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憬微
大梁亡国,阿爹阿娘不记得她了,夷城小院被炸,不能转生……骷炎也游离在山野,终于知道那些孤魂野鬼的心情,她以前的共情能力只能感受得到别人万分之一的感受。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等自己真真亲身经历了之后,又会觉得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灵力汇聚的灵鹤飞来。
是墨琴来的消息。
骷炎刚看到开头几个字‘幻瞳受伤昏迷,小心……’
背后袭来掌风,如果不是神息和使者的保护,骷炎是招架不住这么一掌的。身体与地上相撞发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疼,“呃!”
“上爻?”她现在可以看见上爻身上的魔气,比她再夷城上空见的满城魔气还要浓郁厚重。原本想来与人无冤无仇的,但看见来人是上爻,骷炎又觉得正常。
一个疯魔做什么她都不奇怪。
上爻还是一副凶戾模样,他也是有些诧异的,“人类而已,竟也能残破至此?”
骷炎像是冷笑了一声,“没见识!”深吸两口气,她站起来,心里暗骂:疯狗!拍拍衣裙上的灰的瞬间,她在想会不会幻瞳受伤也是拜这疯狗所赐。
“要不我把你抓走吧?”上爻没理会骷炎的讽刺,甚至还堆出笑脸,惊悚得骷炎发慌,本就不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大可不必笑得像人贩子一样。
骷炎知道自己铁定干不过这不是人的这个魔,她能抵挡天罚不过是因为不同时空的骨滦再替挡下大部分而已。“你又想做什么?”
除开四处飘散的魔气,这还是骷炎第一次见魔族的气息,满满的恶意。上爻的周身从地下涌起乌黑的魔气,随主人的手而来回流动,铺天向骷炎盖去。
“琉灵!”
剑挡在骷炎面前,银光笼罩。
上爻收了手,“呀,怎么还用神器呢?”
琉灵回到骷炎手中,骷炎觉得这个人好烦,又干不过,只能语气不太耐烦,“我是欠你几两,这样阴魂不散。”
上爻衣冠楚楚,满眼疯狂,手中出现几枚火红的种子,像种不大的杏子。“看在你还是我木贤王妃的份上,送你个礼物。”
“我不要,你这个疯子!”骷炎全身不能动弹,料到那种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能觉得危险。可是琉灵被死死压制,她不能喊是使者的归途,也不能喊有神女的骨滦。她看见上爻把种子送入自己的心口,无力阻止。
藤蔓上的刺一点点扎入灵魂,倒不如魂裂那般疼,但全身密密麻麻像被藤刺刺穿,从表面到深处,骷炎倒吸了冷气,原就是个怕疼的,“啊!”她不敢触碰自己。
“魔族特产‘恶果’,是当年魔尊亲手种的。”上爻看骷炎痛苦不堪,心情大好,“你带我去找……你们的微柳。我就不给你种恶果。”
“做梦!”骷炎咬着牙关,死死瞪着上爻。她皮下还能看见穿梭生长的枝蔓。
上爻:“你不知道被种恶果的人,还是神都会生心魔,堕我魔族。”
“疯子,你这个疯魔!”
真的莫名其妙,骷炎不敢碰自己,好多事让她感觉不到委屈,她甚至眼眶泛着些凶戾的红,“我要立誓诅咒你!”
可惜上爻不以为然,还感叹,“这就开始诅咒人啦?”他看不上骷炎的诅咒,还给骷炎分析,他这样做的原因,“我都把那个公主差点打死还不出现,我就想着你身上有她的气息,可以循着去找。结果呢?没有了,我就有点不开心,轻轻拍了你一巴掌。你骂我,我寻思这是同道中人,反正你也不能转生,我就邀请你来魔族玩玩。”他还伸手在骷炎手上按了一下,看见小姑娘痛得皱眉,才道:“哟,还没种好?你别着急,可能你灵魂太干净,它还在同化你。”
“都怪她,怪微柳吧。她要是不藏起来,我都懒得找你。”
骷炎脑袋昏沉沉的,她觉得天亮的好刺眼,身上的衣裳的颜色也有些艳得过分,这些都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她现在想起嫍媚依偎在骨滦怀里的画面那样刺眼,她想取代神女……
不对!都怪上爻……
“你叫骷炎,对吧?死的时候也是这么清瘦?还不如大婚的时候好看。”上爻絮絮叨叨的,骷炎竟然还在混乱之际看见他眼中有所求,像是一瞬间找到撒气口,她划破手掌,引出归途的力量,化为一个很古老的法阵,“我骷炎诅咒魔族上爻不得所求,不得善终,所求咫尺,触手天涯!”
