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叶馨半夜做了个梦,算不上噩梦,但也不好熬。梦里她又回到了大一,哼哧哼哧一顿苦读,还是只在及格线上沉浮一直到毕业。
手机铃声响得很及时,梦里的相机没能来得及拍下她哭丧着的脸和怀里不喜欢的花。
醒过来之后,她觉得难过,恨铁不成钢,离气死还差一口气。重生穿越有个屁用,连做梦都救不了自己。
叶馨摸索着接了电话,来电显示都不看一眼,这时候会打电话来的基本上只有一个人,她的大学舍友兼闺蜜黎裟。
“小叶,周末不喝酒,人生路白走啊!”
酒气冲天,很难判断这人到底喝了多少。叶馨嫌弃地把手机拿开看了眼时间,正好十二点整,周六开始了。
倒是很准时。
黎裟从大学开始就有这样的习惯,周末不论有多大的事都阻挡不住她约酒局狂欢,每个周末都过得像世界末日要来临。
说什么及时行乐,可天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乐子。
大学的时候叶馨倒是很乐衷于参加黎裟组织的约酒活动,有时候还会生拉硬拽地叫上陆桥。
后来陆桥天天泡在太平间练胆子,叶馨满世界拿着简历找工作,就只剩下黎裟仍然乐此不疲地搞她的娱乐活动,也雷打不动地到周末就要给叶馨来上一个电话,比上班打卡还准时。
叶馨每次接到电话也能在一个深呼吸后回答:“下周再说。”
有时候黎裟例行询问之后就挂了,有时候不会,比如这次:“你打车我报销,嬉皮士你散着步就能到!”
嬉皮士是大学时候她们俩最喜欢的酒吧,清吧,黎裟这两年去清吧的次数都不用数的。
这种时候十有八九都是有猫腻,叶馨揣测了两秒黎裟的用心,没揣测出来,但不妨碍她回绝:“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先挂了啊——”
在挂断之前她听到黎裟愤怒的叫喊:“有热闹看!天大的热闹!!”
黎裟亮底牌了,天大的热闹。
上次这句话出现是黎裟在酒吧卫生间偶遇了当红小生,没错,女卫生间,还差五秒闹上派出所或者热搜头条。
这次是什么?叶馨把手机拿回耳朵前:“比上次还热闹?”
黎裟信誓旦旦:“上次是热闹,这次是精彩,不能一概而论。”
叶馨很犹豫,她其实对热闹早没那么感兴趣了,但黎裟在这方面从没骗过她,有什么好事和热闹,黎裟绝对带自己冲在第一线。叶馨现在每周五晚上的计划又都很一致,在家躺着,不接多余电话,不说多余废话。
上班太累了,什么热闹最多在手机上瞧,多年没去一线吃过瓜了。
但总不能时隔几年把和好友的暗号也给抛弃了。叶馨从床上坐起来,还是得和闺蜜一起凑热闹,否则都不好意思再喊黎裟一声闺蜜:“在哪儿?我到了热闹还有没有?”
黎裟打了个酒嗝:“有,铁打的热闹,现实八点档好吧……我给你打车啊,嬉皮士。”
“知道啦,你刚刚就说过了。”叶馨手机开着扩音,犹豫了两秒,把长款羽绒服套到睡衣外面,又抓上通勤的小包一背就往外走。
毕竟只是去看热闹,黎裟是自己人,看完就回来了,不用那么讲究。
她一只手抬手机一只手去扶鞋柜,左脚使劲朝灰色大棉鞋里蹬:“你把车牌发我,一会儿见。”
刚入冬没多久,天已经冷得不像话了。叶馨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双眼茫然地往网约车来的方向看,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
鼻涕一个劲儿往下淌,她吸了又吸,有往回走的念头,趁网约车没来,赶快反悔。
正想着,网约车来了,拉上叶馨一路飞驰,十分钟不到就把人送到了,还附赠一包带香味的三层纸巾,服务态度顶好。
叶馨擤着鼻涕朝嬉皮士里走,一路上遇着不少熟人,看她的眼神好像都格外慈爱,有点怪。叶馨把这事归咎于他们太久没见自己了,——全是思念之情。
黎裟在发车牌之后还发了桌号,也是老地方,不用找。
叶馨打着哈欠迈着小步就去了,到桌前没瞧见黎裟,意料之内。可她看见了柳卓。别说意料了,上次想起来这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感情黎裟说的什么能赶得上热闹,现实八点档,全是自己。叶馨那半个哈欠没打出来,硬生生咽下去改成牙关里泄出来的叹息,憋着股想骂人的劲。
黎裟这是花钱让我来这里当那个热闹?看来是真喝多了。
叶馨大学暗恋过柳卓,把人当成白月光,恨不得把他照片贴在床头夜夜照耀自己。
大一入学的时候叶馨痴迷三国杀,为此加入了桌游协会。第一眼瞧见柳卓那刻,她觉得柳卓笑起来的时候夕阳会在他脸上蒸发。回宿舍立刻向黎裟宣布,我恋爱了。
紧接着,叶馨发现柳卓的头像是情头。
于是恋情结束。
不过这点情意死灰复燃得也很快,柳卓但凡笑一下,叶馨就能把心上那片野草以燎原之势再烧一遍。所以虽然是单恋,叶馨那三年也恋得跌宕起伏。
叶馨总结过,柳卓是她梦想中的学长,是能被人爱的人,是笑起来是温柔的,是能杀她越货的。
后来她就算不喜欢桌游了,也还是凭着对柳卓的满腔热情留在桌游协会。
最终在大二那年,被柳卓内定成为桌游协会下任会长。
她还记得柳卓来找她那天,她特别激动,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没想到人家拍着她的肩膀叫她好好干,甚至还朝她会心一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桌游。”
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的桌游才玩那么好,从大富翁狼人杀到克苏鲁跑团,都是因为喜欢你才学会的。叶馨没说,肩膀上的余温提醒她,不能说。
再后来柳卓和女朋友大四毕业奉子成婚了,叶馨躲在宿舍的阳台上哽咽地想象自己如何抢亲,然后给柳卓发了份子钱,这三百块份子钱是叶馨当年恋情的终结,也是钱包的终结。
