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祁言舟这短短17年人生里, 崇尚用简单的方式解决一切问题，因而，经常会显得粗暴而狠厉了些。
所有徘徊与不果决, 全都发生在怀中这个名叫沈乔的女孩身上。
五指虚虚落在她身后，张开又合拢。
最终，只是缓缓捏成拳。
不可以。
这个闸门一旦打开，自制力崩盘, 很可能就不会再满足于现状。
此刻，沈乔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
他决不能妄图亵渎这种信任。
幸好，不过片刻，沈乔激动劲儿过去, 回过神来，立马松开手, 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
“抱歉啊，我……”
她讪讪抬眼。
祁言舟没说话, 将手中花束轻轻放入她怀中，“恭喜你。”
沈乔一愣, 抱着花，朝他笑起来。
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你什么时候买的花呀？”
祁言舟不敢多看，默默转开目光，冷着声, 淡然作答：“刚刚。”
“这么快？”
“嗯，提前在软件上订了。”
沈乔眨眨眼，“提前？那万一我不是第一名怎么办？不是就浪费了吗？”
祁言舟：“也送给你。”
无论结果如何，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好。
沈乔没有听出祁言舟言下之意, 只当他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用力点头，“祁言舟，你等等我，我换一下衣服就能回家。”
说着，她抱着花，转身，飞快往回小跑，直奔更衣室而去。
而祁言舟却被“回家”两个字迷惑，驻足原地，迟迟没有动弹。
……
沈乔很快卸好妆，换掉舞蹈裙。
再将奖杯塞进行李箱，拉着箱子离开。
这会儿，后台那些选手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比之前明显要空荡安静不少。
祁言舟还是坐在刚刚那个位置，双手抄在口袋，没有玩手机，似乎是在走神。
沈乔开口：“我好啦。”
听到声音，祁言舟顿了顿，站起身，还是先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只让她自己抱着花束，“走吧。”
“嗯。”
时间已然不早。
两人离开比赛会场，不紧不慢地踏入夜色里。
晚风也显得静谧又温柔。
倏地，祁言舟侧过脸，问道：“晚饭你能吃什么？”
沈乔轻轻“啊”了一声，咬咬唇，有些为难，“……其实不吃也可以。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她完全是莫名其妙给祁言舟找了这么麻烦，目前来看，似乎还得麻烦他一阵，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迁就她。
祁言舟蹙起眉，固执地需要一个答案，“你平时吃什么？”
“……”
四目相对。
两人僵持数秒。
沈乔在他凶巴巴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蔬菜沙拉。”
“知道了。”
“啊，你知道什么了？”
“家里没有材料，一会儿我去超市买。”
闻言，沈乔眼神变了变。
顷刻间，她突然想到了“沈乔”说过的一句话。
——“祁言舟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
——“除了他，谁都不能相信。”
这句话在一分钟电话里，起眼，但又算不上最起眼。
好像后面每一件事都比它更重点。
比如祁言舟会为她死。
毕竟，大脑会首先接收到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什么爱不爱之类，对现在年纪尚小、专心跳舞的沈乔来说，还不能显得太过敏感。偏偏此刻，这句话从记忆深处翻腾出来，瞬间席卷她所有思绪。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十年后的“沈乔”说，祁言舟是最爱她的人？
这世界上，压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从叶欣和沈成骏身上，已经可以窥见一斑。
所以，后来，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吗？
和祁言舟的死有关系吗？
……
陷入沉思之后，沈乔脚步变得越来越慢。
现在是周末晚上返程高峰期，路上看不到空车来回，祁言舟也跟着开始走走停停，一步一顿，迁就她步伐。
直到面前出现台阶。
祁言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沈乔手腕。
他蹙起眉，“想什么？不怕摔？”
沈乔：“没有，我看得见啦。”
“……”
“我是在想，嗯，祁言舟，中午的时候，你听到我和……那个谁说话了吗？”
夜色如墨。
很顺利，将所有眼神悉数遮挡。
交换秘密环节提前到来。
沈乔一格一格，慢吞吞地走下台阶，低声问：“应该是听到了吧。”
祁言舟：“嗯。”
“其实，我不是父母亲生的，是他们捡来的孩子。所以，我刚刚突然在想，你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帮我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我们俩也不能算是很熟，顶多也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吧。”
