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津州城
“先别说话,”贺云野示意金虎闭嘴,仔细听,“有东西在靠近!”
“谁?”金虎立马忘了被揍的事,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观贺云野的脸色以为又是哪头潜逃的黯兽,额上的莲华印虽没有闪动,可他吃了两次亏,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敢大意了。
“是人。”贺云野辨着风中流动的气息,最终笃定地说道。
听到是人,不是黯兽,金虎暗自松了一口气,为此时不用再见那恶心的东西而心生欢喜。
“我去会会他!”金虎想也不想便蹿了出去,贺云野还来不及阻拦,他已到了人前。
“岩星!”
贺云野真想再给他一拳头,以金虎这形态,寻常人不被吓死才怪。
“前面的凡人给我听着,”站在人前的金虎不知仙鹤心中所想,正昂起了高贵的头颅不无得意地喊道,“你我今日有缘,才得以在此相见,你若愿意跪下拜我一次,成为本兽座下的善灵,本兽今后定当还你一场造化!”
金虎仙兽时刻谨记着青莲仙君的吩咐,种善花,得善果,既成全他人,也成全自己。
所以说完之后,他便闭上眼睛安心等着,脑海中飘过凡人三跪九叩、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的快意不断攀升。
可惜,虔诚的参拜没有见着,倒是有三支毒箭破风袭来,直冲面门想让金虎的脑袋彻底开花。
“你个不识好歹的凡人……”金虎闪得极快,没有被箭戳中,但还是恼羞成怒大吼了一声,只觉这凡人傻透了,给他庇佑的机会都不懂得珍惜。
金虎说的确是实话,可那凡人只当他是妖兽在信口胡诌。
见三箭不中,那人又迅速取出三箭搭在弓上,瞄准了金虎眉心。
“等一下。”贺云野连忙踏步上前,拦住族长的箭矢。
他不担心这箭会刺伤金虎,却怕岩星出手没轻没重的,不小心将人弄残了,到时候金虎得跟着挨罚,两边谁都讨不到好。
“你先别说话。”贺云野回头,让金虎安静一下。
“哼!”金虎冷呵一声,只是听着更像猛兽寻常的呼气。
“你们是妖兽?”族长双目圆睁,厉声喝问,手中弓箭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地指向贺云野,哪怕弓箭不是对手,他身上还有火药和毒粉,如果这人想对他身后的族人发难,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听到妖兽二字,金虎嘴里不喷气,改喷火了:“谁是妖兽?谁是妖兽?我乃流转文光殿镇殿第一仙兽,你个不识好歹的居然说我是妖兽?”
贺云野回身拍了拍金虎的嘴巴,让他消停一下。
“我们从望南峰而来,追着黯兽到了这里。”有些黯兽会逃到人间作乱,贺云野清楚这一点。
“你们是壬戌宗的弟子?”壬戌宗在望南峰山麓处,宗内驯化过的妖兽魔兽不在少数,出现会人言的老虎也不足为奇,族长见眼前的人气度非凡,而那毁山的力道也不是寻常的世家子弟能够匹敌的,于是大胆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贺云野长眉一挑,不置可否,心中只觉得“壬戌宗”这三字颇有些耳熟。
他没有回应,即使回应了,族长也不敢太相信他的话。
族长想着最糟糕的结果,就是眼前一人一虎均是黯兽,或是黯兽所幻,捉弄他是为了取乐,为了打探,杀死他身后的族人掠夺尸魂才是黯兽们的目的。
“那黯兽擒住了吗?”族长又问。
贺云野点点头。
“既然如此,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去城主府里报个备。”族长的语气缓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
只要出现黯兽的身影,不管抓没抓到,都必须向津州城主禀报,然而族长的本意不单只有如此,他要将眼前的人引开,离他的村庄有多远是多远。
他们不是黯兽最好,如果是,由城主派人设阵捉拿,远比他单打独斗要强得多。
“你真要跟他去啊?”金虎不出声了,改以仙力传音,“你不是要去找穆诵吗?”
“去看看,我想知道,这座城里已经上报的黯兽有多少?”贺云野同样以仙力回应,津州是离望南峰最近的州城,黯兽要深入人界,这里是必经之地。
“在下对此地不熟,烦请您在前边带路。”这是客气之话,贺云野有心想走,哪个地方去不了?
“跟我来!”