她那时候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柳卓。
不会不耐烦,永远都是温柔的;好像不在乎输赢,在结果面前只会笑一笑;看起来是腼腆或者呆呆的,那个柳卓。
她以为这个人的一切会长久地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惜这就像当年的那三百块,不会让人永远惦记。新的三百块会来,会再次被花掉,然后又被其他三百块填补空缺。
叶馨对于柳卓的记忆也被其他的一切冲淡再冲淡,只记得他当年留下的那句,好好干。
以及,你是真的喜欢桌游。
叶馨抽出一张新的纸巾擤鼻涕,对着柳卓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不为别的,为的是现在她没洗头,一副饭后散步的打扮遇着了柳卓。
她原本觉得旧时相识重逢,怎么都该体面一点,现在却一点体面都没有,只有尴尬。
尴尬而又不体面的时候,说什么都觉得没底气。
倒是柳卓先开口了,叫人上杯热水。他对叶馨笑了一下,还是那样的笑,温柔归温柔,但是客套:“外面是不是很冷?先坐着缓缓,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
叶馨也朝他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想起还有点事,就不留了。”
柳卓顿顿,再次开口,语调缓慢:“你不是来和我见面的吗?”
叶馨听完这话心情坠到谷底,柳卓什么意思?这是准备婚内出轨?不对,黎裟办事不会那么不靠谱。
手机在兜里震,叶馨看了一眼,陆桥发了几个沙雕段子给她,估计是轮休没事干。她顺手回了个消息,说是被黎裟骗到嬉皮士和柳卓见面了。
叶馨把手机捏手里:“学长,你离婚了?”
柳卓自然地答话点头,好像在肯定十分简单不过的事:“对。”
叶馨被噎了一秒,接着问:“孩子呢?”
他摇摇头,刘海跟着他的动作小幅度晃动,看着有些扎眼,让人很想帮他扒拉开。
他说:“没有孩子。”
陆桥回消息,发了一串问号,叶馨看了眼,回了个句号。
她现在有点不理解剧情的走向:“你们不是奉子成婚?”
柳卓继续摇头:“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馨挪了两步,堪堪坐椅子边上。
柳卓终于犹豫了片刻才答:“我就没结婚。”
男人果然都是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一会儿说离婚了,一会儿又说没结婚。
叶馨听完柳卓的话,怀疑他四年前是用奉子成婚的鬼话骗了所有人的份子钱,现在份子钱用完了,又出来行骗了。
这简直就是个被群众养大的软饭男啊!叶馨的嘴巴张了张然后闭上,她真是一句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太可耻了。她想,以后我再也不给任何人份子钱了,有这个钱不如都捐给希望工程。
叶馨对柳卓的事没有深究的兴趣,停留在这里刚好。她再次站起来:“学长,总之,生活还要继续。”
“没事的。”她露出一个营业式微笑,相当敷衍:“我真的要走了。”
“确实有急事。”
这次柳卓没挽留,只说之后微信联系,眼神有些落寞。
听到这里,叶馨吸了一大口气没往外吐,又笑了一下,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微信联系。
四年了,连朋友圈都看不见,微信运动都没有,逢年过节更没收到过一条群发,还微信联系?
说的什么鬼话?
叶馨大步流星走到嬉皮士门口,却发现外面大雨如注,屋檐下面站了些零星躲雨的路人。雨水的气息裹挟着灰尘的味道,好像无论如何都冲刷不干净大街。
叶馨没带伞,拿手机打电话过去想痛骂黎裟,可对方一直占线,打不通。只好转而打开app排队约网约车,就算盯着看,排队的数字依然跳得很缓慢。
叶馨心里觉得很闷,说不清楚为什么闷。柳卓总而言之现在是单身,找了黎裟来蒙自己见面。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常做法。
而且在柳卓眼里自己算什么?四年前那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学妹?看见他该开开心心感恩戴德地接受,然后接盘?
叶馨越想越烦,用脚去踢台阶下面的积水。
“喂,是是!”
街那头有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小名,好像永远都很开怀似的。
“是是!抬头,这边!”
叶馨穿过车流,最终对上陆桥的视线。他举着一把黑伞,路灯柔和的光芒映在伞面上,在雨中氤氲出模糊的光斑。
他为什么会来?叶馨有些茫然,又有点开心,冲着陆桥招手。
陆桥笑盈盈的,裤脚很湿,那双眯起来的笑眼好像在说,果然被我猜中了。陆桥对于叶馨的回应是将手以一种很大的幅度挥着,嘴里很快地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斑马线的方向去。
等陆桥到她跟前了,她才问:“阿否,你刚刚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陆桥有点得意,笑时露出半颗小虎牙:“我刚刚说,”
“射手座今天出门会忘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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