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胜负手

　　九七年正月十六，昀州发兵，二十万人在穗路平原与晁都大军遭遇，激烈交火。怀化春命涣州军南下阻截，再分三万轻骑直奔跨海城，包围锚定点。埋伏在关外的柳州军兵出汾山驰援晁都，于昀州大军背后撵上。
正月十七，慕北十万大军攻入晁都南部防线；白皓修、庚何庆、尚兴垚三人突击凤鸣，桐月晚携二百近卫弃城失踪。
正月十八，霁慕白大破玉尧城！慕、渝、泉三州十九万兵马协同伐纪，白庚尚三人连破纪州四大城池。茉雁煊煜仓皇转移至二郎河谷，向琾彬洲求援，疯狂求援！
那天琾彬洲盯着舆图，没做决定，外面是一帮请愿的人。
正月二十，甘徽辽战场硝烟再起。辽州开放边关！放火雀国军队入境。罗战本人见“空投小组”太过危险，放弃了脱离大部队直取晁都的计划，还是跟甘州军周旋着。
晁都三面受敌，瀞和城的茉雁残党也发起了绝地反击。夜柏昼领着天赐军一窝接一窝地打，每过一处，大浪滔天！怀化春也祭出狂骨刀亲自上阵了，把一帮叛党往审判镇那边碾，在平原地带调兵围剿。
同天，昀州副都谢出云在审判镇现身！吸收茉雁残党，闪击瀞和城。他这里带的全是精锐，还准备了几百发融蛊箭，刚出来的时候确造成了混乱。这边谢出云牵制灵武者，南边的霁慕琮牵制军队，倒是打出了配合。
眼看晁都危险，琾彬洲这个时候才下令，雷烈河畔五十万大军攻打柳州！明城凌志恭候多时了，挥舞流炎剑奋起抗敌。
正月廿一，二郎河口被围！茉雁煊煜一晚上逃出八百里，护卫们拿融蛊箭朝皖州的斥候乱射。但只见夜里升起笔直的白色光柱，皖州的信号弹，仿佛拉起了冰天战神的一杆大旗！迎风招展。
茉雁煊煜心中一阵回天乏术之感，下令收缩战阵，然后让替身出来掩护。默数三下，西侧的空间拧出漩涡状，复又展开，一伙人像地府判官如期而至！
……
白皓修先看自己的人死了不少，有点心疼。庚何庆当仁不让地说：“我去把他们打散了，你们包围，可别再漏掉。”
白、尚两人说：“好。”
庚何庆猛然提速，“砰”得一声击破音障！随行的灵武者们感觉身边的空间被挖出一个洞，负压直往里灌，带得他们歪了一下。只见庚何庆炮弹似的杀穿敌方战阵，冲得他们分崩离析。尚兴垚在旁边盯着，白皓修调动他皖州的人拉出包围圈。
茉雁府兵分出二十来人掩护茉雁煊煜朝东北跑，另有两路同样配置的掩护替身。尚兴垚很讲究地给白皓修指真身的方向，自己来控制战场。白皓修便不客气了，一个微距跳跃挡在茉雁煊煜正前！
顿时，逃跑失去了意义。但这批人都是忠心护主的，死也要死得光荣，于是大吼一声，蜂拥而上。
白皓修先把茉雁煊煜认出来，然后都没看清前面的人拿着什么，仅凭寒渊之潮的冲击波就把他的术法拦腰切断。“砰”得一声，那人被振飞上天，胸口鲜血淋漓。
十二个冰系灵武者合力拔起厚重的冰浪把白皓修围住。白皓修伸手按在浪头，就好像按住了一头猛龙的鼻尖，轻描淡写地将它推了回去！瞬间翻倍的冰量让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海啸般的浪头吃干抹净了。
白皓修闲庭信步，“踩”进这片战场，平推便是。最终杀到茉雁煊煜身边空无一人！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我……”茉雁煊煜准备投降，但嘴唇哆哆嗦嗦地打颤。
白皓修说：“别费力气了，总督大人没有给你说遗言的机会。”
茉雁煊煜蓦地一愣。
霜星寒芒闪过，白皓修将他就地格杀！
……
琾彬洲把战报仍桌上，捏了捏眉心，身体时冷时热，被御书房的灯光晃得眼晕。这里像一座金碧辉煌的一座安全堡，满世界血腥混乱的风，围绕这屋子呼啸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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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二，元宵后七天，”行动前，贾焕林跟苏成在密室里相会：“照惯例是媳妇回门的日子，薛蓉要带涅狄一起去。”
苏成问：“把他扣住？”
贾焕林点头。
苏成奇怪，“现在扣一个涅狄还不简单？要用学士府啊？”
