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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联姻


天又阴沉了几分,阴云压空。

        “轰!”

        一声闷雷之后,燕雀低翔整队飞去住巢,天空开始落雨。草野上有块长长的大石头,上面躺着个一个小人。

        “滴答。”

        雨落在小人的嘴间。

        骷炎睁开眼,有些发懵。一下子脑袋空白,没记得自己在哪

        草野

        天空

        雨

        她怎么会在这儿

        迷茫一会儿,脑袋渐渐清明,骷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伤,剑伤。她有摸摸自己的眼睛,然后翻身下地,四处寻找都没找到蒙眼睛的丝绢。

        有点心疼,毕竟死贵死贵的。

        骷炎现在全身无力,大抵是被冰冻过后的后遗症,坐在石头上,发了会儿呆。

        她真的进岭拂了。

        没死,还活着。

        玄蓝冰洞,神秘冰棺,刺骨寒凉,手脚僵硬,全身发麻,历历在目。掌心的剑伤,和膝盖磕在石子上的淤青,也提醒她,她现在是渡劫余生。

        雨越下越大。

        “骨滦。”

        为什么不叫归途,因为不敢,她怂,就算现在她已经是魂魄也是怕的。

        雨滴在空中静止,像一颗颗水晶稀疏的散步人间。骷炎还未来得及惊叹,雨滴有落下砸在她头上。

        骷炎看他在雨中来,眼里似有千年冰雪,有万古星辰,山川湖泊,没有人间,漂亮却清冷孤寂,好像一处古潭不曾有人踏足,不曾有一丝烟火。

        那双好看的手举着伞,伞移到骷炎头顶,“受伤了”

        骷炎把手摊出来,嘴巴一撇,“可疼了。你看我都疼哭了。”

        因为骷炎坐着,骨滦弯了腰,看了骷炎的眼睛,确实红了。他的食指蜷曲轻靠在骷炎眼下,“不哭。”

        骷炎看他亲吻自己掌心的已经结了疤伤口,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心发痒。骨滦的唇离开了她的手,伤口像是错觉,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有人寻你。”

        谁

        归老狗

        骨滦没问她怎么受的伤,她也不会说的。莫名其妙的香味,不明不清的闯入岭拂,差点死在里面,什么情况她也搞不清楚。唯一敢确定的是,此前,不只是她,家里也没有和岭拂有什么牵扯。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因为骷炎幻想自己是什么隐藏的大家族,生活不那么拮据,把族谱都翻了一遍……

        难不成是归老狗

        不对,要是有牵扯的是归老狗,有仇她不可能活着,有恩,那倒也不必把她冷得半死,再说身后那个人的看态度也不认识她。

        回小院的路上,骷炎心事重重。等到小院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多余。骨滦没有离开,而是陪着骷炎在门口驻足犹豫。

        “骨滦。”

        “嗯。”

        “我会被打的。”

        骨滦没有抬手摸骷炎的头,里面的人对门外的事一清二楚,“不会。”

        “我……”

        骷炎“怕”字没说出口,院门忽然大开,砸向院墙,发出巨响。

        “滚进来!”

        骷炎腿软,为什么不冻死她得了,她好怕。骨滦跟着哆哆嗦嗦的骷炎进了门,见归途做在院子里的脸色,骷炎哭丧着脸,“骨滦,你快走吧。”你打不过归老狗的。

        原本打算赶人的归途,阴着脸改变了主意,知道骨滦不会走,但还是设了结界。

        骷炎一看有结界,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次次都来得偷鸡摸狗,一下子这么大胆上门,我都以为你图谋不轨。”归途一开口就是这么歹毒。

        “哥。”骷炎心疼坏了,怎么可以这么说骨滦。什么次次,人家那么一次。

        归途脸色阴沉,瞥了一眼骷炎,“闭嘴。”

        骨滦不见生气,他向前走一步,把骷炎挡在身后,“你身上有我的东西。”

        骷炎:

        归途:

        归途冷笑一声,“讹人讹到我这里来了,你说是什么,我给你搜。搜不出来,凭你的身份倒也没人说一二。”

