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第章 离开前的准备
秦家。
秦老太太耷拉着眼皮，一句话也没有，大嫂柳氏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些，和离这样的大事竟然敢瞒着家里的长辈私自定下了，你们”
她气的舌头打了结，一时气急，竟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赵渡将和离书递了过去。
秦老太太只瞄了一眼，她不识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愣了许久才道：“你可知你三弟现在还未说婚娶一事，要是让旁人知道我们秦家有被休的事，你三弟到哪儿去说们好亲事。”
纵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老太太一心所想还是她的儿子。
赵渡将和离书递了过去。
“娘，是和离，不是休妻，况就算事情闹开了，那也是他们孙家的不是，哪里有人将自家媳妇打到小月的？横竖大姐和离这件事是影响不到三弟的。”
秦老太太对赵渡颇有怨言，只这件事一直没合适的机会发作，如今找了这么个合适的机会，岂有白白放过的道理，她沉声道：“你们小孩子家哪里懂得这些？”
赵渡不言语。秦九原想辩解两句，被赵渡扯了扯衣袖便也只得作罢。
倒是一向来沉默寡言的秦月开了口。起初赵渡是不打算让秦月回来的，可架不住秦月坚持，便随了她的心意。
秦月心里头清楚，自己回到大槐村面对的是什么，便道：“娘，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您别怪二弟她们，倘或不是他们，我早就死在孙家了。”
秦老太太见秦月面容憔悴，形容哀戚，便也心软了。
“你这丫头，可知其中的厉害，但凡被赶回来的媳妇，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只怕这一辈子都得孤独终老了，可怜你年纪轻轻竟也要受这样的罪。”
秦月哭的不能自已，跪着挪到了秦老太太的跟前，哽咽着道。
“娘，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
事情到了这里算是解开了，既然当事人秦月都没又异议，秦家的人自然也不敢多言，柳氏见状虚留秦月在家里休养，秦月道了谢，说是在知返林里更清静些。
柳氏闻言也乐的轻松，要是家里平白多了一个人，她还得辛苦些，况又是被人家不要的，让她如何在邻居面前抬起脸来，如今正好，将这麻烦丢给赵渡家，最是合适不过。
秦月见过秦老太太后，便随着赵渡回了知返林。
林子里静谧，只赵渡一家，倒是比村子里更适合养病，秦月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可睡到半夜还是被噩梦吓醒了，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孙家。
孙家那一家人如同豺狼虎豹一样将她吃干抹净。
她惊呼着醒了过来，才发现外头天还黑着。
四周的陈设有些陌生，她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是她的新家，她的家，独属于她自己一人的房间。
她咬着被角，无声的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被褥，可她却怎么也止不住。
从嫁为人妻，到和离成为自由身，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般，那些如同在地狱的日子，就这样离开她了，她再也不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准备全家人的早餐，也不用挨任何人无端的打骂。
幸福的日子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另一边，赵渡也累极了，这一路上他劳心劳力，终于将一切事情都办妥了，他依偎在秦九的怀里轻声道：“等明儿告诉村长爷爷一声，让村子里的人来家里领钱，等还完钱后，我就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
秦九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他的心里无比的满足，丝毫没察觉出赵渡话里其他的意思来。
“咱们以后只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赵渡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秦九的脑袋就是那么的简单，自然简单也有简单的快乐，至少不会为离别而痛苦，赵渡垂下眼眸，将脸靠在了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好啊，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看秦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将人搂进怀中，笑着道：“咱们家你最聪明，自然诸事都该听你的。”
连日劳累，两人只嬉闹了一会儿便睡去了。
隔日一早，秦月最先起来。
她原也不想去菜地里的，可想着早一日晚一日她总得去面对，索性一咬牙便装作没事人一样出门去了菜地。
路上她照例跟相熟的人打招呼，素日里那些热心肠的人倒也没什么，愣了一下才挤出笑脸回了一个笑，或是一句话。
现在处于这样的敏感阶段，秦月自然能感受到那些人的变化。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去了菜地后，然后又原路返回。
依稀有稀稀落落的讨论声落进了她的耳中。
“我听说秦家那丫头被人给赶出来了，真是作孽哦。”
