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黄门幻语-伍
穆百夫走近了,停住了脚步,拾妹的离去也开始了……
穆百夫开口言道:“你来了。”
拾妹站在屋子前,看向走来的穆百夫,言道:“来了。”
穆百夫心中多了些侥幸,拾妹如果留下来会是多么完美,他问道:“还会走吗?”
拾妹回道:“会。”
穆百夫言道:“既然会走,为什么还要来?”
拾妹回道:“因为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来找找答案。”
穆百夫问道:“找到了吗?”
拾妹回道:“还没有。”
穆百夫继续问道:“你要找的答案是什么样的答案?”
拾妹继续回道:“这个答案是我想不明白的答案。”
穆百夫再次问道:“哪里还不明白?”
拾妹再次回道:“多年前,有一位女子忙于经商赚钱,因此拖累成疾。其家人便寻访名医,可这染病的女子却未曾等到良药就病故了。那女子死后,因无福享受那些舍命赚来的钱财,所以在她死后要将赚来的全部钱财散出去,才能前去轮回转世。后来,这女子就在船上堆满了生前赚来的钱财,顺着江水,一路漂泊,直到千金散去,才停泊上岸。如今千金已去,却依旧漂泊。”
穆百夫问道:“拾妹既然想不明白,穆百夫又怎么能想明白呢。生死轮回本来就是一场漂泊。如今那女子又漂泊到了哪里?”
拾妹言道:“那千金散去的女子跟随城隍爷的队伍来到了泰山顶,本想着前往幽司后,能够歇息片刻,不曾想在地官老爷那里翻出了一笔旧账。那女子病亡后,其家人在未入口的药方中发现入错了一味药,遂找那药郎中索赔。那药郎中明知道病亡女死去不是因他的入错药,可还是认下了许多债,穷困潦倒,多年间还债。那病亡的女子想不通,自己并未食过那入错的药,甚至不知此事,可为何要背负这一笔债?”
拾妹继续言道:“药郎中入错药,和病亡女没有任何生死牵连,那病亡女为什么要因入错的这味药,欠下药郎中的债呢?”
穆百夫感叹,望着拾妹言道:“是啊,病亡女等的药,药郎中并未入。药郎中入的药,并非病亡女等的药。那药郎中也想不明白,因为入错的那味药并未喂食病亡女,为什么还要认下那些债。后来,那个药郎中知道了原因,那些债是欠自己的债,是为了入错的一味药还的债。可是他错了,他自认为把那些欠下的债还清了,却总是被债找上来。”
拾妹望着穆百夫,言道:“阴阳相隔,各伏管束,清债的方法和方式也就千奇百怪。既然债找上门来了,不如清算彻底吧。”
穆百夫问道:“不知互欠多少,又怎么清算?”
拾妹回道:“药郎中重新改正那味药,病亡女再多等片刻。”
穆百夫问道:“药郎中已错如何改?病亡女已逝又如何等?”
拾妹回道:“药郎中已错在错中改,病亡女已逝在逝中等。”
穆百夫摇头道:“那时的错已错,等到的逝非是那时的逝。 药郎中和病亡女,都已是昨日之事。”
拾妹问道:“既是昨日之事,为何今日又受昨日牵连?昨日之事为何又在今日提起?昨日之事为何不停留在昨日?今日又为何提及昨日的事?今日提及的昨日之事在今日是否又成了昨日之事?”
穆百夫回道:“昨日仅是昨日,今日仅是今日。”
拾妹问道:“昨日可否成今日?今日可否成昨日?”
穆百夫回道:“昨日成今日,只可名今日。今日成昨日,只可名昨日。”
拾妹继续问道:“昨日如何当今日?今日又何如当昨日?”
穆百夫继续回道:“昨日当做今日,便是明日,依旧是昨日。今日当做昨日,亦是明日,依旧是今日。昨日和今日,都是明日的昨日之事。”
拾妹再次问道:“明日又是如何成为昨日?”
穆百夫再次回道:“颠倒黑白矣。”
霎时间,春雨袭来,穆百夫和拾妹之间多了一层芥蒂。
拾妹透过雨帘,望着穆百夫,问道:“药郎中可找对了药?”
穆百夫回道:“已找到。”
穆百夫透过雨帘,望向拾妹,问道:“病亡女可还等的起?”
拾妹回道:“等的起。”
拾妹继续问道:“昨日的债,今日可清否?”
穆百夫走上前去,亲手摘掉了拾妹的第三支团凤金簪,回道:“昨日的债,成了今日的缘,今日的缘,明日清。”
第三支金簪摘下来了,拾妹的发髻乱了,长发披于肩,走进了雨中。
穆百夫拿着第三支金簪,走向了屋内。
拾妹走在雨中,不曾回首,遮面的团扇从面部落了下来,丢在了雨中。穆百夫将第三支金簪放进了漆盒中,这一次却不曾再合上盖子。
降在草庐的春雨,洗净了草庐的思绪,院子中的人在雨中没有了踪迹,好像来过,又好像离开过。
雨停了,穆百夫和拾妹的约定是在明日,今日的事情还要今日做完。穆百夫清洗了脸庞,剃净了脸上的胡须。之后,走出了草庐,在外面的路上等待着。
届时,风僧寿和元壶子两位散道,从历山山顶走下,路过于此。穆百夫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他们,于是上前拦住。
穆百夫问道:“在下等候多时,有一事相请,可否与二位同行?”
风僧寿回道:“不可。我们二人是求仙问道寻长生的出家人。你不同,所以不能同行。”
穆百夫回道:“有何不同。求仙,自是不得仙。问道,自是不知道。寻长生,即是没有找到长生的出路,没有找到便是迷。二位自是不得不知迷,既然知道迷了,却又无法从迷里出去。想要得一个破迷的办法,可这个破又谈何容易。为何破?如何破?破了如何?不破又如何?都脱不了迷的干系。既然摆脱不了迷,又何必去破。迷是迷,破迷依旧是迷。二位在破迷的迷中,我在不破迷的迷中。同在迷中,又有什么不同。同在迷中,又为何不能同行。同在迷中,又区分什么出家人或在家众。迷者,迷也。”
元壶子问道:“既然同在迷中,你留在草庐,还是与我二人同行,又有什么区别呢?”
穆百夫回道:“正因同在迷中,与二人同行,还是留在草庐,没什么区别。”
风僧寿和元壶子相视一笑,继续赶路。穆百夫紧随二人脚步,一并离开了历州州,从此不知所踪。
这一天,即龙庭六十二年二月十五日,历州人见到穆百夫离去,便告知了同族的穆大伯。
穆百夫的草庐本是从穆大伯手中租赁来的,如今穆百夫离去,穆大伯便带着孙女穆子姜去了一趟草庐。穆大伯检查房屋损坏,突见案板上有一精美漆盒,盒中并排安置着三根女子胸前肋骨。
穆大伯将漆盒盖子合上了,带着漆盒来到了草庐外的林子里,将装着三根枯骨的漆盒掩埋掉了。
独自留在草庐屋子等候的穆子姜,见院子地上有一把素色团扇,遂跑到院子捡了起来。团扇上红线绣着的“拾妹”二字,光泽暗淡了许多。
穆子姜用衣袖擦掉了团扇上的尘土,留在了手里。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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