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裱花袋险些从贺徵掌心脱落,又迅速被他攥在手里。
柔嫩的掌心覆盖住他青筋明显的手背,细长白皙的手指,从掌指关节,慢慢向前探,嵌进指与指的缝隙间。
和贺徵那种非要把人手捏青的抓握方式不同,他用的力很轻,温柔地包裹住颇具力量感的大手。
“这里,要添几笔。”
他换了个贺徵做得最好的棉花糖,在代表脚趾垫的四个小圆球的上方,用巧克力勾出几个细细的尖尖。
他的动作快而精准,贺徵能够感觉到,他会先目测一下每个尖尖的位置,然后屏住呼吸,捏紧自己的手,流畅而迅速地画出类似动物爪尖的小尖角。
接下来,他又回复到观察的状态,手掌松松地覆在贺徵的手背上,不像握着他的手,倒像一只优雅的蝴蝶,在叶片上栖停。
过十几秒,那只蝴蝶会张开翅膀,狠狠地向下压去,蝴蝶执迷地亲吻叶片,好像要把羽翅的花纹印在上面。
只是一瞬,蝴蝶又合拢翅膀,变回安静美好的样子。
如此往复,一共四次。
“这样,就像狗爪了。”商言尘画完四个爪尖,松开手,满意地直起腰。
他还没来得及揉酸痛的腰,就被贺徵拽住手,被迫和他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相扣。
贺徵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只刚刚完工的狗爪棉花糖,双目直视前方,眼中翻卷着炙热的火舌。
他的掌心很烫,刚接触到,商言尘就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烧伤。
如果他是棉花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化掉了吧。
“怎么了?”他俯身,问。
贺徵一言不发,维持着这个动作。
“觉得我把你的大作毁了,还是单纯觉得不好看?”他再次向贺徵靠近,嘴唇几乎贴到贺徵的耳朵上,空着的那只手按住贺徵的肩,稍稍用力。
贺徵本就紊乱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你总不能是对我——”商言尘笑了。
贺徵瞳孔收缩,脉搏加速。
淡淡的青草香味随着温暖的熏风,徐徐缓缓地拂过耳根。
贺徵听着自己脑海里的字,一个一个从商言尘嘴里出现。
“有什么——”
贺徵猛地松开他的手,冷淡地说:“当然没有。”
“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吧?”商言尘揉着手,慢悠悠地把全句说完,“还在因为我不和你一起做棉花糖生气?”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贺徵终于转过头来。
他脖颈和脸颊还是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但看眼神,显然已经冷静下来。
他指指狗爪棉花糖,问:“你要加的就是这个?”
“是啊。”商言尘在他旁边坐下,有理有据地说,“狗爪和猫爪不一样,指甲不能收起来,所以踩在地上的时候,除了脚掌印,还会留下指甲印。你画的这个肉垫比较像狗爪的形状,完全改成狗爪挺好的。”
他把狗爪棉花糖拿到贺徵眼前晃来晃去:“像不像霜降的爪子?霜降就是白毛黑肉垫。”
贺徵脸上久违地浮现微笑:“它趾缝里都是毛,哪有这么清爽。”
他神情轻松了很多:“波尔多倒是短毛,可惜颜色不对。”
“如果有食用色素就好了,可以给波尔多涂个焦糖色的爪子。”商言尘附和。
霜降是八年前,商言尘和贺徵一起捡到的流浪小狗,应该是金毛和某种白色的中型犬混的,脸部像金毛,耳朵耷拉着,头顶和背部是浅金色的毛,其他地方却都是白色,体态也不完全像金毛。关于霜降,他们有很多回忆。
波尔多是贺徵一年前开始养的德牧,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脸,光站在那,就能吓退不少人。
两个人一边聊着狗,一边把剩下的猫爪棉花糖改成狗爪。商言尘听到身边有细细碎碎的声响,扭头一看,小朋友们又聚过来了,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们不少人手上都举着自己画好的猫爪,看商言尘注意到自己,兴奋地把棉花糖递到他面前,让他检查成果。
每个人都做得很认真,有几个做的甚至可以去蛋糕店出售了。
商言尘把每个人都夸了一遍,悄悄向他们比了个手势,指指贺徵。
小朋友们互相对视,恍然大悟,稀稀拉拉地开始夸奖贺徵的狗爪。
夸得不太真诚,一看就是在应付工作。
贺徵眯起眼。
商言尘说:“小朋友们的意思是你进步很大。”
“你教他们说的?”贺徵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商言尘握着他手画的那只狗爪棉花糖,仔细端详,“我无所谓其他人说什么。”
他说:“我只要知道,这枚棉花糖是我们一起完成的就够了。”
他的时候,视线特意从小朋友们身上转了一圈。
果然,小朋友们又变得愤愤不平。
“为什么他可以让大哥哥握着他的手做棉花糖。”
“我也想!”