贾焕林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成想了想，“啧”了一声，心照不宣。
也许大家都是阳谋了，琾彬洲想逼出他们这伙人，看看静灵界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是有些被动，但太后一死，骑士誓言缚被破，琾彬洲几乎丧失了攻打静灵界的核心冲动，每天被环境推着走，真无愧圣杯的“容器”一称。
夜柏嫣说：“看来琾彬洲想要我们给他一个，直接行动的理由啊。”
贾焕林一想，“那涅狄本身没那么重要？”
夜柏嫣悻悻地说：“他是可以去释放蒂依然，但管了他还有一个白皓修！现在的琅琊矩阵对白皓修来讲，就是个无人看管的自由地。只要他不受限，琾彬洲心里的主要矛盾就没解决。至于涅狄，触发禁制必死，不如拿来钓鱼。”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贾焕林说：“让涅狄活下来了。”
夜柏嫣等人点头，“嗯。”
……
黄昏中，薛蓉和涅狄并肩走在路上，前面有丫鬟小厮开路，贾焕林带着便衣护卫在后面跟着。所有人都很沉默。
同一时间，远在天边的纪州战场上，庚何庆和熊茹短暂聚首，相谈甚欢。
白皓修接到了晁都的调令。
“要走了？”尚兴垚问。
白皓修点头，“我得离开一下，把神女带来。”
尚兴垚笑道：“说得真轻松啊。”
白皓修不太轻松地说：“时间是不会太长，二位暂停行动，养精蓄锐吧。”
尚兴垚说：“明白了。”招招手，把庚何庆叫过来。白皓修跟他也说了，庚何庆立刻意识到了，决战在即？
“……行啊，”庚何庆笑道：“咱们这几天磨合得很不错。”
白皓修也笑一下，“可惜还没抓到桐月。”
尚兴垚说：“没准早就找了退路，总有遗憾。”
熊茹在旁边说了声：“大都护，等你凯旋！”
白皓修与众人抱拳作别，打开黑腔，空间跳跃定位到洞天府去。
琾明溪在那里，另有邓三英等外道众。他们花一个月的时间搭建一个维持生命的法阵，阵中是一座特质的冷冻舱。
夜柏嫣打算，乾坤搬运把涅狄带来，然后直接冻住！直到圣杯献祭之前，邓三英等人会留在这里为涅狄续命，加上半位面的屏蔽效应，推测至少能坚持七天。
白皓修觉得这也侧面说明，琾彬洲防得很不错了。
他一来，人们赶紧开始行动。有的激活法阵，有的帮白皓修原地修整，让他尽快调整到满状态。
琾明溪凑过来问：“需不需要我帮你啊？”
白皓修换了件衣服，“帮什么？”
琾明溪说：“下井，去接神女。”
白皓修笑了，“你敢碰血池？”
琾明溪的确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胆小了，“至少能烧它一下。”
白皓修说：“你在圣灵献祭位以上会干扰我，深了又没法自保，我顾不得你。”
琾明溪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安慰，但还是继续狗腿，说废话：“那你一个人去啊？”
白皓修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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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好！”学士府的下人们在门口迎接。
涅狄堆出满脸尴尬的笑容，跟薛蓉一起进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一脚跨过门槛有多少人注视着，国内国外的，天上地下的——
乌唳悬停于二百丈高空的云层上，在王都对空系统检测不到的高度。从这里往下扔雷霆之枪，需要先击破结界。
他等夜柏嫣的信号。
……
贾焕林跟进了学士府，不过出于礼仪，他和圣兵们停在外院警戒。
吃饭前就是送礼寒暄，享受一下人间天伦。涅狄几乎不去想营救的事，也假装看不出岳家的紧张，规规矩矩地当好女婿。
晚饭时男人在前院儿，女人在后堂，他和薛蓉便分开了。
学士府是书香门第，人们的学问跟涅狄不是一路，但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席间气氛虽然尴尬了点，总归还算融洽。
“姑爷尝尝这个，还吃得惯吧？”薛父嘘寒问暖。
涅狄双手端着碗去接，“诶，诶。”
这时贾焕林听到正门口传来驼铃声。
