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南玉玲珑(上）

江南城郊。

        阵阵热气自一间茅屋中散出，茅屋被照得通红，一粗衣壮汉背部冒汗，手持通红铁器，‘唦’一声，铁器已被置入水中，壮汉怒色将铁器‘哐当’一声狠狠砸在地上，便蹲坐于茅屋前，顺势将身边酒瓶拿起，豪饮了起来。壮汉亦是条汉子，一壶烈酒入肚，脸不红气也不喘。他将酒瓶倒置着摇晃了几下，便莫然将酒瓶挥手一扔，往地上啜了一口唾沫，显然是未能尽兴。

        阵风吹过，壮汉右手衣袖被拂起，他，竟是没有了右手！

        也许在很多年前，他是有的，而且，那时的他不仅有右手，还有很多很多，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又能有什么用。

        “哈哈哈！想不到当年的玉玲珑如今是这般潦倒，老夫倒是看错了人了！”空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玉玲珑!’这个词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他嗤笑了一声，他早已不想再去理会这些，只见一人影忽然从树上飞下，落地无声，好快的速度，好俊的的身形。

        他抬头看了看来人的脸，忽然，他双目瞪大，为什么！他完全没想到会是那个人，这些年来，找过他的人并不少，却都是为了同一个东西，可是他没有想到，今天会来找他的却是眼前的这个人。

        不过他很快又嗤笑了起来，好一个江湖！仁义无双只怕早已被欲望吞噬，他淡淡说了句：“你本不该来的。”

        “哦？你看起来并不那么意外，你早已猜好我要来了？”

        “不，我猜不到，相信普天之下也没有人能猜到，仁义无双的昆仑派掌门竟会来找我这个将死之人，我之所以没有意外，只是我早已看清了这个江湖，看透了所谓的仁义。不管你要来问什么，我的规矩你知道的。”眼前之人正是张道常。

        张道常听罢壮汉之言，忽而仰天大笑，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听他的，只见张道常举手一挥，顿时从树上又飞落几个人影，每人手中皆是捧着一个铺着红布的端盘，张道常一一将红布掀开，只见每个盘子中，皆是金灿灿的满盘的金子！相信没有人可以抗拒得了这些金子，因为这里的金子，便足以让一个人一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捧着盘子的人此时早已是看的双眼发直，却只见那壮汉依旧是一副冷脸，他双目横扫了一下每个盘子，忽然又嗤笑了起来。

        “怎么，你嫌不够？”张道常忽然脸色由笑转阴，杀气腾腾道。

        “张掌门就这点诚意？你若是出不起银子，便带着你的人滚回去，没有银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半个字。江湖出得起价码的人比比皆是，张掌门还是请吧！”壮汉斩钉截铁道。只见张道常此时脸色却又是忽然变得缓和了起来，随即又是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嗜钱如命’玉玲珑，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做交易，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这些，不过是见面礼。”

        “张掌门果然阔绰，不知道所谓何事？”

        “我只想让玉大侠你帮个小忙罢了，若是有一男一女来向玉大侠询问血灵玉的秘密，我想让玉大侠你…尽数告知！”

        “就这么简单？”玉玲珑不解问道，江湖中人人都视血灵玉为至宝，他虽猜不透张道常的心思，但要花钱将秘密告诉别人的，他却是第一人。怪更怪在，张道常竟是出重金将此秘密告诉他人，岂非更是离奇。

        “玉大侠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的价码，便不会食言。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至于原因，我希望你不要过问。”

        “好！只要你兑现你的承诺，我也不会食言！”他知道江湖的规矩，更加不愿多添事端，因为他要等，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杀人的机会。

        江南城镇。

        “大爷，求求你们了，施舍点钱吧！我弟弟他病了，都…都快死了。”一个约摸十七八岁样貌的乞丐样的少女正跪在城镇中的大街上，身边，一位瘦弱的少年正昏昏沉沉地半闭着眼睛，他瘦小的胳膊此时在不断地颤抖，身边偶尔有几个人经过，低头细看了少年一眼，便摇着头走开了。少女的碗里，却是一个铜板也没有。

