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谢玉环上次来并没有进入这书院的房舍,本以为会是简单的摆设,没料到里面竟然是两间房,有书厅有卧室。卧室一共三张床,两个歪歪扭扭地叠着被子还放了衣服,靠近墙角那张床则是分外干净,连床脚都收拾得妥当。
谢玉环想都不用想哪个是裴无忌的,满意地点点头,转了一圈后坐到他对面问道:“习得是哪本书?”
“《九义》。”
无波无浪的回答,白色学子服衬得裴无忌的侧影萧索,窗外种了一排竹子,风一来竹叶便沙沙作响。
谢玉环起身关上窗户,外面闪过几个身影。
“我都来了,同我说说?”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原来哪里都有欺凌的现象,就算背靠太守也还是会被有些人戏耍。
裴无忌头也没抬地回道:“不是什么大事,一点意见不和。”
“不行过几日我请林太守来一趟,帮你压一压他们。”谢玉环想得简单,狐假虎威虽然没有切实效果,但总能让人有所忌惮。
“我说了,不必你出手。”
谢玉环回到桌前,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天,这孩子脾气又退回去了,她直接上手收走书,但裴无忌偏偏不放,嘴角被打破了,固执地紧闭着。
她也是气糊涂了,伸手去把他的手掰开,岂不料他就像是碰了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收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进心里了。”谢玉环翻了下他的书,很多地方标注的已经黑成一片了,有些地方不知道是水还是被泼了什么,皱皱巴巴的,字都看不清。
谢玉环轻轻合上,放回裴无忌面前:“明日我差人再给你送一套来,是用了功的。”
裴无忌不说话也不动,谢玉环从袖中拿出芙蓉糕和菊花糕来,自己吃了一块,剩下的推给裴无忌。
“姑娘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闲,这种事让薛妈甚至曾叔来就行,你……少在外面走动。”
谢玉环一边咽下一边点头道:“是啊,你不在我就更闲了,不如你回家住吧,我生活还能添点乐子。”
裴无忌没碰点心,揉了揉眉心,问:“你不是来教训我的吗?”
“那你也得肯说缘由我再教训。”她用帕子把手上的糕点沫擦掉,给自己倒了茶水。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定不是你起的头。不过你下手可不算轻,人家可都挂了彩没法见人了,钱我过会儿找机会给他们些,全当找大夫的,但如果不是你的原因,这道歉就免了。”她又给裴无忌倒了杯水,连同点心又往前推了推道:“薛妈见我来专门给你做的,院长说你午饭没吃,就搁这等我来,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全当耳边风。”
“你怎么敢确定不是我……”
裴无忌有些疑虑问道,而谢玉环只是笑说:“自己家的孩子,都清楚。”
她现在颇有些孩子惹事请家长,然后家长无限宠溺孩子的戏感,想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就当上家长,但这戏瘾倒是一点都不少,心想她如此信赖,裴无忌怎么也得对她心生些亲近。
“钱也不用赔,他们嘴碎自找的,若真是要见官,我也是有理那个。”
裴无忌到底是少年心性,嫉恶如仇,但裴玉环却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她一边闻言一边琢磨,处理纠纷这么多年,深知解决不好后患无穷的道理,于是最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说:“还是要以和为贵。我不是要你以德报怨,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有些人和事都是过客,等你以后想起来都是谈笑尔尔。”
“少时多血热,白首余空味。”谢玉环叹了口气,却看见裴无忌发愣,便问道:“在想什么?”
裴无忌苦笑道:“在想从前父亲说公主顽劣,我却觉得不实。”
谢玉环中午来得匆忙,吃完一块芙蓉糕又拿起一块菊花糕,刚嚼了两下,就差点被点心呛到。
“唉,以前的事莫提了,你也是,总会长大然后看开的。”
左右这件事也不大,谢玉环吃完东西就要走,临行走前复问了一句裴无忌还继不继续住下去。
很少见裴无忌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终于肯看谢玉环的眼睛说话了,回答道:“住。”
在平川的时候,因着谢玉环的样貌,总会被人拿来说事。如今她来了江宁,本以为会消停些,可她这年纪正好,买的宅子也非富即贵,不少人便寻着来说媒。
这可苦了薛妈,她如今也已经不做苦力,明面上是裴家的大夫人,面对媒婆她求援似的看着曾顺和屏风后的谢玉环。
关键时候还是曾顺这个曾经的文官靠谱,咳了两声说:“我们是因为小儿读书才来江宁的,家业什么都在建宁,日后肯定是要回去,不会把女儿单独留在这边。”
那媒婆早就身经百战了,对此说辞见怪不怪道:“陈家可不是一般家族,他们的布坊啊开遍了咱们大商,别说是建宁,就连青州和凉州那也是叫的响的,那以后二人要是成婚了,还怕去不了建宁嘛。”
谢玉环不好出来,在大商女子还是不好见客的。她以前也没料到这封建礼教这么严苛,可到底不像平川那小地方,但凡做出岔子,那八卦些的一传出去就是沸沸扬扬。
再说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上门说媒的了,前几个的时候他们找了各种理由塘塞,连谢玉环早有婚约这话都说出去了,但还是有人上门,说要拉出来比比,就和这陈家小子一样,已经是第二次请人上门说媒。
“真不是家业多大的问题,陈公子有钱不假,可我们许的是官员家的孩子,反悔怎么是好。”曾顺继续回绝。
“哪个官啊,您就放心吧,咱们陈家背靠的那是舒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您愿意了,陈家立马飞鸽传书,请舒王爷出面做主。”
谢玉环一听,想必能说出这种话来,陈家跟舒王爷的关系就不是点头之交那么简单,没想到官商纠葛已经如此深了。
“这……”曾顺还要再说,却见穿着一身学子袍的人跨进门来。
瞧见有外人在,裴无忌打量了一下便向主位上的“爹娘”行礼,曾顺和薛妈倒是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玉环见此一幕便暗自笑了,她前段日子给裴无忌捎去信说给薛妈和曾顺入的籍是他爹妈,让他他在外人面前别漏马脚,曾经的身份是万万用不了,而裴无忌回道:“不曾明媒正娶,曾顺他休想当我义父。”
但这不还是礼没少。
“我入门前碰到只癞□□,差点把我绊倒,咱家门槛得清理下了。”裴无忌坐下后喝了杯茶,这几句话没指名没道姓,但耳朵好使的都知道,怕是门前那陈公子正在等信呢。
媒婆就是替主家办事的,这时候也不好骂回去,闲聊问:“这是令郎吗,长得好是俊俏,日后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啊,找我王婆子,准给你讨回来。”
裴无忌呵呵两声,托着腮问道:“当真?”
