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遇袭
【承蒙款待。】
将用过的纸巾丢进碗里，藤原初夏双手合十，向本次做东的金主前辈道谢。
虽说这顿夜宵的起因就是五条悟之前昧下的那锅关东煮，但无论如何，她作为入学不久的后辈，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
而五条悟才没想这些，以他的性格，自然是认为刚才的撒钱行为收获了学妹的仰慕，便堂而皇之的接受了藤原初夏的感谢，甚至越发沾沾自喜。
“这才是金主该享受的待遇嘛。”他面向夏油杰用中指推了推墨镜，阴阳怪气道，“还是藤原上道，不像某些人，白吃不够还对老子实施校园暴力。”
对于他的挑衅，夏油杰习以为常，他收拾好几人的纸碗直接丢给五条悟，“去丢垃圾。”
“哈？老子才——不要！”乖乖听话就不是五条悟了，他吐着舌头向夏油杰耸肩，转身飞快的跑到站牌另一边，用行动直白地表示拒绝，“刚享受完就翻脸不认人，杰就像电视剧里拔○无情的渣男，我要代表万千少女唾弃你！”
不愧是特立独行五条悟，打起比方来也是与众不同。
“随你怎么说。”夏油杰双手环胸，脸色阴沉，“回学校我一定要揍你一顿，绝对。”
在两人身后，藤原初夏和家入硝子并排坐在长椅上，正无聊地撑着下巴看他们玩抛接球，装着垃圾的塑料袋在她们面前划出一道道抛物线，但好在控制得不错，里面的汤汤水水居然一点都没洒出来。
真不愧是咒术高专的两位最强，各方面都是。
藤原初夏觉得今天遇见二年级的前辈们，快要把整整一年份的吐槽量用光了。
【我去吧。】为避免这种幼稚园游戏持续到巴士来，她支着膝盖起身，选择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
时间接近凌晨，车站附近没有除高专学生外的其他人，只有零星几只夜雀藏在绿化带里窸窸窣窣地寻找食物，夜风拂过，和白天的燥热相反，此时的晚风温凉，是皮肤最适宜的温度。
藤原初夏随手将垂下的一缕长发塞回耳后，慢吞吞地拎着袋子压马路，她不明白这边的市容美化是谁设计的，抬眼望去视野内竟然没有一个垃圾桶。
明天就给环卫部门写意见书。
她向前多走了些距离，直到身后站牌消失不见，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垃圾桶，可谓跋涉千山万水只为送你回家。
下次这样跑腿的事情还是交给五条学长吧，总不能浪费那家伙的长腿，对吧？
把塑料袋扔进箱子里，她拍了拍手。
唔，ok了，快去和前辈们汇合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也有旦夕祸福，总有那么一些意外，它们最喜欢在你幸福时降临，然后粉碎你对世界的信赖。
就在藤原初夏以为万事大吉之时，余光突然瞥到一点红光从垃圾箱的表面滑过，虽然不过眨眼的速度，但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异常突兀。
什么？
难道是摄像头的红外线？
她在心里胡乱的猜测，暗道别是自己神经过敏，等她悄悄地抬头看向上方，那里除了鸦黑的天空并无他物。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处涌起，她的后颈处汗毛悚然直立，危机感瞬间席卷整具身体。
……有谁在吗？
藤原初夏环顾四周，巷子、木箱、树后……灵力在所有可能隐藏敌人的地方巡视，但仍然没有感受到诅咒或妖怪的存在，她的眼中划过些许疑惑。
没有？难道是她多疑了？
安全起见，藤原初夏双手结印，提前摆好阴阳术的起手式。
这是她作为阴阳师的作战习惯，当不确定对手将从哪里发起进攻时，提前用凝冰术做好迎战的准备，这一术式与她的灵力契合，因此相比其他术式结印时间更短，再加上锋利的冰锥伤害足够大，能够在其他阴阳师或者妖怪袭击瞬间反败为胜。
既然暗处的人心怀不轨，发动攻击是迟早的事，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对方暴露位置的时候，把冰锥刺进他的要害。
气氛越发凝固，暗处的敌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已经暴露，便不再犹豫直接向她发起攻击！
“嘣——！”
随着高楼某处传来的扳机声，子弹破开空气，向地面上的黑发少女疾袭而去。
它的目标很明显，是藤原初夏的心脏。
在枪声响起时，藤原初夏也反应了过来，她口罩下的嘴唇猛地紧抿，恍然发觉自己计划存在着巨大的漏洞。
大多数情况下，阴阳师和咒术师的都习惯近身搏斗，就算是平时惯用和弓的藤原初夏，普通攻击距离也很少超过150米，而现在她和敌人的距离至少三百米，冰锥根本做不到远距离瞬发。
这时防御显然来不及，她只能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腿上，侧身狼狈地向一旁避开，同时将指尖对准那人所在的位置，用灵力将冰锥射向子弹的方向，希望它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
但狙击枪作为现代武器中的长射程、高爆发武器，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黑发少女根据声音锁定位置的同一时间，敌人的子弹以八百五十米每秒的速度射向她的心脏，先是粉碎了阻挡用的冰锥，紧接着轻易穿透了防御力为零的白色衬衫和胸口。
子弹嵌入血肉，大量的血液从伤口涌出，短短几秒间将她的衣服就被染成了深红色。
“咳、咳……”咸腥的液体从喉管泛出来，藤原初夏被口腔里的血呛住，颤抖地按住被击中的位置，她强忍着疼痛，踉跄地躲到垃圾箱后。
好消息，避开了心脏。
坏消息，打中了肺部。
两者的区别是，前者一分钟死亡，后者半斤八两，留给她大约十分钟苟延残喘的时间。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在脑海里搜索一切可能发起暗杀的人。
