嘴角。
禹凤双手颤抖地去夺那见鬼的和离书，要将它撕碎。
然而那是上好的娟绸写的，质地精良，他一时竟不曾撕得动。
急得他眼眸通红，无助地在少女膝头跪了下来：“我不签。”
他颓然地垂着头，抱住她腿。
慕璃神情到底还是波动了，微微滚了喉咙看向他：“为什么不签？”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签！
他埋首趴向她腿上，哽着嗓音：“殿下还欠我一个揭盖头。”
新婚那晚，他受伤了，揭盖头，交杯酒，都没有。
她欠他，就不能休了他。
慕璃：“那我补给你。”
“我不要！”男人脸颊贴她腿上，疯狂摇头。
“那你想怎样，无理取闹吗？”
慕璃揪起他脑袋，捏住他下巴，目光冷淡地凝视着他。
禹凤迷糊的眼眸里倒映着少女决然的面容。
滚烫的热意滑落至他唇角，他掌心缓缓覆上她手背，模糊着视线祈求地看着她：“你不能，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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