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TheWrath
那一定，是错觉！／这不是错觉。
那把刀，是错觉。/那把刀，刺入了柊的心脏。
那些红色的液体，是错觉。/她的血，好烫！
柊还活着。／她被杀了。
比完全理解眼前画面来得更快的，是经过锻炼的身体的防卫本能。比那本能更快的，是敌人早有预谋的袭击。
回过神来的时候，刀剑经过了几度相交？
映入歌代祈眼帘的是十数名全身被黑色衣裳包裹，只露出眼与耳的人，没有暴露任何可以作为身份判别的标志，考虑到他们现在打算做的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及时拔出的浅打和握于左手的刀鞘挡下了从四方袭来的攻势，但无形的杀意却穿透了抵挡的刀与鞘，似有实质地贴上了她的脸庞，让她感到隐约的刺痛。
刃面反射着剑光，低身避过从斜后方刺向颈部的利刃，她挥动手臂，挑飞了暗杀者的武器。离手的打刀于上空旋舞、继而下落，想必，瞬息之后它就会跌落在地吧。然而，比它更早实现了这一点的，是它的使用者。
鲜血溅落在歌代的头发上，划过脸颊，流入颈项，最终被衣领吸收，像是永远也不会分离般，粘腻地紧贴在胸前。她已分辨不出自己的肌肤和衣服上沾染的血液中，哪部分属于敌人，哪部分属于柊真由，因为——
它们同样鲜红，同样尚有余温。
“是谁派你们来的？”虽然不认为会得到如实的回答，歌代还是在交手的间隙中姑且作出了尝试。
如预想中一样，暗杀者沉默以对。部分同伴的失利并未使他们有丝毫动摇，反倒因为见识到了目标顽强的实力，他们之后的攻击愈发凌厉了。
那并非高明到让人心生绝望的剑术，虽说对方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凭此让歌代屈服。真正麻烦的是他们的速度，或者说他们以“瞬步”为首的步法，实在是太出色了——其水平甚至超过了大多数定期到真央灵术院授课的死神们。
即使眼睛能够捕捉到他们的身影，并藉此躲避、格挡、伺机反击，但若想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却是绝无可能之事。正因如此，进一步的“暂且脱离战场，先去寻求救援”，就更不可行了。
只能祈祷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然后施予援手了吗？但是……
挥下刀刃，倒地的敌人不再遮挡视线，空荡荡的道路呈现在歌代的眼前，不要说同伴的身影，就连普通的整或是普通的人类都看不见。
说不定这附近已经被施加了结界……不然，就算一年生因能力所限未能察觉此处激烈波动的灵压，同为优秀代表的六年生领队也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强大的力度从格挡着打刀的刀鞘上传来，歌代转动手臂的同时以侧踢踹退了眼前的暗杀者，来不及补上一刀使其彻底丧失战斗力，新的斩击又再度袭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
追逐着敌人的目光只在扫过刀鞘的时候停顿了瞬间，鞘上的裂痕已是如此清晰明显。她暗自提神，却不觉沮丧，毕竟，抵挡了数次攻击才出现裂痕的刀鞘已经称得上十分坚韧了。她从未指望用朴木去对抗玉钢。
只是，如果左手握着的不是无法伤敌的刀鞘，而是与右手相同的，不，就算短一点、钝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是刀，她就能发挥得比现在更好。
或者，如果有可靠的同伴在身边——哪怕只有一个——为她争取些许使用鬼道的距离和时间，即使面对比当下数量更多、武力更强的敌人，她也有全数解决的自信。
这样的话，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去挽救柊的生命！
我要快一点，现在还有希望。／那样严重的伤势，柊还有可能活着吗？
自从战斗不容分说地开始后就刻意回避着的视线终于回到了起始的地方，但是，现实仿佛在嘲笑着她先前的纠结和天真——
以凄惨的模样刻入了她记忆中的柊真由已不在原地，歌代为这不曾预想过的事态怔愣了数息。因此，她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想要寻找的人正被敌人从高墙上方狠狠地掷向她这件事。
只要再增添一点额外伤害，毫无疑问，柊会死。／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躲避。
我要保护她。／我本应避开的。
柊撞入怀中的瞬间，巨大的作用力当即使歌代失去平衡跌向地面，高远辽阔的天空一下子占据了她的视野。而与碧空同时出现的，还有刚刚隐藏在柊身后的，举起了刀的暗杀者。
刀锋再一次刺穿了柊，与之前不同的是，借由贯穿她的身体，这把刀终于刺中了歌代。
蜿蜒的鲜血流淌至他的脚下，绕过鞋尖向更远处延伸，暗杀者俯视着重叠在一起的两人，眼神中不含一丝感情，内心亦无半分感想。
又完成了一个任务，仅此而已。
虽然委托人根据情况不同，拟定了好几种不同的方案，但现在不需要了。
作出了如此判断的他，握着刀柄想要收刀回鞘，但奇怪的是，刀身始终纹丝不动。下意识地尝试使劲抽刀，打刀另一端传来的强大阻力却轻易地断绝了他的全部努力。
