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节

九

        难得回老家一趟，又找了人帮忙，自然免不了请大家一起下馆子搓一顿。经过几轮疫情封控，县城里还能再营业的餐馆已经不多了。刘军找的是一家据说很久以前火过一阵子的小餐馆。席间，除了倪缪，大部分人都相互熟识，所以气氛很是火热，闹酒闹到了很晚。

        直到准备买单的时候，老板娘过来打招呼，豪爽地敬酒时，倪缪才知道刘军为什么拉他到这里来。这里的老板娘竟然是倪缪的初恋——肖曼。作为一直以来，倪缪离开这里的动力，在自己回来时忽然出现在面前，让倪缪有点措手不及。

        他责怪地看了发小们一眼，然后跟肖曼下楼买单。倪缪这才有时间打量肖曼，儿时记忆中的大高个，现在看来只算中等。倒是变得丰满，衣着较为修身的缘故，显得前凸后翘，很是火辣。原本勉强中等偏上的面容，也许是因为操劳，眼角间略显老态。这让倪缪不由得怜惜。

        “怎么，看到我还不好意思？”肖曼反倒是比倪缪大方许多，走在前面说道。忽然的问话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嗯？有这个准备，可以考虑。”话说没完，他自己都有点尴尬。

        “考虑什么？”肖曼回过头来笑着说，“不好意思？你们去过大城市的人哪，说话就是不干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好吗？”倪缪听到她语气里的讽刺，急忙辩解着。

        “这疫情弄下来，像我们这样开餐馆的，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幸好我们以前就把门面盘下来了，比别人租房的还是强不少的。”肖曼抱怨一番后，又习惯地炫耀起来，“不过我们这生活成本低，说不准比你们在大城市过得还舒服些。”她说话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来，面对着倪缪，这让紧跟其后的倪缪险些撞到她身上。这个距离，倪缪能清晰地嗅到肖曼吐出来的气息。他下意识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话。

        “咯咯，你这是要把我吃了？”肖曼调笑道：“对了，我生了两个儿子。大屁股能生儿子，我以前没跟你吹牛吧？你呢，有小孩没？”倪缪皱了皱眉头，这个话题话他有点不愉，但知道肖曼一直都是口无遮拦的个性。

        “而且我们夫妻生活和谐，从来都不止一分半钟。”还是没等来倪缪回话，肖曼进一步挑衅道。似乎说到这个，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微微侧过头去，却没有后退。这个小动作让肖曼略显幼稚，让倪缪想到了从前。

        “你不用什么都跟我比的。”有些动情地，倪缪抓起肖曼自从见到自己就一直紧握的手，温柔地帮她松开，然后顺势搂住了她，慢慢低下头去。“我老公就在下面厨房。”手掌摊开后，仿佛整个人也松懈下来。肖曼这样说着，却没有回避。

        似乎意识到自己不恰当的冲动。倪缪只是在肖曼眉间轻轻吻上一口，就没了进一步动作。没有可能，却有感情牵扯，他不忍伤害肖曼太深。“你比以前胆小多了。”肖曼鄙视道，转过身下楼了。仿佛更加成熟。一直是那么要强。

        这副模样彻底触动了倪缪。他的声音稍稍变得大了点，问出了压在胸口多年的疑问：“你以前为什么要跟我分手？”话语如暂停键一般，让原本行走的肖曼定格。但片刻后，肖曼又继续向前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幻觉。但从倪缪的角度，却能清晰地看到她肩头轻微的颤抖。

        伊人背影远去。倪缪最终没能喊出什么，失落地回到了包房。这对曾经的恋人的命运，早已被不同的现实气流，裹挟着，飘向了两个全无可能交汇的方向。并渐行渐远。

        晚上，倪缪看见了自己的梦。黑暗中，满是蓝色的液体。

        忧伤的蓝色液体。是血。但倪缪却不惊慌，而是接受命运般地向自己的身体看去。因为他知道，血液的来源是自己。是一只褪了壳，狼狈不堪，浑身是伤的龙虾。

        “每次褪壳之后，我只要不被杀死，都会变得强大！”不知哪里传来奇怪的，自己的咆哮声。

        却掩盖不住其中的颤抖。

        然后是挣扎、逃亡。。。

        “3、2、1，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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