还是她一厢情愿凑上去那种。
祁言舟爱答不理，长眼睛就看得出来。
沈乔沉吟半秒，将内心想法吐露，“而且，我们认识也没有特别久，好像就这个学期才互相知道对方，对吧？祁言舟，你是不是知道我被亲生父母遗弃之前的事？……或者，难道我们俩根本就是亲兄妹之类的？”
祁言舟没有父母，住在那种地方，条件不好，满足被遗弃的可能性。
“沈乔”提起过十年前的事情，表述明显是两人之前就有渊源。
叶欣也曾经说过，他有点眼熟，说不定是捡她的时候，也见过他？但是因为年纪小，长大了就看不太出来模样，只是觉得熟悉？或者，眼熟是因为两人长得有点像？
如果他们俩是亲人，那这些种种细枝末节，就全都能对上了。
沈乔抬起头，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祁言舟，试图找出两人脸上相似的地方。
是脸型吗？
还是一样都是高鼻梁？
身边，祁言舟被沈乔这个问题惊到，好半天，才斩钉截铁作答：“当然不是。”
“真的不是吗？”
“不是，我们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也不知道你被遗弃过，一分钟前，才知道你是被领养的孩子。就在你说的时候。”
在祁言舟眼里，一直以来，沈乔就是公主。
纵然他知道了他们家那些隐私，这种想法也丝毫不曾动摇，病态到可怕。
不过，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带了些怒意。
怪不得。
怪不得她会没地方可去。
怪不得会哭肿眼睛。
祁言舟咬牙，眼神不自觉变得狠戾起来。
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却又怕她不高兴，怕吓到她。
因为有了顾忌，才叫人变得畏手畏脚。
沈乔却是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默默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只能将脑补清零，再重整旗鼓，重新琢磨其他可能性。
……
半晌，两人终于打到车，回到祁言舟家。
下车时，沈乔眯起眼，看了一眼路牌。
原来这条路叫缜桐路。
以后就知道了。
有了两次来回经验，沈乔也对狭窄小巷开始习惯，虽然天色黑，还得拉着祁言舟，到底是比昨天进来时熟门熟路许多。
到巷尾，再转弯。
再两三步，马上就能抵达目的地。
倏地，旁边有人喊了一声：“言舟哥哥！”
沈乔和祁言舟双双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隔壁小楼铁门打开，冲出来一个马尾辫少女。
少女速度很快，显得有些来势汹汹，径直跑到祁言舟面前，问道：“言舟哥哥，你带女人回家了？我妈说你昨天来我家借了女士睡衣。”
“……”
祁言舟还没说话，沈乔脸颊却是“噌”地烧起来。
她还不能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事。
特别是，还与她有关。
下一秒，少女发现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缓缓下落。
先看到她怀里抱着花，又移到她和祁言舟握在一起的手上。
沈乔连忙松开祁言舟。
但少女表情已经发生骤变，举起手，食指指着沈乔，厉喝道：“你！你们……”
祁言舟：“卢衫珊！”
他高大身形牢牢挡在沈乔面前，不让少女的指尖戳到她。
卢衫珊和祁言舟做了很多年邻居，还是第一次被他用这种语气吼。
为了一个女生，居然丝毫不留情面。
刹那间，委屈就像雪碧气泡，“咕嘟咕嘟”往心脏血液上冒。
“哼！”
她狠狠瞪了沈乔一眼，重重摔上铁门，头也不回地跑走，人影消失在隔壁楼房门里。
祁言舟抿了抿唇，扭头，觑了沈乔一眼，沉声解释：“那是卢衫珊，住在隔壁，是很多年的老邻居。昨天给你穿的睡衣是她的，但是是全新的，还没穿过。”
沈乔了然，轻轻笑了一下，嘟囔：“她喜欢你。”
祁言舟：“……别瞎猜。”
说着，他摸出钥匙，打开自家铁门，示意沈乔进去。
走进小楼前，沈乔又在那棵树前停顿半秒。
祁言舟跟在她后面。
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
他顺着沈乔目光看过去，想了想，问道：“这里是不是可以放点什么？”
沈乔没多想，只是条件反射地随口作答：“应该可以放个秋千架吧。”
“哦。”
祁言舟当即明了。
沈乔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祁言舟干脆利落地截断她未尽之言，“先进来，外面有蚊子。”
“哦哦哦，好。”
沈乔反手阖上房门。
转眼，祁言舟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拎到二楼，搁在她房间门口，示意她自己回房间处理。
而后，他回到楼下，在门口重新换上鞋。
沈乔愣了愣，“你还要出去吗？”
“去超市。”
家里什么都没有，哪怕沈乔只在这里住一个周末，祁言舟也不能让她觉得不舒服。
况且，还有她的蔬菜色拉得去买。
今天比赛那么辛苦，总不能看她不吃晚饭睡觉。
这样想着，他已经迅速系好鞋带。
再抬头。
沈乔竟然也重新换了鞋。
两人对上目光，她朝着他浅浅微笑，眼波流转间，皆是明媚意味。
她说：“祁言舟，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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