意识到自己应该直接弃刀时已经迟了，覆盖于刀身上的黄色闪光明亮得夺目，却带来了死亡的气息。痉挛的肌肉难以挣脱手中的刀柄，他被雷电束缚着，无法逃离地感受着极致的痛苦。幸运的是，那痛楚只在他身上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因为在电流游经身体的刹那，那颗脆弱的心脏已即刻停止跳动。
＊
橙棕色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神采尽皆消失的脸上，连悔恨的表情都无力做出，柊倾尽了仅剩的所有力量，却只能使嘴唇颤抖几分。
实在无法期待歌代能从这艰难的提示中领悟到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她带着万分的不甘最后看了同伴一眼——
那是，什么眼神？
直到坠入静谧的黑暗前，她也没有想出合适的措辞来描绘，但她已奇异地意识到：或许，她可以放下那份不甘了。
＊
隔着衣衫亦能触及的凉意包裹了歌代，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被激得瑟缩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因为冰冷正在远去，就连一开始清楚感受过的疼痛都骤然变得虚幻起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只是被卷入了阴谋之中。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使用了卑鄙手段的人。
我太天真了……都是我的错。／他们理应付出代价。
我必须弥补。／杀了他们。
找出真相吧。／杀了他们。
压在身上的沉重躯体，成了最合适不过的遮掩，然而可笑的是，这不是出于柊真由本人的意愿，只是出于暗杀者的恶意。而这份恶意竟然成全了歌代，让她终于找到了使用鬼道的机会。
摸索着触碰到了刺中腹部的打刀，她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锋利的刀刃。嵌入掌心的刀锋，割裂了柔软的肌肤，另一端传来的拉力更是加剧了掌中的伤势，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只专注地、迅速地提升着灵压。
深深刺入体内的刀，不只束缚着她们。
“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电光瞬间自掌中炸裂，明亮耀眼的颜色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却只让她的神色显得更加冷然。
重物坠地的声音如期而至。
“你们知道的吧？”
取代倒下的暗杀者站起来的是腹部伤口正不断淌出鲜血的少女，面对前方流露出几分惊愕的敌人，她挽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雷击有可能导致心脏骤停。”
是惊讶于局势的瞬间翻转吗，黑衣装束的袭击者们竟然没有上前围攻已经受伤的歌代。他们似乎在沉默中完成了意见的交换，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们开始一致后退，想要像突然出现时那样，突然地离去。
回应这份退却之意的，是即刻向其中一人投去的浅打。刀刃贯穿了他的胸膛，由于惯性，他继续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彻底倒下。
在他已然无法窥见的后方，站在原地的少女依然维持着左手投掷的动作，“事到如今却想一走了之，不觉得有点过分吗？我原本以为你们会表现得更有骨气呢……”
控诉的话语以平静至极的语调说出，居然令人感到如此的毛骨悚然……抑制住不必要的情绪和感想，用隐秘的手势指示同伴掩护自己后，暗杀者抓紧时间开启着穿界门。
刀剑破空、金属相击的声音持续响起，未曾消减的血腥味又随之浓重了几分，黏稠浑浊的异样感在身畔萦绕不去，就连空气中的灵子都仿佛在不安地震动、扭曲、变形。
自首领出乎意料地丧命后就不断生出的疑虑和焦躁就像上浮的水泡一样在他的心间绽开了——
计划，真的能够顺利进行吗？
暗杀者踏入了断界之中。
而那道刻意维持着平静的声音亦在此时响起，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就要走了吗？真扫兴……”
“那么，至少留下性命吧。”
＊
微凉的手指执起柊真由那未曾出鞘的佩刀，精准地命中了逃跑的敌人。尽管如此，对方仍然拥有着人数上的优势，歌代身上的伤势亦绝不算轻，已是急需治疗的程度。
若是为了慰藉死去的同伴以及震慑敌人，这样已然足够。
剩下的就是请求支援并保护好现场，在治疗完成后协助护廷十三队进行调查，让事件水落石出，把罪魁祸首绳之于法——以前的她一定会赞同这种做法。
但是，现在的她无法抑制心中的疑问。
就此放手的话，未曾探明的真相会被粉饰、涂改成何种模样？参照以往的经历，未来似乎不难想象。所以——
我去寻找真正的答案。／由我来终结吧。
即使要留下我的性命。／至少可以留下你们的性命。
漠然注视着敌人的歌代，编织出了背离以往风格的、全然陌生的话语。伴随着那冷酷的话语，她迈出了追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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