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礼物
天际泛出了鱼肚白,日光再一次开始照耀晦暗朦胧的大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前院却空无一人,那个每日从不缺席的练拳身影并没有出现。
魏凛此时正大力的扇着扇子,不是给他自己,而是给厨房的灶台。看着火苗渐渐旺盛起来,他放下扇子,拿了陶盆转身去院子里洗白菜。
如果倒退十天,有人跟魏凛说他将来会心甘情愿的伺候一个女人,每日烧水做饭,他定会揪着衣领给那人打个满地找牙。
现在,他却乐此不疲。虎牙微微外露着,显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王大娘每日来送饭多有不便,前几日得来的银钱又够大家吃上一段时间。他也闲了下来,索性让积灰的厨房再次派上用场。
“咣咣咣”,魏凛利落的拿起刀,把白菜切成丝。那双杀过人却也救过人的手,此时拿起刀来也是毫不违和。
切好白菜,他用水淘过小米,混合着玉米渣,倒进滚沸的热水中。等了一会儿,他又把菜丝加了进去,放入盐调味。
寨中一部分靠自给自足,所以大家吃的都比较简单。也有很多东西在这里不方便得来。
但因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遇难来此,心中避世。魏凛也不强求,而是派人定期去附近的临朐县里采买。
一碗热腾腾的菜粥做好,天色还早。
他盖上锅盖,皱眉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摆。平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不一样。
决定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去叫李宝珠起来吃早饭。
李宝珠早早的已经起来了。
昨日洗了澡,浑身舒泰。今天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曾经的烦恼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打开衣橱,看着自己的衣服,咬着唇想了一瞬,拿出了一件相比较来说最普通的。
不过,裙摆上用金线勾勒的牡丹还是透露出了不一般。
她想起来,王大娘说的绣娘,决定还是要去买几件合适的衣服。以后这些衣服都不再穿了。
梳洗完,李宝珠敞开门等待王大娘来送饭。
这里没有冰鉴,却因为在山上,若是打开门窗,白日里也可以忍受。甚至夜晚都有些凉。
她想的是王大娘来了,便问问衣服的事。
没想到,脚步声渐起,来的人却是魏凛。
青年换了一身纯黑色的衣袍,额前的碎发遮挡不住幽深明亮的眼眸。见李宝珠敞着门,一眼就和屋内之人对视上。
晨光熹微,未施粉黛的小脸,莹润细腻,一头青丝松垮的挽在头上,双眼透着期待看向院门,就好似再等待着有情郎。
魏凛微笑着上前。
他的心中多了一片柔软之地,那里住进了一个人,也只能住进一个人。
或许是他的魂魄先一步认出了她。认出了前世情缘,所以今生一眼万年非她不可。
“我做了早饭,过来吃。”
“喔,好。王大娘呢?”
“最近我都没什么事,就不麻烦她了。你若是有事找她,她就住在底下的第一排第三户。”
二人边说边走,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很快就到了。
看着面前冒着丝丝热气,比前几顿早饭美观不少的粥,虽然还是远不及宫中,却让李宝珠食欲好多了。
她尝了一勺,咸中带着淡淡菜香。咽下去,也不像之前那般刮着嗓子。
忍不住放大双眼,看向魏凛。
李宝珠发觉眼前的人实在太厉害了,他好像什么都会。时下讲究君子远庖厨,哪怕是农人,也是妇人做饭,丈夫外出做活。
他没想到魏凛连做饭都那么好吃!
但她不知道的是,魏凛为了让掺进去的玉米渣喝起来软糯,早早的起来熬了许久。
“好吃!你真厉害。”她不禁感叹,语气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依赖和崇拜。
魏凛本来身子忍不住紧绷,看着她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出声夸他,他才放松下来。
按捺住心底雀跃的小人,魏凛暗骂自己不争气。
想他好歹也是一寨之主,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深沉深沉再深沉,不能一到李宝珠面前就成了毛头小子。
李宝珠心里却想的是另一番事,魏凛待她这么好,她要赶紧把那日答应的“拿手礼物”送给他。
她已经想好了,只是还缺一点东西。
想着她快速喝完碗里的粥,打算去找王大娘买衣服连去借一点“东西”。
走之前她又抬眸看向魏凛问:“一会你有事吗?”
魏凛本来是打算去找小虎几人商量马上要到的中秋节,现在寨中人越来越多,难得有了一片乐土,节日也跟着热闹起来。
不过话到嘴边,变成了“没有”。
“那就好,你等我。我等下有东西送给你。”
李宝珠记着魏凛说的王大娘家的位置,一路毫不费力的找了过来。
只是底下的民居不像魏凛家那样还有泥墙隔开外界,人人家都是一片半人高的篱笆。
篱笆里就是各家的小院,那大门简直可有可无,毕竟隔着篱笆都看的一清二楚。
敲门显然成了没必要的事情,她站在篱笆外喊道,“王大娘,您在家吗?”
“诶,来了,来了。”王大娘听到声音,应和道。
王大娘快步走了过来,打开木门,连连招呼:“快进来,快进来。魏凛那小子可做饭给你吃了?”
