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我们片场有个副导演总喜欢动手动脚,烦死了,看见他就恨不得上去给他几脚。”
苏西顶着一脸黄瓜片,横躺在小沙发上,一手搭在小腹处,一手懒洋洋落在地上,无处安放的长腿挂在扶手上垂着,说到激动处还会用力地蹬几下。
陪她一起敷黄瓜面膜的舍友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脑袋枕着她的侧腰处,手里还拿着剧本研读,被她的动作牵连着抖动起来。
“别晃别晃,我看不清字了”,舍友拍了拍她落在地上的手,示意安静一点,才开始接她的话题,“你别冲动,片场那里边……算了,你要是真要动手就喊上我,一个人别吃亏了。”
“不会吃亏,我没和你说过吗?我以前在国内的杂技团学过一点打架技巧。我当时想进杂技团,杂技团老板说要是我学会芭蕾就同意我进。后来我才知道,那杂技团只是回国做慈善巡演,演完就返回美国了。”
苏西郁闷地吹开搭在脸上的发丝,怨念满满:“我妈和杂技团老板认识,他们合起来忽悠我,所以我后边也没学多久芭蕾就不干了。”
“是前两天你带我去的那个?我看见老板和你打招呼了。”
“是那,拾遗杂技团,表演来自神秘东方的古老技艺……”
————
苏西是被一连串清脆急促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不太情愿地睁眼,看到眼前一片朦胧的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直接在浴缸里睡着了。
苏西缓了缓僵硬麻木的身体,慢悠悠爬起来,当看清周围环境时,险些以为自己一下穿越到人类消失之后绿色占领城市的末日时代。
灰绿的藤条爬满卫生间除自己睡觉的浴缸之外的空间,让她有种自己乘着浴缸之船,在满眼绿意的藤蔓之海里沉浮飘荡的错觉。
毒藤女坐在窗台上,温柔明媚的笑意驱散了艳丽五官带来的攻击性,阳光斜斜打在她身上,衬得自她指尖绽放的一朵黄玫瑰如黄金般闪耀。
她正在用浆果逗弄被藤蔓缠住鸟爪的蓝知更鸟,任鸟儿挣扎着飞开,又漫不经心拖回来,全然不顾悲戚的哀鸣声,美丽残忍而不自知。
苏西缩了缩,想重新躺回去,但显然瞒不过能听见她心声的毒藤女。
毒藤女踏在高低起伏的藤蔓枝条上,慢慢靠近紧绷的苏西,俯下身,将手中的黄玫瑰插在她鬓间,以欣赏爱怜的目光注视着她,和她打招呼:
“你看起来做了个好梦。”
“……”
苏西还是不习惯心声直接被人读取,尽管毒藤女解释过所谓的心声其实是抽象的内心情绪。
毒藤女注意到苏西在看那只蓝知更鸟,便快速用藤条编出一只精致的鸟笼,装着奄奄一息的小鸟,送到苏西面前。
苏西有些不忍:“不……别折腾人家了,怪可怜的。”
听了苏西的话,毒藤立马就松开知更鸟,把它丢到窗台上不管了,转身又催生出一颗长满各种水果的植物,问苏西吃不吃早餐。
苏西:……
苏西表情复杂,酝酿半天用词,才迟疑着开口:“恕我冒昧,你不会觉得果实是植物的小宝宝吗?还有花朵,不是那啥……”
“那是人类的逻辑。”
毒藤女摘下一颗橘子,剥皮,尝试投喂一脸抗拒的苏西。
“我们用鲜花操控爱慕者为我们传粉,以果实作为下一代的温床,但在这之上的首要规则是,一切皆为养料。无论鲜花、果实、种子还是同类的残骸,亦或者是人类,只是我们汲取营养的来源。我们相互竞争,我们互相掠夺,胜者剥夺败者的生命,后来者生长在前人的埋骨处。”
苏西左躲右躲,还是没躲过被塞入一瓣橘子,清甜爽口的果粒在口中绽开。她默默咀嚼,咽下,捂住嘴躲开下一次投喂,含糊不清问道:
“你都说万物皆是养料了,那干嘛还追着我?”