法阵以上爻为中心,骷炎没看清自己体内有什么飞到阵眼开始燃烧。法阵转瞬即逝。
已经万年不见的诅咒法阵,上爻愣了愣神,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没做什么就把人逼急,挑眉抱手,“会反噬的……”
骷炎已经意识昏沉,倒地不起。
上爻还蹲下来看了一眼,又看看这初夏的天,不解:“怎么还不出现?”他看见骷炎少了一魂,不放心上,叹了口气,也不管人死活,墨袖一甩,就走了。
归途是在寺庙找到微柳的,微柳正在敲着木鱼,手持佛珠,听见有人来,她睁开眼睛,满目皆空却有充斥悲悯,“使者来访,招待不周……”
“恶果当真无解?”归途打断微柳。
微柳微怔,才道:“无解。”
归途对佛像行了礼,“上爻已经疯魔,找不到你,打伤幻瞳,给骷炎种下恶果,他以为这样你就会出现。”
烛火旺盛,微柳始终没有剃发,“我已然放下凡心,使者何必执着?”她看向归途目光灼灼竟有几分像从前骷炎,“使者能阻止的。”
归途是失望的,也是无言的。他早就不是人间的归途,没有了兄长的名头,天道命他,如不是骷炎靠近古神,是放任骷炎自生自灭的,他不能插手。所以他亲眼看见骷炎被种恶果,诅咒上爻,引得一缕魂魄被灼,又徒生一缕情魄。
“你入的是佛门,讲究因果,上爻是你种下的因,你未善的果。”
微柳不再敲木鱼,也放下佛珠,“使者说笑,我并未种因,也并无果。上爻施主已然疯魔,对我也不过是他的一抹执念罢了。”她站起来身来,“既然因我伤及无辜,就是罪过。”
他们凝视佛像,佛像威严仁慈,俯视芸芸,照拂众生。
“六界之外,可是像六界?”微柳问。
归途摇头,“天道赋予六界一切,之外一片贫瘠。”
“所以使者眷念人间。”
“不可否认。”
魔尊憬微,生性暴戾,后被上爻重伤落入人间,不知所踪……
鹿厌城带着他的夫人退位城主,归隐山林。夷城迎来一个史无前例的强大主人。
憬微,上古魔族首领。
听见这消息,骷炎已经靠着神器在山野游离很久甚至开始迷惘。她要赶去夷城,证明一些模糊已久的猜测。她本不是追求真相的人,可已经模模糊糊过了一生,该清楚的就不该暧昧不明。她已经不追不问过了潦草一生,死后就应该清明。
去往夷城的必经沙漠,发现沙漠消失,变成乌烟瘴气的废墟,远远的动物的尸骸簇拥那座瑰丽的城。入眼怨气横生,比沙怨的还要浓郁。仅仅看了一眼,骷炎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要你不见世间晦暗,百态丑陋。
不适宜的骷炎想起这句话,自嘲了一下。
到底不是凡人躯壳,她走得还算快,有琉灵指引没有走岔。大抵是避开那些瘴气不堪,到城门口,骷炎就看得见东西,没有贩卖的小商,而是守卫的魔兵,脸却是那些小商的脸。
他们拦住骷炎,刀戟锋利,“何人来访!”
骷炎还未说话,他们打量,“实体之魂?”向后做了个手势,“放行!”