此地虽是十里八乡中最为偏僻的村落,离津州主城却是不远,快些走路半日时间便能抵达,然而族长为了远避人烟稠密的庄子,有意领着一人一虎在山谷密林中穿行,以至于走到了天黑才约莫看到城墙的边缘。
金虎一路上牢骚不断,看族长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吃了一样。
族长也不敢松懈,时刻留意着身后的火药箱,一旦对方有个风吹草动,他立马将火球投掷出去。
贺云野一路走来,自然看清了族长在戒备什么,是把他们当妖兽了,更甚者,把他们当黯兽了。
他倒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对方不一定会信,兴许还会觉得他在撒诈捣虚,想骗人放下戒心。
往日里津州城主为了促成城里城外生意往来,一般快接近亥时才关闭城门,今日里许是听到了爆响的缘故,天刚擦黑便打算着锁城。
贺云野落在后面一片树丛之中,看着族长向城门的守卫士兵递出一块褐色腰牌,嘴里念着些什么,又向对方指了指他和金虎。
那士兵顺着族长手指的方向望了过来,毫无防备地被金虎“吃人”的目光瞪得呼吸一窒,嘴里哆哆嗦嗦地喊着:“全……全城戒备……有虎妖出没……”
这一喊可谓是惊天动地,引得城上城下的官兵尽数出动,又是扬铃又是打鼓,个个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被这么一搅动,要进城的顿时步履加剧,要出城的立即掉头回走,行人之间,衣袖擦着衣袖,脚跟踩着脚跟,一片混乱之中,就连族长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城墙内兵荒马乱,城墙外一人一虎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感触良多。
贺云野有点不可思议:“我们这算是被出卖了?”
金虎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兜兜转转跟着那凡人走了大半天的路,就是想得个引荐,名正言顺拜访一下津州城主,免得被人指责说无礼,现在看来还不如飞进城主府,将那黯兽的登记册本直接搜出,一睹了之。
“哼,狡诈的凡人。”继不知好歹之后,金虎对凡人的“认知”又加深了一步。
“走!”
“去哪?”金虎问道。
“城主府。”
传送法阵应声而动,一人一虎消失在矮丛之中,徒留下万事俱备只待进攻的士兵们望着成山堆积的霹雳石与飞天弩,在凉风中无言以对。
与城门一致的,州府门前也是层层把守,单看守卫士兵便站了六排,此外还有四头巨大的蓝尾蝾螈在上方飞行,强大的威压弥漫了整片夜空。
这些蝾螈原也是邪恶的妖兽,经壬戌宗驯化之后,赠给了津州城主做巡哨之用。
“不进去吗?”金虎等着贺云野的传送法阵,没有对四只小蝾螈下手。
贺云野可以进去,这点防御算不得什么,可这样做并不光明,绝非君子该有的作为。
“等明天吧,到时找个缘由从正门进去。”
“又来又走的,你耍我呢?”金虎转身,跟在后面一颠一颠地走着,他的尾巴受了伤,肢体平衡多多少少遭到了影响,他受得住,便没有吭声。
金虎:“既然不进去,现在要去哪?”
贺云野想了一下,说道:“去这座城里最繁华的地方。”
越繁华的地方事越多,能送他个机会也说不定。
于是乎,一人一虎不动声色地在城中绕了一圈,最后发现,最热闹的地方还得是——青楼。
青楼里面是什么样的地方,文光殿里关于人间趣闻轶事的话本数不胜数,自然有提到过,贺云野心中清楚,没有贸然闯了进去。
金虎趴在青楼的黑色屋脊上,自顾自地把玩着两端的金蟾兽。
玩着玩着,便听他问道:“你真的不进去吗?”
一旁的贺云野若有所思,没有回话。
“贺云野,”金虎又大喊了一声,“你想什么呢?”
过了许久,才听贺云野回道:“稷封!”
“啊?我以为你在想片羽呢!”
金虎着实是没想到,自己追个黯兽,片羽便让青阳叫去了冥海,最气的是贺云野最后还同意了。
“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有什么好想的?”金虎才懒得去想这些事情。
“你说,尘寰之力和死魂复生之道,哪个更厉害一点?”
一个是能移山倒海颠覆乾坤的镇界之力,一个是能逆转生死背天而行的轮回禁术,这两股力量还真不好比较。
金虎摇头,这个问题连贺云野都不懂,他去哪里知道答案?
贺云野也没盼着金虎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有一种感觉,那个稷封皇帝并没有死。”
“难不成他还活着?”
“也没有活。”
“既然没死,也没活,那他去哪了?”
“天大地大,无处不在。”
金虎想一脚将贺云野踹下楼去,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何区别。
“别废话,快说你到底进不进去?”总不能要他在这屋顶趴一晚上吧?
“当然,不过要等那些人走了再进。”
贺云野看向青楼的左边,那里一群巡城的官兵正举着火把匆匆赶来,挨家挨户地敲着沿路百姓的屋子,大声通告着:“虎妖出没,小心防范,如有发现,及时上报。”
“虎妖虎妖,就知道虎妖,是非不分的凡人!”金虎气得大掌一拍,要不是贺云野放下结界阻拦,脚下的青楼只怕已成了废墟一片。
贺云野原以为这青楼也跟先前的房屋一样,巡城官兵们叮嘱几句之后便会自行离开,于是在楼顶上静心地等着。
直到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那些官兵们还在青楼内逗留,始终没有踏出来过一步。
“哼哼哼,沉溺声色、玩忽职守的凡人。”来到人界第一天,金虎便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凡人品性,他张开嘴巴,用一个大大的呵欠表达着他的不屑。
“先别急着下定论,可能有别的事情耽误了。”贺云野收起结界,扯下一根白玉坠上的流苏丝线,让它随风飘往楼内,去探听一二。
那根丝线在楼中绕了一圈,之后又飘了回来,金虎瞥见贺云野难看的脸色,对自己先前的看法更加深信不疑了。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楼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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