“吃过了。”说完,李宝珠又不好意思的接了一句,“他很厉害,做的很好吃。我给他添麻烦了。”
“这叫什么话?”王大娘显然不赞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这样做就对哩。不过你要是心疼他,以后大娘教你做饭就是了。”
李宝珠闻言心动,是啊,她自己学着做饭,哪怕能熬粥,也可以帮忙做一顿早饭。
“多谢大娘,改日我就来跟您学。”
说着,李宝珠就被王大娘领进了屋。
王大娘的屋子收拾的很整洁,虽然没有几样家具,却干净利落。
闲坐了一会儿,想着魏凛还在家中等她,李宝珠这才进入了主题。
“大娘,我想托您买几身衣服,不要好的,就和大家穿的一样就行。”
“嗨,衣服啊。我给你做上几身。咱们这衣服不讲究绣花,要不了两三日就能做出来。”
“那怎么行?您必须得收钱。”
王大娘微微板了脸,“非要给钱是不是嫌弃我这婆子?”
李宝珠赶紧说没有没有,不再提钱,而是起身让王大娘记了尺寸。
解决了这件事,另件事却犯了难,王大娘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因为王大娘和王猛都不认字。
她坐在炕上冥想了半天,这寨中她认识的人谁可能认字,突然想到了那日给她治脚伤的大夫。
依稀记得魏凛他们叫他“齐修然”,大夫日日记药方,定然笔墨纸砚齐全。
她向王大娘打听了齐修然的住处,片刻也不敢耽误的向他家走去。
到了目的地,门没关。
她一眼就看到齐修然在院子忙碌的身影。
满院子的医书铺在地上,李宝珠知道,这是在晒书。
见了来人,齐修然饶有趣味的勾起嘴角,自来熟的说:“呦,你怎么来了?魏凛生病了?”
“不是,”李宝珠赶紧否定,“那个,我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画画用的笔墨纸砚和颜料?能不能借我?”
她知道自己这要求很无理,觉得自己真是一时脑热,为何不问问魏凛有没有就冲了出来。有些打退堂鼓。
好在齐修然本就不是常人,“你还真找对人了,这里除了我,可没人会画画。”
说罢,齐修然进屋丢给了她一堆东西。满不在乎的说:“挑吧。不用客气。你要这些干嘛?”
“我想给魏凛画一幅画。当作他救我的谢礼。”一缕羞意浮上心头,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害羞,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齐修然心想这还了得,魏凛不得高兴坏了。也不藏私,赶紧又进屋拿了一样东西出来给李宝珠。
上好的丝帛,用来绘画极好。
李宝珠虽然不识五谷,在这方面却是了解极深的。她有心想拒绝,毕竟太贵重了。
可普通的画布哪有丝帛好?最终还是收下了,打算下次再来给齐修然送一本医术。
她记得自己的行李中有很多来不及看的前朝孤本,拿来打发路上时间,其中有一本就是绝版的医书。
想来齐修然会喜欢,这才放心的往回赶。
魏凛已经在家中等了有一会了,他左思右想,真的猜不到李宝珠会送他什么。
等着等着,他忍不住出了家门,躺在家门口的大树下,眼睛盯着路,活像一块望妻石。
越是等待,越是觉得时间漫长。
又过了许久,微风轻拂,他双眼渐沉,忍不住躺在树下睡了过去。
李宝珠老远就看见魏凛躺在树下一动不动,想必是睡着了。
她心下一动,索性不再上前。
而是打量四周,找了一块儿平整的石头,垫上普通的画布,又铺了丝帛上去。
然后她借用水囊里的水,染湿了颜料。
就这样画了起来。
先是远处苍茫的青山,再是隐藏在青山下的“家”,最后是家门口熟睡的青年。
她其实离的并不近,不然魏凛也不会察觉不到李宝珠回来了。
可是李宝珠在画到青年时,那眉眼,薄唇,却好似用手丈量过无数遍了。连眼下的小痣都画的一般无二。
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如此细致的画出魏凛,她沉浸在自己的画中,一笔一笔,皆是用心描绘。
丝帛难得,她画的及其谨慎,整个人全情投入。连对方何时醒来,又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都不知。
魏凛暗恼自己竟然睡着了,站起来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树叶。
一抬头,李宝珠竟然在前方席地而坐,弯腰写着什么。
想到李宝珠走前的话,他心中微动,绕步走到了李宝珠身后。
是一幅画,而李宝珠正在聚精会神的勾勒着自己的衣袍。
画中是他失去一切来到的地方,也是他拥有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紧紧地闭了下眼,憋回眼中的热意。再次睁眼,眼中只剩下了无限认真。
他要把这一幕永远的记在心里。
魏凛想,这是他二十二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而李宝珠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他绝不会说放手。
李宝珠勾勒完最后一笔,放下笔,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心满意足的笑了。
抬头看向前面,树下竟然不知何时没了人。她大吃一惊,左右望去,看到魏凛无端站在她身后,吓了一跳。
“你何时到这来的?”
“刚来,这是给我的吗?”魏凛明知故问,越是在乎的东西,越需要听到绝对的肯定回答。
“是啊,说好用我拿手的东西来谢你。想了想,我最拿手的就是画了。”
“我很喜欢。”魏凛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少女,就快藏不住眼中的绵绵情意。
李宝珠听到他喜欢,自己也极为高兴,眉目染上笑,“赶明得了机会,我再为你画上几幅。”
“就这一幅。就这一幅足够了。”
李宝珠没读懂魏凛眼中忽隐忽现的情绪,想着已经画完了,最好放在阴凉处等着颜料自然干。
随即低头把散落的画具收拾好,小心翼翼地捧着还未干透的画,率先一步走回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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