可思来想去，希望她死的人在很早以前就被处理干净，余党存留的可能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只能抓住了再问。
十分钟，足够了，甚至还有余裕找硝子学姐治疗。
藤原初夏藏在暗处，击中肺部的子弹导致她现在每一次呼吸都会产生撕裂般的痛苦，她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息，努力用流出的血在地上画出更为强大，也更加复杂的符箓。
快点，再快点。
好痛，好痛……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暴虐的情绪刹时席卷了整个大脑，藤原初夏咬紧牙关，纤细的指尖死死扣进了地面中，原本快要完成的追击符箓被自己破坏，只在泥土上留下混乱的血污。
混蛋……好痛啊。
胸口是，膝盖也是。
负面情感随着疼痛的出现倾泻而出，掩藏在伤口之下的是难以控制的报复欲，藤原初夏缓缓睁开眼睛，此时那双被陌生人称赞的紫水晶已经被杀意完全占据，充斥着混沌的气息。
杀了他。
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尖叫。
——我要把他的心脏掏出来。
“藤原——！”
突如其来的喊声像神社中敲响的古钟，唤醒了藤原初夏逐渐失控的神志，她放下僵持的手臂，濒临爆发的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样，‘啪’得一声消失无踪，大脑里仅存对□□疼痛的感知。
……我刚才发病了吗？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恢复清醒的藤原初夏吐出口腔里蓄积的血液，她顾不上违反禁言的后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闻声赶来的五条悟喊道：“九点方向十二楼！”
在同学和长辈的眼里，五条悟是名副其实的‘人渣’和‘问题儿童’，但当他运转起术式，以咒术师的身份战斗时，毋庸置疑，他就是高专‘最强’的存在。
几乎是在听到藤原初夏声音的瞬间，他已经用六眼确定了敌方的动向。
“喂喂——别跑啊。”五条悟抬起双手，摆出惯用的起手势，“哪有欺负了高专学生撒腿就跑的道理。”
“今天不打到你跪下求饶，哭着说‘放过我吧’不结束哦~”
咒力旋转带来的风吹开五条悟的白发，他鼻梁上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蓝色水钻般的‘六眼’直勾勾的看向楼内某处，锁定逃窜的杀手。
“找到你了。”
“术式顺转——苍。”
在咒术的作用下，极大的吸力出现在建筑物的中心，顷刻间大楼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在一起，水泥和钢筋揉成一团，灰尘里夹杂着飞舞的碎玻璃从空中坠落。
短短几秒钟，搁置已久的烂尾楼彻底变成了废墟。
这可真是大场面。
藤原初夏被按在角落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堪比灾难片的画面，忍不住发出深入灵魂的疑问。
五条学长还是人类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家入硝子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有力气关心其他？肺部中弹不及时处理可是会出现肺脏损伤和血气胸的，轻易就会丧命。”
“这种情况居然还能保持清醒……真想解剖一下。”她留下一句半真半假的威胁，手下飞快地施展反转术式，修补藤原初夏胸口的贯穿伤。
夏油杰让藤原初夏靠在身上，看着她被血完全浸染的上衣皱眉问，“硝子，能治好吗？”
家入硝子没有系统的学过外科，她在校这两年负责的伤者大多是诅咒造成的伤，很少会有人受到枪支的攻击，因此她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子弹还在里面，我只能先勉强止血，剩下的回到高专才能继续。”
“我带你们回去。”夏油杰召唤出一只形似蝠鲼的咒灵，他先将重伤无法移动的藤原初夏抱了上去，再伸手把家入硝子拉上来，“坐稳了。”
另一边，战斗已经结束，五条悟踢开脚下的碎石，找到了埋在下面半死不活的杀手。
“看来除了偷袭也没什么厉害的嘛。”他双手插在裤兜，弯腰向男人嘲讽，“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藤原那种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新手，真可笑。”
被一击打败的男人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他虽然没有正面受到五条悟的攻击，但藏身的地方被碾碎，石头倾盆而下，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无处可避，异能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过，现在……
察觉到五条悟逐渐靠近的距离，杀手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他借着障碍物的掩护，用还能活动的手向眼前狂妄的高中生扣动扳机，“去死吧！臭小子！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老妈怀里喝奶——！”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想。
白发高中生没有中枪倒地，也没有鲜血飞溅，他只是懒洋洋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做出防御的动作，那颗子弹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突兀地凝滞在了他胸口前。
