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人证覆灭
黄沙随风起，红衣入影来。剑破苍穹时，云涌终可待。
前一日的中丞府极为寂静，中丞正躺在紫木檀椅上惬意地休憩着，身旁围了一圈婢女，为他捏着腿脚，还时不时喂他吃些葡萄。
他舒服地快要睡着了，李瑾走了进来，他作揖道：“相爷，事…办砸了。”他低着头并不敢看他。
中丞睡意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他眼神有些凶恶，身旁的婢女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他厉声道：“都给本相滚出去。”
“是…”婢女们逃命似的跑了出去。此时的厅中只剩下两个人了。中丞抄起手边的砚台就向着李瑾砸去。咣当一声砸向了地面，砚台中的墨染了李瑾一身，他的胸口处也被砸得发出一丝闷响。
他咬着牙并未出声，头又往下低了低。
“他们都是些死人吗，一点事都办不好，还有陆保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要他何用？”中丞脸上脸色并不好看。
李瑾见状开口道：“据探子传来，当时一切都稳妥了，可文晔及时领了付家军过去，还有……”
“说！”
“宁阳侯也赶到了。”
中丞眉头一皱，“南宫沐，怎么哪都有他，陆保明不是说他去了清水县吗？”
“依情形来看，他应该是快马赶了回去。”
“都是废物！这么好的时机都把握不住。如今雍州凡事办妥，他们定会回京，回了京，想杀她，可就难了。”
“那陆保明呢？”中丞诘问道。
“他…暂时还未有音信，应该是躲起来了。”
“怂货，此次事一结束，他的账本相也该清算清算了。”
李瑾抬头问道：“那相爷，如今我们就这样等着他们回京吗？”
中丞的怒火又上来了，他气道：“不然呢，回来时动手你是不是蠢，人多眼杂，难免暴露，你堵的住同行之人的嘴，堵的了天下的悠悠众口吗？再说圣上也在看着，难不成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李瑾低下头并未吭声，只是握着的手指渐渐捏紧。
晚上中丞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刚闭上眼睛，突然脑中想起了什么，立马翻起了身，身旁的女子也醒了，她坐起身来，一双纤纤玉手抚上他的后背，一阵轻柔绵软的声音问道：“相爷这是怎么了？”
女子还贴心地将他额头上渗出的细珠擦了擦。
“无事，你先睡吧。”说完便下了塌。
屋子的门关上了，女子的表情骤变，她冷冷地瞧着门口，厌恶地擦了擦手，门缝此时有一束光插进来照在女子的脸上，明艳绝美的脸上漫过一丝狠意。
中丞披着衣服唤来了李瑾，李瑾在屋外退门进来，行礼道：“这么晚了，中丞可是有什么吩咐？”
“事不太对。”
“您是说”
“陆保明这两日可有传信回来？”
“并无。”
中丞眉眼一缩，声音低沉道：“糟了，出事了。”
“马上派人盯着付熙玥他们，若是有陆保明的身影出现，立即斩杀。”
李瑾严肃道：“您是怀疑陆保明随着他们一同来了。”
中丞摇了摇头道：“不是怀疑，是肯定。所有郡县汇报瘟情时，偏偏陇县毫无动静，按理说陆保明定会上奏，可并没有，付熙玥那边也未给圣上传来什么消息。封锁地这样紧，分明是怕京城知道，怕本相知道。这么看来，我们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如若陆保明暴露，带回京，定是一大威胁。”
“是！属下明白。”说罢他便趁着夜色出了门。
中丞眼中聚拢着霜色：“这个付熙玥，竟跟本相耍心眼。那本相便等着你回来，看看你有多能耐。”
黑夜中划过一丝闪电，伴随着的还有乌云滚滚，雷声阵阵，看来，要下雨了。
起风后的陇地倒叫付熙玥生出许多惆怅来，她眺望着远处，不知翻过几座山会到边关。常年的风沙倒是也像此地。
南宫沐看到付熙玥有些出神，他转头音量稍微大了些，念道：“我们快出雍州了，大家注意些。”
付熙玥这才晃过神来，转眼看向了身后，身后还有辆马车正在缓缓行走。她勒紧了缰绳，加快了速度。前面正是他们来时遇刺的那片林子，只见这一队人马径直穿了进去。
还是一如既往地萧条，树枝杂乱裹在其中，太阳光洒向林中，有些静谧安然，在地上映着许多斑点，仔细看依稀可以找到一些脚印。付熙玥扬起了手，她的侧脸也被光影照着，余下的发丝浮动着，闪着金光，一切都那般自然而又疏朗。
人马停了下来，绯羽走过来问道：“将军怎么了？”
付熙玥看着绯羽道：“看好人犯。”
“是！”绯羽立马向后去传话。
付熙玥眉头轻蹙，黯然了片刻，她看向了南宫沐，南宫沐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平静，一席墨裳铺在马上，他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付熙玥继续向前走去。此时林中十几双眼睛都一一盯着行过的马匹，其中一人眼神犀利道：“能看清楚吗，车中之人便是我们的目标，刺杀后切不可恋战，立即撤！”