        “不知道是什么。”

        许是骨滦的语气太过平淡,比起归途的怒气冲冲他显得有些无辜。归途也是被气笑了。他发现这位神多少有点幽默,什么叫有他的东西,他又不知道是什么。

        “你诈我”

        “没有。”

        归途:……

        “看!你还看你还歪着脑袋看就看上这么一个货色。你还好意思看”归途怒火转移。

        骷炎被吼得茫然,骨滦不动声色地移了个位置完完全全遮住她。

        归途看得见,鼻子都气歪,狼狈为奸。重新严肃了表情,厉声质问:“你接近骷炎就是为了我身上你的东西”

        骷炎完全听懵了,她从来没听过归老狗这种语气,平静且威严,似怒气冲天却又平静似水。

        “不是。”骨滦像是不满对方的语言,抬眼凝视归途。

        什么接近

        她刚想伸头出去看,就听见归途声量提高。

        “跪下!”

        骷炎眉毛一挑,还疑惑归老狗怎么叫人家跪下,下一刻,她的膝盖直直砸在地上。原本就被石子磕着的淤青又被撞了一下,疼得她眼泪直飙。

        顾不得看两人交锋对质,骷炎捂着膝盖缓过神来,想抬头,脑袋却像挂了千斤重抬不起来。

        归老狗!

        大抵是用秘语吧,不然怎么什么都听不见。骷炎觉得自己颈子要断了,才听见归途说话。

        “你可以来找骷炎,但请自重。你是个老不死的不羞不躁,但她是凡人,日后要婚嫁。”

        归老狗,你别乱说,除了骨滦我谁也不嫁。骷炎内心咆哮,生怕这么个美人就没了。归途还封她的言。

        “不允。”

        骷炎还没来得及欢喜,归途就灵力暴涨把石桌拍得粉碎,推掌向骨滦,语气凌厉,“你以为我是和你商量”

        骨滦面色不变,抬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符咒对上归途的攻势。本就落雨的天,现是暗沉宛如黑夜,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落叶纷飞。

        骷炎跪在骨滦身后,被两人之间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身上像压了块巨石,灵脉肿胀像冲出身体。甜腥在喉间腾起,但不敢乱动,她怕自己绷不住。脑袋也很涨。

        果然,神仙打架,凡人遭罪。

        骨滦另一只手的手指点在骷炎头顶,骷炎的周围就出了一个小小的笼罩着她的结界。一瞬间,骷炎喘过气,“呕”了一口血,身上的压迫,连同归途的禁制都一同消失。

        “哥……”

        最先收手的是骨滦,还被归途击中了肩头,肩头白光耀眼又瞬间消失。骨滦转过身来,蹲在骷炎身前,指腹抹去她嘴角的血,指尖细细白光流入骷炎体内。

        “还疼吗”

        骷炎摇头,“不疼了。”

        归途瞥了一眼骨滦,冷声说道:“假情假意。”

        骷炎不知道归途为什么会对骨滦有这么大的成见,她现在体力不支,起不来。她让骨滦先回客栈,她有些话想问问归途。

        结果,骨滦前脚刚走,骷炎后脚就不省人事。

        “这死狗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醒”

        “可能是你丑着她了吧。”

        “你放屁。”

        “她这怕不是骗人的吧,”她很快出了个馊主意,“涵榕,快把她抱起来,使劲摇。”

        涵榕难为情,“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墨琴难得认同,喊着,“不好归不好,手上动作不要停。”

        “戏班子没你俩,我不看的哦。”佳人瞧她俩,你一言我一语,挺像戏角儿那么回事。

        “吵死了。”

        床上的人,白着嘴唇,声音虚弱得很。

        坐在床边的女子,一身素装,穿得简单,眉目稍施粉黛,面容平和。她把人扶起,还喂人喝水。

        “怎么来得这么快”骷炎疑惑,仅是沙漠就要好几天,就这几人的修为,是没有遇见风沙子吗就算没遇见风沙子,她和骨滦几人一起也行了个四五日的路程,还不加上从书院过来的时间。

