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饵
从宋州前往望都的路途仍有些遥远，楚悠然思及此，默默同意了纪元武的话。
如今他们在宋州的事情已了，那下毒之人也迟迟未有动作，再在宋州待下去也有些无济于事，还不如早些送祁修远回望都调养。
纪元武见楚悠然一直沉默不语，转头冲薛任使了个眼色。
薛任见状冲他微微点头，随即笑着打圆场，“既然公主对此事没有异议，末将便命侍卫们先行收拾，明日一早再启程上路。”
楚悠然闻言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一旁的纪元武见她总算肯跟他回望都，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外面天色尚早，可以先让若云帮你收拾一下行囊，明日一早不至于太过仓促。”他神色平淡的望着她，平静开口。
然而楚悠然听了他这话，先是微微一惊，然后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他一眼，似乎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一般。
纪元武默默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幻，心中一沉便眉头微皱，霎时冷下脸来。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径直起身欲走。
后知后觉的楚悠然扫见他脸上的神色，觉得总是这样忽视他的关心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开口叫住了他，“哎，纪元武”
已经走至门前的纪元武闻言脚步一顿，侧头冷冷看她，似乎在等她将话说完。
“那个”
楚悠然看着那张她从小就看不惯的冷脸，没想到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竟然慢慢觉得他顺眼了许多。
她心中豁然开朗，冲他露出的笑容也十分诚恳，“多谢提醒。”
清澈温和的嗓音回荡在房中，两人默默对望片刻，纪元武才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见楚悠然的话说完了，转过头去刚打算要走，却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冲她沉稳开口。
“宋州太守的事，你也不必多想，我已命薛任将他的罪状一一列出，快马传给皇上，那些村民的冤屈自有皇上亲自替他们平反。”
“嗯。”
楚悠然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着此事，面色一惊的同时，心中忍不住百感交集，只能低低应了声。
虽然她明白他二人收集黄康的罪证，多半是替二皇兄削弱五皇兄的势力，但像他这样狂妄的性格，能说出这种关心话语，已是十分不易。
一直作壁上观的薛任见他二人关系终于和缓了些，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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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们一路上耽误了许多时日，待一行人抵达登州时天气已入深秋。
秋风萧瑟，天气寒凉，正是容易着凉的季节。
因此入城后薛任便让人找了一家宽敞舒适的客栈暂住，打算第二日再出发。
重伤的祁修远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脸色不再是当初毫无血色的苍白，昏睡的时间也越发少了些，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楚悠然见他虽然恢复的比自己慢些，过程却与她相近，总算放心了许多。
窗外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她开窗看了眼喧闹的大街小巷，忽觉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
中秋那日他们一行人尚在荒郊野外、深山老林中露宿，她也无心赏月。
如今祁修远既已大好，她才想起此事，好在登州城里还有几分节日的气氛尚存，让她不至于太过遗憾。
祁修远见楚悠然脸色明显有些雀跃，心中微动，不由得莞尔一笑。
“我曾听祖父说过，登州城中的花灯从中秋那日起会持续三日有余，今日便是最后一日。”
他靠坐在床榻一侧，望着窗边的楚悠然笑着开口：“既然时辰尚早，你何不同若云一道出去玩一玩？”
楚悠然闻言转头看他，面上先是一喜，然后却又露出几分犹豫。
“还是算了罢。”她神色一动，轻轻摇了摇头。
祁修远一直默默注视着她，望见她的神情后，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大了些。
“这样时日我们都在赶路，难得有此良机能让你与若云出去散散心，顺便也可帮我带些调理的药材，岂不一举两得？”
眼见他笑的眉眼微弯，楚悠然不由得轻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记性如此差？你难道忘了当初有人趁机给你下毒？”
说到这，她脸上的神色一顿，忽然想起来问他，“对了，那日你昏过去之前为何会怀疑步群？”
祁修远闻言思索片刻，然后才面色沉静的将那天的情形与她分析了一遍。
