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往龙血岛
津州城。
府邸之中，城主大人属实被气到不行。
解回川先是收到属下通报，说小儿子在青楼里差点被害，获救之后又与自己人打了起来。
接着是蝾螈传来消息，二儿子遭人追杀落入悬崖，虽让一只大金虎给救了，但至今生死未卜。
再来便是暗卫的密信，说失踪的药灵身陷邻州祭坛，随时有化恶的可能。
彼时的城主大人正在茅房里解决人生大事，他的贤内助禾姬站在外头一边递着厕纸，一边捏着鼻子给他逐件禀报城内发生的情况。
“今年天桷崖出了状况，所需的药草续接不上，尤其是红花柯尾苜，”禾姬宛如黄莺初啼般的声音在茅房外轻轻响起，“冷大夫说了，想去龙血岛的边缘碰碰运气，问大人意下如何？”
“开什么玩笑！”城主大人的怒吼声瞬间响彻整座茅房。
“这一个两个的，尽想些馊主意。”那龙血岛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作为一城之主，能叫大夫去白白送死？“你去跟冷大夫说，老子绝不答应，她要胆敢偷偷背着我去，让我发现了，我拿锁链给她锁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儿翻页，下一件。”
禾姬点点头，完了发现城主根本看不见，赶紧说道：“壬戌宗的人来找过旻儿，这事大人知道的，不能放着不管啊。”
“这小子做事，全凭一股冲动劲儿，夹在壬戌和天启之间，我看有他受的！”
“大人，这对也对上了，还是想想办法吧，您就是在这里念上半天，旻儿他也听不到啊。”禾姬心里着急，往日里的耐性子也不要了，催促起城主大人来。
“行行行，我想我想，臭小子，让老子跑趟茅厕都不安心。”
城主大人骂骂咧咧，心中恨不得将解旻抓回来，给他揍上一顿：“你先去前院，把宸儿叫来。”
禾姬转身就要走。
“回来！”
禾姬脚步一顿，又转回来。
“都给我气糊涂了，你让宸儿到书房里等着，等下我再过去。”
“……”
城主大人的书房，说是书房，但文房四宝一律没有，就是一个待客的地方罢了。
解宸进来没多久，就等来了自家老爹。
解老爹的书房虽然笔墨纸砚一样不沾，儿子解宸却是琴棋书画四艺皆通。
和解老爹粗犷的面貌相比，解宸显然继承了他母亲林朝雨的长相，一双狐狸眼，斜飞入鬓的双眉，上扬的嘴角，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笑的感觉。
解回川还未踏进书房门，解宸就听到他爹风风火火的大嗓门：“崚儿和溱溱伤势如何了？”
“赋阳阁派了人过来，说已经无碍了。”
“这么快？”若不是蝾螈带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解回川还当二人受的仅是轻伤。
“贺云野救的他们。”
“破开青楼镇灵术那位？”
“是。”
“解旻这小子，难得干了一回正事。”
解回川在椅上落座，解宸将手头上的籍册递给他爹。
“海兰氏的族长今晚找过我，说是遇到从望南峰来的妖兽，要请城主定夺。”
“阿戎说过了，这事我知道，”禾姬奉了茶进来，解回川伸手一接，“还有，通知州下大小郡县，此事无需再追究。”
“是那个贺云野吗？”禾姬问道，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城主大人为何会放弃缉捕妖兽。
解回川颔首，认可了禾姬的问话，接着道：“贺云野的来历查明了么？”
“难查，”解宸又将籍册放下，回道，“但可以肯定，他不是津州的人。”
“废话，是津州的人，还用得着你去查！”解老爹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茶杯落在桌案上发出“吭啷”的声响，把禾姬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呢，又要生气了是吧？”
禾姬最见不得有人乱发脾气，尤其还是她家城主大人。
夫人一句娇喝，让解回川一口气梗在喉头，出不来又下不去的，着实难受。
解宸倒是不慌不乱：“他从仙界而来，你让儿子如何去查？”
禾姬见解宸如此信誓旦旦，不免有些担心，搞不好弄错了，父子俩又要生出事端：“会法术的不一定是仙啊，万一是从妖界来的呢？”
解回川对儿子说道：“先别急着反驳，虽然大多的妖兽对人族抱有敌意，但愿意救人的也不是没有。”