“谁说不是呢？往日里瞧着倒是个好的，不想却是这样？只怕以后就得老死在家里咯。”
“可不是呢，这么大年纪了，想来也没别人家会要了。”
乡亲们的议论像是一根根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秦月抿着唇，低着头回了竹林里。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赵渡正在烧火，见了她跟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大姐，今儿早上吃什么呀？往日里我跟秦九两人在，他总是做那两样，我都快吃腻了，刚好大姐你回来，做些好吃的让我尝尝鲜吧。”
秦月扯出一抹笑来。
“好，跟馋嘴猫似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疲惫和力不从心，赵渡也不点破。待吃完早饭后，他便悄悄的去了秦月的房间里。
屋中秦月正在绣肚兜，一针一线绣的很仔细，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只哭泣着道：“我那孩儿虽未能来到这个世上，我这当娘的总该给他备一些穿的。”
赵渡心里乱的很，一方面为秦月，一方面为自己。
他在秦月对面坐下，轻笑一声，“大姐，倘或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帮我照顾秦九，他这人看似大|大咧咧的，可心却比谁都细。”
秦月疑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赵渡冲着她笑了笑，“没事，我就这么一说罢了。”
秦月将信将疑的继续绣着肚兜，“秦九遇到你算是他的福气，从前你才来的时候，我还想着你未必是他的良配，可现在我才发现是我错了。若是真心喜欢，又何必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赵渡抿着唇笑了笑。
他握着秦月的手，郑重其事的道：“大姐，我把秦九交给你了。你可得替我看好他了。”
秦月不知所云，可看赵渡那诚挚而渴望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我亲弟弟，我自然会照顾好他的。”
赵渡露出了欣慰的笑，“谢谢你，大姐。”
秦月被他这一谢，谢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
赵渡从秦月房间出来后，秦九正在院子里编竹躺椅，“大姐身体不好，我给她做一个躺椅，这样也能舒服些。”
赵渡答了是。
“我去找村长爷爷说些事，一会儿就回来。”
秦九也没多想，“那你早些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赵渡心里装满了事，出林子的时候险些撞到了人也未发现，待到了村长家门口时，他去迟疑着不敢敲门。其实私心里他不想离开这里，更舍不得那些孩子们。
可是
从华安县拿回来的公文里分明涉及到了松平县，文书里说松平县令贪赃枉法，私吞军饷，现已押进京城，等待问斩。
若是旁人，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可是那人是他的爹娘，待他极好的爹娘，哪怕是亲生的也不如他们的好。
为人子，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赵渡心里也清楚，县令乃是小官，即便涉及政事，那也是不必出现在文书上的，况还全国这样大肆的渲染，其中的意义不说他也明白。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心，只是觉得他的亲爹乃是一国皇帝不止于此。
可是到头来却是用了这样最卑劣的手段。
他将你这话都告诉了老村长。
老村长蹲在门口，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良久之后才道：“你可知道这一去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赵渡点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想清楚了，只是我放心不下他。”
老村长拿着生了锈的黄铜烟嘴在地上磕了磕，好半晌才道：“你既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多劝你，自打你进了咱们村，我便知道你非池中之物。”
赵渡眼睛有些发酸，“村长爷爷，但凡我还有一点法子，我也不会离开的，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们，也舍不得秦九。可是他们是我的爹娘，待我有养育之恩，若是让我弃他们于不顾，我死也做不到的。”
老村长站了起来，摸了摸赵渡的头。
“孩子，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人啊，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无愧于心，万事对得起自己。”
赵渡没想到这事如此的顺利，心里愈发的难过起来。
“村长爷爷，就算我走了，也会有人顶替回来的。”
那人便是秦达。
他相信，看透之后的秦达，会回来的，毕竟这里是他的根，是他的家不是吗？
思及此，他再也没有不舍了。
可回家的路上，他看着竹林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心里到底是舍不得。
他也可以为任何人做好安排。
可唯一不知道该如何安排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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