“是！”
听到声音付熙玥立马回过了身，后面冲来一支黑衣人，直奔马车。果然他们是冲着犯人来的，付熙玥与南宫沐默契般地拔出剑便冲向后面。马车在厮杀中剧烈地摇晃，里面的人撞在车梁上，这时车帘却被掀起，黑衣人一刀便要刺下去，所幸文晔一剑解决了他。
马车的车轱渐渐地松动，一下子便散了架。里面的人爬了出来，额角上已经渗出了血，不出来还好，一出来所有的黑衣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动手！”
付熙玥他们再怎么护着，都阻不了齐刷刷刺过来的刀剑。一刀毙命，那人的脖颈处喷出鲜血。黑衣人立马抽绳逃离。文晔还要追去，付熙玥叫住他：“不必追了。”
关旻将地上的人翻了个面朝上，陆保明的眼睛还瞪着，似是不可置信。他身上还穿着的破旧衣物已经被撕得稀碎，让人不忍直视。南宫沐瞥了一眼道：“埋了吧。”
文晔开口道：“那人还真是狠，为了阻止我们，直接将人灭口。”
付熙玥看向地上的人道：“若非事急从权，他只会死得更惨。”她眉眼蹙了蹙，声音慵懒，却多了几分冷意。
文晔皱眉道：“将军，现在怎么办，此人死了，我们便没有证据了。”
“无妨，原本也未曾指望他。我猜到中丞定会派人杀他，可没想到这还未出雍州，他便已经人死刀下了。”
将士们随便挖了个坑将陆保明仍在里面填上了土。
“将军，付将军！”
付熙玥刚要上马便听见了呼喊声，她看向了来人，原来是薛瑞。
“将军，你们没事吧。”
付熙玥应道：“无事，你怎么”
“山寨离这近，有兄弟说这边有刀剑声传来，我们便来看看。”薛瑞行礼道。
付熙玥点了点道：“时间紧迫，我们便先走了，如若你有何事，便可去清水县寻文大人。”
“是，多谢将军，那便祝将军一路顺风。”
付熙玥上了马便疾驰而去了，身后的漫漫黄沙也在余晖中逍散了。
宣崇殿此时还飘散着一缕缕沉水香，席元煜正看着手中传来的书信，他的脸庞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光芒，眉眼间带俊朗如星。举手间倒有些不似帝王般的深沉冷静，倒像是少年时的真切。
王公公进来时便看到席元煜上扬着嘴角，他缓缓走来道：“皇上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莫不是付将军要回来了？”
席元煜放下书信说道：“你倒是一猜猜一个准。”
王公公笑眯眯道：“哪里是奴会猜呀，分明是皇上您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行了行了，你如今都敢打趣朕了。”
“奴不敢。”
席元煜将信放好后提起袖子继续批着公文，看他还在旁边立着，便问道：“有何事便说。”
“皇上，太后请您过去用晚膳呢。”
席元煜思虑了片刻，难得放下笔道：“那便走吧。也是许久未曾去蕤宁宫了。”
王公公展开了笑颜，将席元煜的外裳披上，便跟着他走。走的路上他还在想：果然皇上心情好了便会好开口许多，答应得也如此之快。还是付将军奏效，一封信便能让皇上展颜。
太后正坐在殿内喝着茶，“皇上驾到”。
“母后。”席元煜一进殿便言道。
太后从位子上走下来眯起眼睛笑道：“皇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批完奏折便过来了，母后这是嫌儿臣来的太早了？”席元煜笑了笑。
“不不不，怎会，皇上快坐。”太后笑道：“原以为你会晚些过来，晚膳这都没备好。”
“不用急，儿臣先与母后说说话也好。”
“好好。”太后向着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便退了下去。她原以为上次那事后皇上会心存芥蒂，如今看看，倒也没多介意，反倒是心情不错。
宫女们将一道道菜都放置在了楠木金龙头平角桌上，每道菜都是用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盛的，菜上面还装饰了些零碎的小物件。
席元煜有些惊讶道：“这是西域去年进贡的那套瓷器吧，母后怎么今日拿出来了？”
“新鲜玩意放着也是生灰，倒不如实用些，吃饭看着也赏心悦目了。”
席元煜笑了笑。
“皇上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哀家的小厨子呀一直都做得清淡，偶尔做些口味重的，也不知是否失了风味。”
席元煜夹起筷子尝了尝，便连连夸赞起来。太后也是满意地笑着。
趁着席元煜用膳，嬷嬷回来在太后耳旁说了几句话，太后点了点头看向了席元煜。
突然古琴的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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