走进夷城,未见一个人族,他们身体甚至灵魂都是黑色的。全都是魔族,对骷炎的侵入始终抱有敌意,他们的眼睛随骷炎移动,直至上爻出现。
鹿厌城净化不了附生在夷城子民身上的魔气,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子民原本就是魔族。鹿厌城净化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人类,而不受灭顶之灾。而现在当真魔尊回来,他们撕下好客的伪装……
“我就说你会来的吧,魔尊偏不信。”
骷炎看见上爻身体内的诅咒,开始内疚,她诅咒上爻,纯粹是撒气,占了归途气息的便宜还成功了。她下的诅咒也歹毒,见上爻嬉皮笑脸,她有些不是滋味。不是觉得上爻没有错,而是罪不致下那么折磨人的诅咒。
“你故意放消息引我前来?”始终对上爻又不起好脸色,即使长得好看。
上爻捏住骷炎的脸,“带我的王妃见见我的主子。怎么一见就这么凶,不情不愿地样子,只能把你拖回去了。”他眼中满是兴奋,骷炎看见他身后出现的囚车,只觉得倒霉,还想收回自己刚才的愧疚。
囚车专门为她这只鬼魂设置的,上面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符咒,还有锋利的钉子。看得出来写符纸的人灵力不强,不至于让她魂飞魄散,但灼痛是少不了的。上爻知道她不似一般的鬼魂,她有人的触感,怕冷怕热,也怕疼,所以特地铺了层钉床。
“上爻。”骷炎怕的,她最怕疼,“我跟你去,别把我放在里面。”
上爻摇摇头,“我想让魔尊难过,这还是我精心准备的呢。”
骷炎迷茫,“可是我和你无冤无仇啊。”怎么不绝望,可夷城她必须来。她承认自己还是娇气的,就算魂裂都受过,她还是怕疼的。她躲不开,不能战,她还要留灵力保护自己。
“说什么话呢,魔尊对你另眼相待,咱们怎么会有仇呢。”
骷炎是自己爬进囚车的,符光照耀,她疼,疼得想打滚,可她在钉床上寸步难行。她伸手扯去符纸,大概是料到她会这样,符纸被下了咒。她撕一张就有一张贴在她的身上,手心被烫出水泡,腿下的钉床也在进入这个并不一样鬼魂的身体里。
灵力保护,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的,骷炎痛得脸色惨白。其实可以动用身体里的神息的,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倘若她不知道神女的存在,那么她会。可是,她知道。
她痛得不敢动,看见那个高贵的神出现在自己面前,“阿炎。”
上爻是故意让骨滦出现的,骷炎还能听见他在囚车顶吹哨子的声音,她正了正身子,朝骨滦一拜,“孤魂骷炎,见过古神!”
这一拜,她小心翼翼保护的手臂,直接贴在钉床上。疼不疼?疼的。但她觉得疼痛转移实际是有效果的,都可以暂时忽略胸腔传来的痛楚。
再大胆看一眼骨滦,还是波澜不惊如画的眉眼,眼尾又清冷又勾人,他已经好久没穿青色衣裳了,已经好久见的是白衣了。一尘不染的模样,像极夜间的弦月,山间不及的清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竟然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面对现在的结果。
“阿炎。”
骷炎再拜,“孤魂骷炎,见过古神。”可是,不能,自小阿爹就守礼法,也瞧不上那些三妻四妾的人。她且不说是后来才认识的骨滦,就算先认识的她也知道先来后到,礼义廉耻。
骨滦想看看骷炎的眼睛,可她始终低着头,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好不虔诚的样子,随了她的意,“骷炎。”
凡人在神的面前是该伏地表示虔诚的,骷炎不起也不说话,她听见那如咒的声音,“疼吗?”一如既往,骷炎还是听不清这一声问中的情绪。
“劳烦古神挂心,不疼。”
“皆是苍生,我能救你。”
骷炎想笑,但是太疼了,起身还是低着头,“我不愿。”
骨滦走了,骷炎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发呆,头顶传来上爻的笑声,“看不出来啊,还是个烈性子。可惜恶果没有同化你,你做不了魔族。”
骷炎摸着胸口,问上爻,“他会不会难过啊?”
“不疼了?”上爻很惊奇,自己没顾好,还问那个装模作样的神。
许久,骷炎才说:“疼,可疼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全身伤痕,也不知道她说是哪,只是嘴角挂着笑。
“砰!”囚车被上爻砸在大殿之上,碎的四分五裂。骷炎犹如丧家之犬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的衣裳被钉床划得破烂不堪,她头发凌乱,说不尽的狼狈。
上爻抓着骷炎的头发,逼迫她看高位上的人,耳边尽是的声音,“魔尊,你看看我在人间娶的王妃,可美?”