——那是信号。
端菜上来的厨娘不着痕迹地瞧了涅狄一眼，同时，一抹流光出现在乌唳眼前，他手里的雷霆之枪笔直地坠落了下去，直插学士府！
尖啸声突破音障，王都的结界被动触发，瞬间与之激撞，炸出铺天盖地的爆破。涅狄吓得一抖，其他人也都愣住，那“厨娘”趁隙摸了把头上的簪子。
——乾坤搬运！
夜柏嫣灵偶之身不好控制范围，整张饭桌上的男人们都被搬走了。
涅狄都懵了一下子，其他人反应快，但也只是往旁边躲，或者先去保护大学士，化为道道残影离开饭桌，但转眼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缚道捆住了。这里埋伏的赫然有上百号人！堆都把这一桌的人压死。
涅狄再看到那“厨娘”像是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下一刻白皓修闪现，把惊慌的涅狄拎到法阵那头。
邓三英凶猛地给他按到地上，撕开上衣，看见他满背的剔骨瘢痕，手抖了一下，争分夺秒地扎针，九处大穴全部锁住。
涅狄低头就发现自己身下的法阵亮起蓝光，符文活化了似的爬上他的身体，旁边又听到薛家男人在喊，有打斗声，最终一个个地敲晕放倒。他心想这一套可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啊，趁自己还没丧失说话的能力，大吼一声：“姓白的！”
白皓修一愣，“干嘛？”
涅狄没能说完，即刻感觉到禁制发作！脑内“轰”得一声爆出恐怖的热浪，如岩浆顺着经脉流淌，如异教徒遭凌迟。
“快！”白皓修吩咐人们把涅狄放入冷冻舱，趁现在半位面和法阵的作用还在。但涅狄挣扎着，一边怕死，一边飞快地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白皓修赶紧意会了，在舱门关闭之前，紧紧握住涅狄那只到处乱挥的手，“交给我！”
“……”涅狄感觉自己的“罪”被超度，望着白皓修坚毅的面孔被舱门遮盖。顿时，他和外界隔开了，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禁制爆发。涅狄身上浮现一片白色光网，炸出霹雳电弧，越发耀眼的升腾起来！白皓修从外部打入冰系灵子，冷冻舱转化过的寒潮灌满涅狄的身体，竟扑灭了那层光网！
涅狄丧失五感，瞬间冰封。
冷冻舱在一片噼啪声中凝出一层厚厚的冰。白皓修退开来，邓三英等人各就各位，组合结印，一重接一重的术式压在了冷冻舱上。
有人双手捧给白皓修一个黑匣，里面装有一百五十名戌蚩人魂魄提炼的内丹！
白皓修接过，觉得滚烫如烙铁，抬眼一看，所有人坚定不移地望着自己。他们仿佛代表了北陆亿万百姓，将全部的希望倾注于一人！
白皓修冲他们抱拳，转身撞破空间而去。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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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刻着“白”字的穿界印，辗转回到了白皓修手中。他还记得上一次见蒂依然的时候，以为他们会永远敌对。但兜兜转转的，现在的蒂依然居然能短暂地和他奔赴同一个目标，白皓修的心情，可以说是近乡情怯。
于公于私，他当然不希望琾明溪在旁边杵着。
空间构术定位琅琊矩阵之后，深渊之眼在那无垠的黑暗中浮现。白皓修停在那，能感觉到，这里离血池空间越来越“近”了，周遭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纯黑，而是犹如浩瀚宇宙那般，由不同深浅的黑色勾勒引力场的存在，玄妙深邃，壮美无伦！
白皓修虔诚地闭上眼，“看到”混沌中的一条通路，一左一右联通琅琊矩阵，让生境和血池空间在两头拔河角力。
他心里呼唤蒂依然，将自己的灵压送进那深渊中，拨弄里面的梦水银，仿佛一阵清风吹过成片的风铃。
“……”
深渊之下，张开一双血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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