大儿子跟他亲娘一个脾性，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做派，有时候看着真是扎眼。
“爹不信的话，问问冷大夫不就清楚了。”解宸笑道。
“有冷大夫什么事？”
冷大夫医术高超，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解回川想不出来她和仙界能有什么牵扯。
“你去，把冷大夫请过来。”解回川吩咐禾姬。
“有你这么折腾人的么？这大半夜的，老人家都睡下了还要把人拉过来？”
想一出是一出的，禾姬对她家城主大人的行为感到无奈至极。
“扯呢，真要睡下了，解宸能说这话？”
“大人！”
城主府的管家突然来到书房门口，毕恭毕敬地称道。
解回川望向门外：“何事？”
“三公子回来了，带着冷大夫，还有一只金色大老虎。”
“还有呢？”解回川问道，还有贺云野才对。
“只有三位，再无他人。”管家道。
“让他们过来。”
“是。”管家领了命，返回前庭，引三位到书房去。
回程途中，解旻想起来冷大夫还在赋阳阁内，心道老人家夜里奔波一趟也是不易，便央着金虎顺道稍一程冷大夫，带她回医馆去。
秋石医馆在城主府之后，但冷大夫却要求先见一见城主。
城主大人站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外，一脸笑意地迎向老人家：“风寒露重的，辛苦冷大夫跑这一趟了。”
冷老大夫简直受宠若惊，站在金虎身旁，像是第一回见到城主人似的：“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金虎也跟着老人家一起打量解回川。
一身利落的绒蓝长袍，身姿拔然如苍松，鬓发恰似霜雪覆落，双眸却如烈火焚烧。
只一眼，在解回川的眸中，金虎便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决绝追求：战斗，永不停息的战斗！
“老虎！”禾姬的胆子不如身旁几个男人大，蓦然见到金虎，心底还是害怕的，娇小的身体直接躲到了解回川的身后。
“金虎不伤人的，禾姨。”解旻伸手拍了拍金虎的脑袋，想证明自己没有说错话，不料被金虎一个大掌按到了地上。
对于出糗的儿子，城主大人只当没有看见，邀冷大夫和金虎进到屋里去。
与冷大夫为邻几十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解回川也不拐弯抹角：“解宸说贺公子是从天界来的，冷大夫以为呢？”
金虎在一旁听到这话，心里只觉得奇怪：“这事不该问我么？问我不比问个老婆婆来得清楚？”
只听冷大夫回道：“我本以为今晚不回来的，便叫底下的人将事情原委都道与解宸听了。”
四月天的夜里，风有些大，禾姬披了一件薄袄在老人家的身上。
老人家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不仅救过人，也救过妖，救过魔，我五十多岁那年，到山里采药，遇见一位仙翁，我们之间探讨医道、谈论死生，我对六界中不同的救治之道略有些心得。”
“那位仙翁号为玉函，对不对？”听冷大夫一说，金虎蓦然想到，玉函仙翁喜欢四海游历，可以几百年不回一次仙境，没准真的是他。
“未知，”只见冷大夫缓缓摇头，“萍水相逢，此后未必会再遇见，名号也就不足为道。”
“大老虎，你是从仙界来的么？”禾姬在解回川身后，见着金虎没有恶意，忍不住探出身来，好奇地问道。
“这还用问，只有一些傻乎乎的凡人才会想着本大仙是妖兽。”金虎意有所指，虎首高高昂起，连着冷哼两声。
“是阿戎不懂事了，金虎兄莫怪。”解旻见机跳了出来，给阿戎首领踩上一脚。
金虎却误解了解旻的本意，闻言很大度地，不去计较了。
“贺公子呢？为何不见他的踪影？”解宸问道。
他说的正是解回川想知道的。
解旻：“我们到天桷崖找害二哥、红姨的凶手，遇到一道银光，贺公子独自对付银光去了。”
“银光？”禾姬疑惑道，“与药灵的消失有干系么？”
“禾姨也知道药灵？”
解旻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
解回川却以为：“无非是娄誓言的陷阱，担心我不去裕州，便另设一道引我入套。”
“裕州那边就交给我吧，”解宸说道，“爹在津州坐镇，娄誓言还会顾忌一些。”
“你要小心一点。”禾姬嘱咐道，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否则此时此刻，也能使上一分力气。