座上的女子慵懒高傲,她披着虎皮,像只狐狸一样好看。她睁开眼睛俯视台阶下的人,“美。”又闭上眼睛。
人,骷炎不认识,但是那气息曾在龙鳞上伴她数个日夜。
微柳。
骷炎已经精疲力竭,被上爻扔在地上。上爻还问,“眼熟吗?”
“那是我们的魔尊,憬微。”
“万年前凭一己之力将人间变成地狱的憬微,神女难敌,逃去释迦如来那里避祸。”
“厉害吧?”
“也是你的朋友,微柳。”
“不认识了?”
“也对,如果不是你身体里有神女的气息,你们也不会认识。”
上爻对憬微做了个礼,“魔尊看看我这王妃是不是还可以,要是不可以就捏碎她吧。”他离开了大殿。
骷炎爬起来,有些摇晃,还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魔尊憬微,神女气息,”她仰视女人,气息微弱,“是吗?微柳。”
憬微没抬一下眼皮,红唇轻起,像是蔑视,“是。”
“放我离开。”骷炎满腹疑问,没一个问出口。
“看你造化。”
死活憬微不管,骷炎知道上爻不会让自己离开的,勾了一下唇,向殿外走去。她想用神息,面对这层层包围殿外的魔族大军。
骷炎召出琉灵残喘着一丝力量,划伤了上爻的脸,大军不敢上前,“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放我离开!”
“一只不能转生的孤魂,我是在成全你。”上爻说得无辜。
“那也是我的选择,也你无关。”
上爻摇摇头,“没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你的用处不大,我在惩罚你。”
“是你刺伤的魔尊,是你先放弃的魔族,你是犯的错,凭什么我来受惩罚?”
上爻却大笑起来,“神都要你顶罪,我这么做有错吗?”
骷炎闭上眼睛,不甘心,又无力一战,“疯狗。”
好疼啊,她身上全是符咒灼烧的痕迹,钉床刺穿的窟窿。好疼,但是眼睛干涩,哭不出来,她看着上爻忽然羡慕起他行事乖张,不理世俗,随心而动自由吗?
“但是上爻,”骷炎见他掌中魔气杀性十足,“我后悔诅咒你。”
上爻微微一愣,就听见底下的人慌呼,“古神来了!”
他看向殿门又看向踏风而来的骨滦,戾气卷席眉眼,“我本想饶你一命,可憬微不信我,连同神来救你。你就不该存在!”
骷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不然她一出殿门就该没有了,“你背后伤过她,她要怎么信你,你若真想放我离开又何必层层大军困住我?”
“你也不信我,我只是想与你玩一玩。”
骨滦悄声落在骷炎身旁,骷炎下意识的理了头发,“你明知道我若不是神器护着,早就在你的囚车里魂飞魄散,你嫉妒魔尊对我庇护,对我刁难,我怪你,也讨厌你。刚才还觉得你洒脱恣意,现在一看才觉得你本质虚伪,暗处伤人,有什么资格要魔尊对你多看你一眼。”
上爻彻底没了好脸色,也不顾骨滦在场,他要杀死骷炎。
乌黑压迫天空,骷炎看见骨滦在黑暗中亮起一道光,那一道光亮得骷炎眼睛疼,心脏也疼,明明被打的是上爻。她在黑暗里窥看神的容颜,眼里满是倾慕和缠眷,心里满是枯草和悬刺。
疼啊。
“阿炎。”
我的神主啊,我的神明啊,“我叫骷炎。”
可神没有情丝,只是觉得骷炎该救,还不懂为什么她执着一个称谓,“跟我走。”
骷炎笑得得鼻尖酸涩,语气轻柔,“为什么啊?”深吸两口气,她憋回泪意,“你求我啊。”
骨滦看了骷炎一眼,知道她在报复,他撕开黑暗,陡见光明,他仍是不在意的,“求你。”
她啊,这一生,喜极了热闹。总是不经意间交到朋友,所以,她朋友不说多,但在哪都有能寒暄一声的见君子之交。本以为做好了准备,看见佳人和涵榕问墨琴的时候,骷炎愣了好久。
“墨琴,她是谁啊,你怎么不介绍一下?”涵榕问,连同佳人也是疑问。
墨琴没有多想,还认为两人在演戏,“还演?”