“若云去后厨前曾与薛任、步群两人说过这饭菜是给我的，既然饭菜被下了毒，我便让她再去点几个菜，且说是你我二人一同用膳，若下毒之人不想害你，必然会来阻止。”
“而那日匆匆赶来的却是步群。”他眸色微沉，默默望向楚悠然。
“在那之后我曾问过若云，若云说再次下楼时并未告知步群饭菜有毒，然而他听到你要与我一同用膳时，却慌慌张张自己跑来，自然有些可疑。”
楚悠然听了他这番话，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如今做菜的厨子已死，便是死无对证，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下毒之人。”
“过了登州再往北便是望都，动手的时机只有这或是路上。”祁修远嗓音低沉了些，“然而离望都越近，动手便越危险，所以”
“所以你要自己当诱饵？”
意识到的瞬间，楚悠然心底猛然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顿时明白了他为何非要让若云跟她一起出门。
她心中不由得浮现几分怒意，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然而正当她走到床侧，准备严词拒绝祁修远时，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微微的凉意从他手上传了过来，她刚刚散发出来的怒气猝不及防的僵在脸上，心底的怒意也立时消散了大半。
片刻之后，她微微挣动了下手腕，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然而那修长的手指却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腕环了个严实。
无奈之际，她只得抬头望向祁修远，见他脸上仍是一贯的温和沉稳，努力装作凶巴巴的模样开口。
“你快点放手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揍你！”
她故意张牙舞爪的模样与某种小动物有几分相似，祁修远笑意温和的望着她，嘴角微勾，轻笑一声。
“信。”
“那就好哎，你！”
然而虽然他嘴上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与他说出口的话语大相径庭。
原本还在一本正经点头的楚悠然，刚准备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尚来不及反应，就被祁修远猛一用力拉到了床边。
修长的手臂从她身后伸出，两手虚虚一环，她便被他半搂半抱的抱在了怀中。
丝丝缕缕的呼吸不经意从耳边拂过，楚悠然心底猛然一颤，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习武之人的本能让她想要逃离，然而她的手脚却在不断蔓延得酥麻和身后若有若无的药香中动弹不得。
“你、你做什么”她微微开口，嗓音却不自觉带了些轻颤。
祁修远闻言，细长的桃花双眸忽然暗了几分，眸色沉沉的盯着她近在咫尺的洁白侧脸。
“就是想抱抱你。”
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喑哑传入楚悠然耳中，她默默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脑中的思绪越发混乱起来。
然而还未等她将脑中的思绪捋清，身后的人却又沉沉的开了口。
“如今我不但手无缚鸡之力，且又重伤未愈，你若不愿挣脱我可谓易如反掌。”
“你”
又是这招“以退为进”。
楚悠然闻言，心中又气又笑，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放松了身子倚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祁修远，你一个医者闲着没事不去治病救人，读什么兵法？”
祁修远见自己的心思被她拆穿，眼神一亮，忍不住朗笑出声，胸腔也随着他的笑声不断震动起来。
“医书看的多了，总有乏的时候，闲来无事看些兵书，也算是一种休息了。”他侧头看向楚悠然，笑着解释道。
楚悠然见他如此坦白，不由得侧头瞪他一眼，随即轻哼一声转回头去不再理他。
这轻飘飘又毫无威慑力的一眼，明亮而诱人，祁修远眸色沉沉的看着她，虚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所以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我同意以你为饵，引那人出来？”
清澈悦耳的嗓音忽然响起，将原本的暧昧氛围冲散了些。
祁修远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开口：“是，也不是。”
“我虽有自己作饵的想法，但让你同若云出去，也是怕你整日与我待在一起心中烦闷罢了。”他嘴角微勾，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清俊温润的脸上，仍有几分苍白之色，楚悠然闻言抬眸看他，神色微动，却始终没有做声。
自从他替她接了曹震山的那一掌，即便她拼命给他喂饭，他整个人仍是清减了许多，脸庞也有些削瘦。
然而望着他温和沉静的面容，她却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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