        “你不是说鹿厌城和贤王也在吗着急见真人,就来得快些。”涵榕笑得贼贱。贱嗖嗖的,骷炎看不下去,别开眼。

        佳人回答得认真,:我们御剑来的。”

        可是沙漠里,御剑会被秃鹫袭击。

        “可是……”

        微柳打断骷炎的话,抬了白粥放在她面前,“先喝点粥。你哥说你这几日受大难了,需要养身子。”

        佳人剥了个橘子。

        骷炎回想晕倒前的画面,有些后怕,心想:还好是受难了,不然这几只牲口见到她就是被吊在院里那颗柳树上。

        “白粥,”骷炎一皱鼻子,“为什么不放红豆”

        墨琴激动,这个她会回答,道:“你哥说你不配。”

        骷炎内心一个诅咒,归老狗!不敢骂归途,她敢骂墨琴啊,眼皮都没抬,只是斜了对方一眼,“贱狗!”

        墨琴毫不在意“哼”了一声。

        “两个消息。”微柳喂了骷炎一口粥。

        骷炎吸溜一口,懂她,“好消息。”说完,啄掉佳人送过来的橘子。

        “历练延时,归期不定。”

        涵榕立马说,“坏消息是夫子知道你翻出书院了。”

        得,她就不该醒过来。

        “你回去告诉他,说我已经没了。“骷炎就不想回去。

        等骷炎喝完粥,四人又退出房间,让她睡一会儿,恢复体力。

        涵榕初到夷城屁颠颠的到处游玩,佳人抱着她的小话本看得痴迷。微柳在骷炎房门前看廊檐滴水。

        “微柳。”是墨琴。

        “怎么了”

        “夷城离大梁远吗”

        刚才骷炎的震惊仿佛就她们是瞬间出现的一样,那个反应让墨琴觉得疑惑。因为来夷城的路,是微柳说她来过,她带的路。

        微柳沉默了一下,说:“不远。”

        “可是我听别人说,来夷城会经过沙漠”

        微柳嗤笑出声,“道听途说,别信,假的。”

        墨琴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微柳朝她微笑点头,“真的。”

        “你站在城墙上,可见一点黄沙”

        “……没有。”

        墨琴看着微柳,没追问,她活了一千年,虽说有时会与骷炎那几人拌嘴,但她阅历在那,却看不透微柳这个人类。又不觉得有危险,待人极其有耐心,像是一个大姐姐。一直在容许她们胡闹。

        若是按照人类的感情算起,她们应该是有友情的。

        她好奇,想追究,却不问。因为墨琴知道,有些事,一旦拆穿或者捅破,就会有麻烦或者更多的事。

        “这夷城风景真好!”

        微柳看了她一眼,“是吗”

        墨琴:

        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是啊。”说得她底气不足,以为是自己眼睛审美出现了问题。

        “可能是这里大人物不少吧。”

        人和风景有什么关系墨琴彻底不问了,她知道她在问下去微柳会回答,但又预感不好便不问。心底隐约猜到是与夷城的气息有关。

        这个夷城,气息混杂,大抵是因为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就在这交锋吧,对人还好,对妖和仙几乎都有压制。她才来一天,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要显出原形。

        她来这里不过是因为夷城有她要见的人罢了。

        屋檐下的水珠还在低落。

        归途是知道骷炎爱美的,大手一挥,骷炎眼处的两处痕迹便消失了。骷炎醒过来,自己又和以前好看了,归老狗又不在,她真的是太开心了。

        唯一心烦的就是,自己招来了几个死鬼。不见的时候总想和她们絮絮叨叨,见了面就真的很聒噪,尤其是涵榕和墨琴,声音又大又总说她。

        骷炎冷眼看她们一唱一和,心想,拖去杖毙!可是嘴巴闭得紧紧的,两个人,她一个都干不过。她观察微柳好久,虽然之前微柳也是平平淡淡的话少,但现在的微柳话更少,更深沉了。

        “阿柳。”