贺徵对他们的委屈置若罔闻,翘起嘴角,温柔地对商言尘说:“之前做的巧克力该定型完了吧?一会我们先去吃午饭,下午可以看钟表博物馆。”
商言尘忍着没笑出声,叹了口气,低声说:“好。不过,你跟小朋友较什么劲。”
贺徵说:“我没跟他们较劲,我只是说出事实。”
他烟晶般的眼瞳深邃而沉静,带着淡淡的傲慢。
“反正,他们再喜欢你,出了这个巧克力工厂,你也要和我一起回酒店。”
“嗯。”商言尘含笑道,“然后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滑雪,一起坐飞机,一起回家,一起度过年末和新岁。”
好像有一束光照到烟晶上,那双冷冽的褐色眸子,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贺徵只是说:“对。”
他们是一起的。
虽然小朋友们竭力挽留,商言尘和贺徵还是准备先行道别。
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地和商言尘挥手告别,还没忘了不服气地冲贺徵撇撇嘴。
贺徵非常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和小孩子计较。
最开始做的巧克力,已经凝固好了,两个人把巧克力包装好,准备往回走。
路过做巧克力的工作台时,却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呵斥:“做什么猫爪?随便拿几块巧克力行了。你以为这是在家啊?没时间陪你在这磨磨唧唧。”
商言尘和贺徵驻足,向声音来源看去。
训斥人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量不高,长相也很普通,唯有眉眼间的戾气重得惊人。
他面前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瘦瘦小小,正低垂着头,抽噎道:“可是其他人都……”
“其他人怎么了?其他人有的你就要有,是不?那别人家住大别墅,坐劳斯莱斯,家里几十个保姆伺候,你是不是也要?”男人连珠炮般吼道。
“没、没有……”小男孩被吓傻了,忙不迭摆手。
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似乎是想劝架,也被男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去正经博物馆喊困,来这种地方倒是精神了。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浪费时间。
“快点拿了巧克力就走,下午我们还要坐火车去a城,a城一堆景点,都不知道两天逛不逛得完。听说a城有个酒庄,酒好产量小,别的地方买不到,老张之前托人带了一瓶,嘚瑟了一个月。我倒要看看有多特殊。”
女人眼眶里也转起泪花,她拍拍小男孩的肩,低声催他快点离开。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答应了。
男人还在大声嚷嚷:“早这样不就对了?小宝乖,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到时候新学期开学,别人问你来这里旅游见到了什么,你跟他们讲那些著名景点,不比讲什么破猫爪棉花糖有面子多了?”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
他们是来旅游的,用的是本国语言交流,除了商言尘和贺徵,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原本开开心心做巧克力的小朋友们还是被男人的语气吓到,和父母依偎在一起。
商言尘看向身旁的贺徵。
贺徵阴冷地盯着那个男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本就显得凶。现在,那股暴戾几乎要从眉眼间溢出来了。
他担忧地扯了扯贺徵的衣袖。
贺徵神色稍缓,说:“没事。”
商言尘还是抓着他的袖子:“你要是很难受,可以牵我的手。”
贺徵的手腕动了动,没有牵他的手。
小男孩离开的时候,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做猫爪棉花糖的小朋友们。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男人却好像突然被点燃了,一巴掌拍在小男孩的后脑勺上:“还看什么?不快点走?”
小男孩明显被打懵了,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越是哭,男人嗓门越大:“你还哭起来了?很委屈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上学吃饭来这里旅游花的可都是老子的钱,老子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有本事耍脾气,你有本事滚出去,再也不花老子的钱啊?”
他的手掌高高扬起。
小男孩恐惧地瞪大双眼。
他甚至连本能的躲闪都没有,只是这么直挺挺地、僵硬地站着,看着巨大的巴掌向自己落下。
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知道,自己没有地方可以躲。躲藏,只会激怒野兽,使得痛苦的时间无限延长。
然而,这次的疼痛比往常来得晚很多。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重新找到焦点。
他轻轻“啊”了一声,惊讶地发现,那样强大而不可战胜的父亲,正面容扭曲,低声下气地向人哀求:“你……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打孩子是吧?”贺徵按着男人的肩,把他的手臂向后掰折,动作轻松而干净利落。
关节发出恐怖的咔嚓声。
如此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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