“这正是你身上的奇迹所在。”
毒藤女以毫不在意的口气提起曾经妄想将全人类变成动植物共生体的计划,对计划被蝙蝠侠摧毁一事也没什么排斥态度,只是拿这件事给苏西举例子。
“那种生命,比起共生,称为寄生体更恰当。植物部分以动物部分为养料,动物部分为植物部分所控制,细胞与细胞之间厮杀,同为一体却自相残杀。”
毒藤女谈到曾经的失败实验品不禁连连摇头,苏西看着她,眼神微沉。
“而在你体内,不同源的两种细胞却没发生竞争,没有一方压过另一方,它们处于一种奇妙又稳定,不可思议的和谐共存状态。你是特殊的,你身上发生了不可能的自然奇迹。”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如此疯狂地迷恋着植物,以至于我能迅速接受成为非人类的现实,抛弃作为人类的一切回应自然的呼唤”,毒藤女突然讲起她的过去,“我几乎忘了身为人类的过去曾在我身上留下这么深刻的痕迹,直到我发现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永远留存于我身体的某处,我热爱自然,深爱植物,还给人类留下了一点点小地方。”
“可是他们总是只知道向自然索取,残忍地毫无理由地伤害我和我的孩子”,像是想到某件痛苦往事,毒藤女身旁的藤蔓都开始愤怒的挥舞起来,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我讨厌人类,但我也无法否认内心深处对人类的亲近,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植物和人类真正和平共生就好了。”
毒藤女定定盯着苏西,眼神柔软到能掐出水来。
“然后你出现了。”
“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唯一认可的同类。”
天啊,苏西快被这沉重的情感寄托压倒喘不过气来了。
她本能地望向四周,寻找能将自己从窒息感中解救出来的办法。
“话说,你让藤蔓这么攀附在墙壁上,会不会损害墙体结构?”
苏西在心里尖叫自己这次转移话题的手段太过拙劣,自我埋怨着,又想起毒藤女能感受到她的内心情绪,愈发郁闷了。
而毒藤女善解人意地配合她的逃避行为,除了执意请她吃水果外。
胃囊习惯了酸涩干瘪,太久不曾被甜蜜充盈。
她捂着饱胀的肚子,坚定地拒绝毒藤女再三递过来的香蕉。小藤蔓在盘着她手臂安分许久后,终于还是像条撒欢的小狗开始在四周游走,欢快地甩着尖尖。
看见精神十足的小藤蔓,苏西突然想到个问题:
“它有毒吗?”
毒藤女摇头。
“它会长出大嘴花吗?长满牙齿,超凶的那种?”
毒藤女再次摇头,看见苏西面上没什么多余反应,而小藤蔓已经蔫蔫地垂着尖端,一副很失落的模样,又及时改口:
“我可以试试催生,也许会有变化。”
小藤蔓瞬间支棱起来,贴着毒藤女手腕蹭了蹭,乖巧地躺在她手心里,时不时勾一勾尖梢像是在期待自己接下来的大变样。
然而等了一会,毫无反应。
“不行,我无法诱变你体内的细胞,它们的基因结构太稳定了,简直像被固定在那个形态一样。”
毒藤女沉默了一下。
苏西以为她会因为不能控制自己的藤蔓而认为自己不属于她的孩子,从而放弃对自己的执念。
谁知下一秒,毒藤女以更加炙热的眼神追逐她,声音里满是激动喜悦:
“太奇妙了,你身上简直全是惊喜,你……”
苏西放弃挣扎了。
————
今日白天是在毒藤女的纠缠中度过的。
苏西实在不清楚她在尝试催生小藤蔓过程中发现了什么,总之那股承担了代表毒藤女身为人类的过去的执念越发深重,压得苏西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每次即将突破苏西所能承受的限度时,能听到苏西心声的毒藤女又会敏锐收敛自己跨过安全线的行为,继续做些让苏西不太习惯又不至于产生强烈抗拒的事。
苏西觉得自己像在被pua。
好在毒藤女对苏西的爱是真实的,在苏西明确表示反感后,便保证不会随便打扰苏西的生活。
但这也正是最让苏西头疼的点。
正因为她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爱是真实的,苏西又明确知道自己总会有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天,而那一天随时会到来。
她终是无法回应那份深沉的爱意。
所以她才一直避免与这个世界的人物产生太过密切的联系。
这让苏西很苦恼。
就像装满水的瓶子总爱倾倒,苏西遇到这种事总会下意识逃避。
她离开被毒藤女临别前塞满各种水果的房子,提早来到冰山俱乐部,遇到了最近有些神出鬼没的领班。
领班照例咬着烟,手里拿着一部脱离时代的老式手机,微微抬头和苏西打了个招呼。
苏西带着轻快的笑,热情地打着招呼,和领班聊了几句哥谭的天气,又从天气谈到季节,从冬天聊到圣诞。
“是我刻板印象了,我居然以为哥谭不会过圣诞”,苏西感叹道。
“为什么不呢?哥谭也有上帝和救世主,而且是哥谭特有的。”
苏西开了个玩笑:“长有蝙蝠翅膀和两只尖耳朵的那种?”
“呵”,领班笑了一下,给苏西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是一张尚在襁褓的婴儿照片,“这是我的弥赛亚。”
弥赛亚,意为救世主。
“这是你女儿?我本来听说她和我差不多大了。”
“如果她还在的话”,领班淡淡回了一句。
苏西怔了一下,为自己戳到他人伤疤道歉,而领班只是将平静到淡漠的目光投向远处,用分辨不出什么情感色彩的低沉烟嗓说:
“你无需为此道歉,这是我犯下的错。如果有办法能换回她,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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