解宸道了句“明白”，便匆忙离去。
“我也去！”解旻今晚回城主府，是为了将天桷崖的事情交代清楚的，可如今一看，自己也无需开口了。
他推了推旁边的金虎，催促岩星与他一块离开。
“站住！”解老爹的声音在小儿子的身后适时响起。
解旻不由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心中对老爹要说的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可相抵。贺云野救了解崚跟溱溱，这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自今晚起，藏书楼七层以下的册籍卷宗许你自由查阅，但你去青楼一事，违背了府中规定，罚你跟着冷大夫，在秋石医馆研习如何行医救人，没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我说城主大人，您这样做未免有失厚道了吧！”冷老大夫惊呼一声，言语中不乏一些怨气。
这哪里是要惩罚解旻，分明是不同意她去龙血岛，便派解旻守在她的身旁，好随时监测自己的行踪。
解回川只当听不出来冷大夫的话中含义，充楞道：“年轻人不给点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记得照顾好冷大夫，若有个闪失，老子唯你是问。”丢下最后一句话，解回川便匆匆跨过书房门槛，留下屋内三人一虎面面相觑。
“我带你离开。”自己的善灵“有难”，金虎岂能坐视不管。
“可是……”解旻不禁犹豫起来。
可是自己一旦离开，冷大夫为了救命的药草，龙血岛风险再大，她都会挺身而出。
知子莫若父，解回川正是明白儿子的软肋，才让解旻守在冷大夫的身侧。
“不必管我，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生死早已看透，只想在生前尽点绵薄之力罢了，寻药的事我自会说服城主，你们有事可先行离去，不要被我耽搁了。”冷大夫淡然道，她不想这些后辈们为难。
“去哪里寻药？”金虎问道，若他知道何处能找到新的药草，定是要帮解旻取回来的。
“龙血岛。”解旻回道。
龙血岛原名龙岛，是一座无主之岛，孤独而倔强地矗立于百丈岚海与罗刹海的正中央，经受了数万年的风浪侵打，不见有半点破碎迹象。
因为无主，那些流落岛上的恶人与凶兽，他们唯一的出路只有拥岛自固，于是便有了肆意残杀的一幕幕。
鲜血染遍了龙岛的每一个角落，若说龙岛上的树木花草是吸食着血液而长的，这话一点也不为过。
“你指路，我带你去。”金虎道。
“这个好，我们去寻药，这样冷大夫就不用去龙血岛了。”
“不行！”
禾姬一听金虎的主意，拦在门前阻断一人一虎的去路：“解旻你不能去。”
这事稍有不慎，便是生死永别的下场，龙血岛有多危险，禾姬虽未曾见过，但她不能由着解旻任性。
“大金虎。”冷大夫招招手，示意岩星走到她身边去。
金虎走近了，只见老人家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一片泛黄的落叶来，递给他看。
“这是何意？”金虎问道。
“老仙翁留下的物件，说是有生之年能助我一臂之力。”
金虎接过树叶，仔细瞧着，可左看右看，那树叶都像是从地上随手捡来的，毫无半点仙意。
但万一真是玉函仙翁的信物呢，仙翁赠予落叶，本意不在落叶，而在于对获赠者的及时周济。
“要我怎么做？”金虎问道。
树叶是真是假他懒得去管，即便是假的，只要老人家提出的要求不违天道法理，就是帮她这个忙又能如何。
“带我去龙血岛。”
“这不好吧。”解旻、禾姬闻言，纷纷不赞同冷大夫的决定。
“不必再劝我，这一趟我是不得不去。”冷大夫望着金虎，等着他点头。
二人还要开口，却被金虎打断了。
“叽叽喳喳的跟贺云野一个样儿，哪那么多话呢，全都上来，全部都走。”
金虎被这帮人推搡来推搡去的，再也没有耐心，他蹲下身躯让冷大夫爬上虎背，扎了金丝带的大尾巴再次卷起解旻，他还想带着禾姬一起走，禾姬担心拗不过金虎，于是连连摇头，她要跟着去了，城主府非得乱套了不可。
金虎也不强求，驮着解旻和冷大夫凌风飞上夜空，留下禾姬在身后一声声无奈地呼唤着。
“一切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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