五条悟抬手捏住这颗子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诶——没有咒力，你不是咒术师吧？”他向前几步，一脚踩住男人的手腕，狠狠地碾了几下，“也不像是那些顽冥不化的阴阳师……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尖叫，五条悟的动作看似是孩童般的顽劣，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的力度有多大。
“我要杀了你——啊！”他气愤地叫嚣道。
这副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样子让五条悟觉得颇觉无趣，“算了，审问这种事还是交给夜蛾吧。”
他转身面向刚才家入硝子治疗的地方，一改刚才肆无忌惮的神态，乐颠颠地挥手喊道：“硝子，你们好了吗？现在回去还能坐上车哦！”
没有人回应他。
“硝子？杰？藤原？”他眨巴眨巴眼睛。
“莫西莫西，有人在吗？”
反复确认数次，五条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友和后辈抛下他先走了。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夏油杰带走了那两人，对比之下更气了，“可恶，为什么不带上我！我也想坐着咒灵飞！”
如果夏油杰听到了他的抱怨，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吐槽他‘明明会瞬移为什么总是惦记着搭便车’。
不过现在虚空对线也毫无意义，无理取闹的乐趣当然得有人围观，五条悟拎起晕过去的杀手然后确定好方向，直奔夜蛾正道的办公室，不对，宿舍而去。
高专医务室，藤原初夏准备接受治疗。
在回学校的路上，家入硝子为避免她失血过多，用反转术式初步愈合了她的伤口，但这也导致了子弹还留在体内，现在不得不重新切开伤口取出。
无菌手术室外，主治医生家入硝子正在换衣服。。
“真的没问题吗？”夏油杰再次问道。
“嗯？”家入硝子瞥了他一样，似乎不理解他的担心，“有什么问题？我可是学习过顺天堂名医全程手术的人。”
这和现在要亲自动手的你有什么关系吗？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指着她手里的手术资料：“那你现在是……？”
“加强记忆。”
“所以你的学习就是看杂志吗！”
“不然呢？”家入硝子反问，“一天到晚那么多任务，我哪有时间去医院学实操啊，况且不是还有反转术式吗，就算有什么差错也不是不能补救。”
对此夏油杰无话可说，只能沉默地目送全校唯一的兼职校医（无医师资格证）走进手术室，并在心里为手术台上可怜的小白鼠默哀。
“最起码不会死……大概。”他安慰自己道。
实际上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就如家入硝子所说的那样，她天生拥有极为罕见的反转术式，而且熟练度相当之高，只要在咒力存量足够的条件下，断肢重生也不是天方夜谭。
半小时后，藤原初夏摸着已经恢复如初的胸口，全身赤裸地坐在手术台上发呆。
咒术真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体系，明明是一种负面的能量，但在通过反转术式之后，这样强大的效果甚至可以媲美天生治疗能力的妖怪。
不过……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找备用衣物的家入硝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打心底会有种发憷的感觉，明明刚才是硝子学姐救了自己。
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感觉怎么样？”发现她逐渐缓过神，家入硝子把备用的校服连着内衣一起丢给了藤原初夏，“内衣是新买的，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小，裙子也是短裙，你不介意吧？”
现在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会因此挑剔。
藤原初夏的速写本没在手边，她只能慢吞吞地换好衣服跟在家入硝子身后。
“话说起来，我只治好了你的外伤。”黑色短发的女生从抽屉里拿出a4纸递给她，顺手摸了摸藤原初夏的下颌，“口腔和喉咙的冻伤我没有办法处理，反转术式没有作用。”
藤原初夏下意识按住喉结，手指下的部位传来阵阵痛麻感。
反转术式自然不可能起到效果，因为这并不是‘冻伤’，而是身体的自发‘保护’。
【抱歉，这是我的原因。】藤原初夏顿了顿，心虚地解释。。
家入硝子有点想抽烟，但手术室里有硬性规定，她便往嘴里丢了一颗薄荷糖，“为什么道歉，无法治疗患者的医生才该道歉吧？”
藤原初夏被她堵得无话可写，但她依旧瞪着紫罗兰色的双眼无辜地看向家入硝子，一副‘都怪我’的委屈模样。
“好啦，和我撒娇也没用。”她理了理藤原初夏凌乱的头发，换上往常慵懒的笑容说，“夜蛾老师还在外面等你呢。”
“你想好怎么向夜蛾老师解释，重伤后不逃跑反而企图‘以命换命’这件事了吗？”
“他知道你的伤势后，眼神真是可怕呢。”家入硝子耸耸肩，“就连五条那家伙拆了一栋楼都没能让他这么火大。”
藤原初夏的表情逐渐凝固。
她绝望地想，希望夜蛾老师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爸爸，不然明天她就可以直接打包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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