        “怎么了”微柳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你……”骷炎觉得怪,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之前一直都是微柳关心她,现在总感觉别扭。

        微柳目光移向别出,神情还是那么恬静,“你口中的,我的木贤殿下啊,联姻了。”

        “嗯联姻”骷炎呆了,什么联姻,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难不成就是来夷城干这事的可夷城除了鹿厌城就没有听说什么人了。

        “和我们大梁的良辰公主。”

        微柳的消息一向最灵通,也最不会出错。骷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像她们这种小人物,瞻仰那样身份的人,本应该适可而止。可是微柳不是,她不像,骷炎说不上来,她发现越探索微柳的感情越发现那不是瞻仰,越感到深沉。

        “但是良辰逃婚了,现在在夷城。我都知道。”

        骷炎立马出了个主意,“我们去把良辰打晕绑架,然后让归老狗给你换张脸,你回大梁和空爻成亲。到时候真的东窗事发,要处刑,我就让归老狗把你救出来。你也不亏,毕竟那狗长得凶是凶了点,但是好看。”

        大抵是大梁王知道她逃到了夷城,传给各处暗线的线索。所以老板娘才会试探骷炎,想探一探是不是真的公主。

        昆仑境,容纳世间百态的一面镜子。不需灵力,只用心里默念就可以出现你想要的东西,人或者位置。虽然价贵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微柳笑出声看了一眼骷炎,“你真的是鬼机灵,”她又注视前方,“可是,没用的。”

        骷炎不理解,直叹复杂复杂。

        客栈中。

        知道那人跟来了夷城,幻瞳大发雷霆,鞭子抽去了半个客栈。掌柜的两眼泪花闪烁,他这辈子就没遇见脾性这么大的主儿,不动手就冷眼看人,动了手他半生积蓄都没了。

        “扔出去。”骨滦懒得看发狂的凡人,只是给泫蛟简单明了表达自己的想法。

        泫蛟也没想到凡人的习性这么大,本以为都像骷炎那么弱小。幻瞳是他路上遇到顺手救的,然后就一路同行。本来一路上都十分安分,到夷城之后,大抵是因为她婚期将近就十分暴躁易怒。

        “莫怒。”经此一闹,整个夷城便都不会再有客栈敢做他们的生意了。这不得不让他买一处府宅。

        骨滦眼皮都不抬一下,身形一隐,便消失在客栈之中。

        幻瞳双眼猩红,魅惑的脸因为情绪稍许扭曲。她最忌讳的就是听见“公主”、“木贤”、“联姻”这些字眼,偏偏空爻来到夷城之后,本可以逃离那些所谓的责任,现在又无时无刻的围绕着她。

        空爻木贤!

        她鞭子一挥,木梁塌地。

        凭什么要她联姻

        空爻,真是阴魂不散!

        她堂堂一国公主竟然会被冠上“逃”这么不堪的字眼。

        愤怒在幻瞳心里燃烧,她压制不住怒火。骷炎的声音犹如在耳。

        “德不配位!”

        蝼蚁也配说她德,论她位

        看不清自己地位的东西!

        幻瞳的长鞭殃及路人。

        泫蛟觉得异样时,幻瞳已经把一个退闪不及的路人卷入长鞭高高举起,惨叫引得其他路人驻足看来。

        “魔气”

        水在泫蛟掌中被推向鞭子,迅速凝结成冰,鞭子节节碎裂。幻瞳被震退在地,那个人被水环绕缓缓落地。

        泫蛟微微蹙眉,这下不走不行了。

        他施法让幻瞳沉睡,掷了十金给掌柜,留下残碎的客栈,掌柜一脸的眼泪鼻涕。

        如此重的魔气,怕是一到夷城就开始幻瞳就被侵染,他居然现在才发现,在骷炎眼睛受伤时就应该发现不对的。

        万年的战场,现凡人被魔气侵染……

        泫蛟表示不是人类的身体,他也头疼。

        行宫内。

        收到良辰公主和一个男子在一起的消息,空爻木贤面无表情烧了来信。

        夜深露重,他满身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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