骷炎在想如果阿爹阿娘在,她也要这样介绍自己,“我叫骷炎。”她回以墨琴微笑。
她在人间真的没有痕迹了。
墨琴说,他们是被骨滦聚众在一起的,神女没有反对,泫蛟也在。
“魔尊憬微,你知道吗?”骷炎坐在廊檐下,问身后走来的人。
泫蛟也坐在骷炎旁边,还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憬微?当年可是徒手撕掉神龙胸鳞的小魔尊。”
“龙鳞吗?”
泫蛟失笑,“龙身上的不是龙鳞是什么?”
骷炎眼中的泫蛟是翱翔九天的龙,“是你吗?”
“是。”
骷炎摸胸前的坠子,觉得夏夜有些凉,“疼吗?”
“不记得了。”泫蛟也摸摸自己的胸口,少了一片龙鳞,少说也是万年了,都已经习惯了。是疼的吧,毕竟胸鳞对龙来说就像一层盔甲,当年失去胸鳞他就被古神召回养伤。
“泫蛟,你喜欢人间吗?”
泫蛟看骷炎的脸庞,消瘦得让人不忍,又看向满月,像想起什么,莞尔,“喜欢。”
月色正美,池中莲蓉正娇放。
“你是知道古神骗我的吧?”
泫蛟摇头叹息,“谁说你不聪慧的。”
骷炎没有理会这夸赞,垂了下眸,她眼睛弯弯,“你劝阻过,”她顿了顿,“但是没用,对吧?”
没等泫蛟回答,她又说:“你比古神更懂人间,不是吗?”
“因为你有情丝。”
泫蛟想起骨滦想要窥看未来寻找的东西,就是情丝吗?
“可是泫蛟,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啊,我成了罪人,把古神拉下神坛的人,破坏你们都知道的良缘。我的罪过好大啊,那是神啊。”要等她及笄的神啊。
没有辩解半句,泫蛟没忍心去看骷炎的样子,他认错,“我的错。”
“没关系,我原谅你,也原谅古神,原谅归途,原谅天道,原谅阿爹阿娘,原谅上爻,我原谅所有的不公。包括我自己。”
“原谅自己不懂事,沾染那样风清月明的神。妄图把他拽下神坛陪我在人间惹遍尘埃。”
泫蛟要打断这段认罪,“骷炎。”
骷炎笑了,“我放弃古神。”
泫蛟忍不住看了一眼向身后的转角,没有说话。
“谁来放过我?”骷炎忽然站起来转身,抬手看掌中的月光,冷色清凉,“我想活着,想转生,想不看见这六界颜色。”
可,天道惩罚,她转不了生了。她会做一个野鬼,可能会随世间慢慢消散,也可能一直存在世间,然后慢慢忘记自己是谁。她不过是神漫长一生中的沧海一粟,扔在岁月的长河中也不会被提及的一粒。
“泫蛟。”是嫍媚,她说:“我想和骷炎谈谈。”
骷炎眼皮没抬,她怕自己满眼愧疚让神女觉得讽刺。
泫蛟走了,骷炎局促不安,“神女。”
神女一身寒气侵蚀得骷炎牙齿打颤,和骨滦一样喜欢缓缓说话,她声音轻得柔和,“不是问憬微的事吗?我同你说。”
神的描述,像为骷炎展开了画卷,填补人间流传的空缺。
神和魔两个极端,古神有多清冷克己,魔尊就有多跋扈张扬。魔族一开始就被判给黑暗,而憬微不甘心,觊觎天道创造的人间,有山有水,有光有黑暗,还有神仙照拂,妖魔依附,鬼界轮回。她凭一己之力大关冥界大门,人间多了许多夺舍的恶鬼,又放纵魔族在人间血洗掠夺。古神便命以神女为首的神军仙将,清理人间的魔族,又不能赶尽杀绝,还要最大程度上的保护人间。魔族肆无忌惮,神族处处束缚,那一战神族损伤最重,几乎神都陨落。而憬微常化作小孩,迷惑神族。泫蛟就这样被撕去掉了胸鳞,神天生压制魔,憬微装作被压制,却趁神女不被,打伤了神女。
神女到释迦如来那歇息过,又投身大战。琉灵在那场战役中,变得凶残不已。神女被重伤昏迷,人间下了大雪。本来是神族败局,但是上爻却站在憬微身后,捏碎憬微的魔魂。憬微被扔在凡间,上爻带着魔族无心恋战,却比憬微更残暴,所到之处的人间就会被黑暗笼罩,他还给人间降血雨,给人族种恶果,洗髓注入魔气。是古神亲自入人间,打伤上爻,恢复人间祥和,给魔族建立了阳光,四季。魔族被种下善果,不如之前暴戾,憬微受到的惩罚是被剔除魔根。建立夷城,抹去所有魔族的记忆,让他们活得像正真的凡人一样。为报答古神,憬微救回差点陨落的神女,一直命人守护着。
直到万年后,古神寻来。
“他们一开始寻到气息的是你,对你格外些。”
骷炎张张嘴,“对不起……”
嫍媚神色淡如霜雪,“你先寻着我的,不必内疚,不是你错。”
“凝拂里的冰棺是我。”
骷炎看着嫍媚,想起自己在凝拂的生还,“你那时候就知道我了?”