        忽然，街道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几个摆摊的小贩也接连卷着摊档走人，也许，只有那个少女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道路中央，隐隐约约有几个稀疏的人影，他们走得很缓慢，但走过的地方，无一不是人人闪躲，鸦雀无声。

        少女似乎知道了什么，忙将身边的少年推醒，少年方才仍是病怏怏的身躯却忽然像注入了一股力量一般，一个翻身便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毫无苍白之色，人影走得很快，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立于二人跟前，立于身前的是一手执青黑折扇的男子，而身后则是两个一肥一瘦的黑衣大汉。肥者手执一巨型金色大锤，满脸横肉，双目已是缺了左目，而瘦者更是异状，手带一金色大指环，脸上如被人削光了肉一般的只剩骨头和皮肤，双目缺一右目。二人就这样默默立于男子身后，仿若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一般，面无表情。

        “小姑娘，大爷我出一千两银子，怎么？跟我走吧！”男子脸带淫笑说道。少女不禁身子蜷缩了一下，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这几年以来，青龙帮势力一直不断扩大，江南一带早已是沦落为他们的占据之地。而眼前的男子，正是青龙帮少主白少天。少女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眼中更是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口中喃喃低语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让你有享不尽荣华富贵的人！”白少天将手伸向了少女的身侧，却不料‘呯’一声，一个暗黑色的暗器便重重打在了白少天手背上，低眼细视，只见乃是一桃核。

        只见一粗衣壮汉正缓缓走来，口中大肆嚼着桃肉，可见方才之物，必是此人所发。少女见此状，忙拉着身旁的少年躲匿于壮汉身后，慑慑地发着抖，壮汉自是玉玲珑。玉玲珑将手抬起，往后挥了一挥，示意二人快跑，二人虽不愿就此抛下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江湖中，人大抵是不愿与他人结仇，何况是青龙帮，可见此人必是有一定的能耐，二人面面相觑，只道是撒腿就跑，转眼便消失于街道上了。

        “你是何人，敢惹本大爷的事！”白少天怒声道。

        却只见此时身旁的肥汉俯首于白少天耳边说了几句话，一阵奇怪的神情在白少天脸上浮现，像是惊讶，又像是恐惧。他望着眼前的粗衣壮汉，神色多了几分质疑，但他似乎又注意到了什么，双拳一握，便一脸愤懑喝道：“走！”

        青龙帮的堂堂少主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汉吓跑，若是说了出去，江湖中必定是掀起无数的事端，玉玲珑见那白少天夹腿就跑，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也许从今天开始，‘玉玲珑’，将不再太平了，但他没有注意到，就在这条大街的阁楼之上，有一双眼睛，正默默看着这一切，那两个人的嘴角，此时正是向上飞扬……

        江南多雨，是的，江南的路并不好走，或者说，这世间的路，本来就没有好走的。

        她不知道她跑了多久，身边的少年此时也是累了，她只知道，这场闹剧，她已经演了下来了，她和身边的少年相视一笑。她今天的表现应该可以为那个人换到东西了吧，那个一直对于她很重要的人。忽然，他们的脚步停止了，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缓缓转过了身，原来是他！

        “拜见掌门！”他们双双跪下行礼道。她将脸上的薄膜缓缓撕了下来，带着这个人皮面具，她确实已经变得很难受了，只见人皮面具所撕之处，皆是露出一片片洁白的肌肤。眼前的少女赫然是个标准的美人，倘若孟天菲在此，她必定会为之所大吃一惊，因为眼前的人，正是云子。而立于她面前的男子，自然便是张道常。

        “你们做得很好，云儿，你弟弟昨日又发了病…”张道常尚未说完，便瞧见了云子焦急的脸庞，他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爱徒终究是放不下那一丝的亲情，“你放心，为师已经让他服下了九转还魂丹，只要你好好为为师办事，为师一定不会让你弟弟出事的，你可是为师最爱的徒弟啊！啊？”说罢，张道常仰天大笑了几声，云子低着头，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听着张道常的笑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的人生，早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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