王媒婆看着他态度软化,自然心中欣喜,一口应道:“当然!”
于是就听到刚才嚣张的公子说:“那我要是想娶王侯家的小姐你也求得来嘛,甚至是,公主?”
他们江宁这地方虽然乡绅多,商人多,但和建宁那里的官家还是不一样的。这陈家自己炫耀说能拖舒王爷找关系,可她王媒婆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不过这几十里地方,手哪能够得到王侯家里去。
“公子说笑了,我王婆子何德何能与王侯家攀扯上关系,更别说是公主了,那是天家的事情。”
裴无忌侧头去看曾顺道:“拒了吧,她眼界高着呢,看上的都是王侯家的公子,他们那些井底之蛙就算再有关系也碰不到她一根手指头。”
裴无忌说完就提着自己的书袋回房,走过屏风的时候恰好看见谢玉环探头看他,两人没打咋呼没说话就错身开来。
裴无忌一个月能回来一趟,薛妈已经替他准备了衣服,问过要晚些用餐便没再催。
照例用晚饭的时候,谢玉环、薛妈、曾顺和宜春一桌,其余各处的在饭厅吃,谢玉环让人退下,想了一下说:“既然他回来了,我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让二位当他爹娘。曾大爷,薛妈,我打算给您二人办个婚宴,两位觉得怎么样?”
对面三人的筷子都停了,向来爱贫嘴的曾大爷都没了话,连看旁边的人都不敢看。
“然后我会与裴无忌一同认二位为义父义母。”谢玉环继续说道。
“使不得!”这回薛妈开了口。
这里没有外人,薛妈声音里略带着颤说:“公主,你要我们扮演什么我们就扮,但是这种认亲的事情,别说是您,就算是公子也不能如此。对待两位我会竭尽心力,那些虚的,真的不必。”
谢玉环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们解释情谊比阶级更重要的观念,但这事其实还得问问裴无忌,毕竟他认不认自己这个姐姐都是个事。
“那我总得唤一声爹娘吧。”谢玉环笑说。
曾顺蹭得站起来,又忽然坐下,拿定主意后说:“我一定把你们当成我珍贵的儿女,我……我也会对秀春好,非常好!”
秀春是薛妈的名,没想到曾顺这个没正形的这时候倒是挺勇敢。
说是婚宴,但只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家热闹了一番,定在了裴无忌下次回来的时候。
谢玉环也不知道裴无忌这回回来是怎么了,话很少,找他商量事情的时候回答的都是“行,可以,姑娘您看着办”,搞得谢玉环觉得她在整一言堂。
很快第二天裴无忌又登上车回书院,临行前谢玉环想了想说道问道:“你可愿与我义结金兰,我们一同人薛妈和曾顺为义父义母。”
裴无忌皱着眉,薛妈就在谢玉环身后,他朝着薛妈点头,却冷冷地对谢玉环说:“不必了。”
谢玉环就知道,裴无忌这种人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正要转身,就听到马车上的裴无忌支支吾吾地说:“我昨天说的话,那是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
“哪句,怼媒婆那句?”谢玉环问道。
马车帘子拉上,裴无忌没有回答,只是让车夫上路。
嘿,还害羞了,不就是说自己日后可能会喜欢上王侯小姐嘛,这有什么的,到时候大不了让他皇兄赐婚,省得他与女主两人耽搁好多年。
有一就有二,虽然她拿钱打发了这几家,可终归都是公子哥,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动了干戈。
“冰场棍棒不长眼,姑娘没见识过,其实都是小打小闹,切莫惊动林太守!”司徒院长的脸已经很憔悴了,因为这次受伤严重的是裴无忌。
临近过年,冬日江宁习惯冰球活动,裴无忌在场上又受了人欺负,生生被砸了腿,无法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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