“日日在骨滦身边,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所以才让我跪在石子上,差点死在冰洞里?”骷炎不解,是对她的惩罚?为什么还留她一命?
嫍媚:“我喜欢你身上的温度。”
“你们凡人的温度真暖。”
她不怪骷炎。
骷炎觉得更对不起嫍媚了,神女真的很好,善解人意得没话说。她想哭啊,“神女……”
“阿银。我人间的名字叫阿银。”
“对不起。”
嫍媚手指点在骷炎的眉间,“不许哭,我还是因你而存在的,何必内疚。”
本来就鼻头酸涩,被嫍媚这样一点,骷炎忍了这么久的情绪,顷刻间崩堤,大颗眼泪留下,她难以诉说。
神女啊,这是神女啊,心胸宽广,普爱苍生,所以原谅她趁人之危?
夷城的全部人族已经被转移出,免得上爻又疯出什么事情来。
听说上爻又要重复万年前的冤孽,憬微下令封闭夷城,魔族不得外出。
“一个人间而已……”
“啪!”
上爻话还没说完,就被隔空扇了一巴掌,“憬微,你万年前是死在我手里的。”
“所以我死了吗?”憬微抬眼,眼中没有情绪。她居高临下,“你知道扰乱人间是什么罪?你想要的还没有吗?”
当年战后,天道就下令神魔不得插手扰乱人间。
上爻其实一开口就后悔了,万年前的憬微眼中有他,因为他一句话就侵占人间,事后他就弑主夺位,被古神称为百足之虫。他躲到人间,后来每转世一次,他就有一个执念,他也知道憬微还在守护他,所以他肆无忌惮。他控制百妖袭击夷城,答应鹿厌城不伤害城中子民,群蛇围圈,是他还是空爻的时候,听见他这一世的执念幻瞳被魔气入侵,他在警告憬微。
他以为按憬微的脾气,定会大开杀戒泄愤,但是没有。甚至她身上的气息开始减少,像是在藏匿,他掳走幻瞳,想让憬微看看他要娶的人,寻着气息抓到的是骷炎。如愿的,憬微出现,但是她的眼中的情绪在每一世流走,甚至这一世如不是他来寻,他就真的见不到憬微了。他以为憬微是因为幻瞳才出现的,他打伤幻瞳,但是错了,后又觉得是骷炎,但是又错了。
对憬微怎么不内疚,他也被种了善果。可他仅有的善意也仅仅只给憬微而已。
“憬微,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可是,他注视的人没有看他,甚至还闭上了眼。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憬微像生气又不像生气。他觉得不安,他要失去些什么?
“憬微……”
憬微抬手,把上爻掀出大门外。
上爻站在大门外,惯来凶狠的眉毛蹙起,他疑惑,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难受,那是被种下善果的位置。
善果是不是坏了?
随即,上爻又觉得无所谓,坏就坏了吧,他还是想搞清楚为什么憬微变了。
殿内的憬微却只觉得这魔族尊主当得好累,她不再喜欢凡尘,却又放不下。她现在真真应了骷炎那句无心之言。
庙小天地大。
这尊主她已经在万年前就当累了,世世守在上爻身边,她是在一点点消磨自己的心意,这一世她就不守了,人却找上来。憬微又觉得应了一个‘缘’字。
只是她已经续不起这个孽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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