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上行吗
本质上李林是一个悠哉的人，独来独往，不是孤傲酷帅的那种独来独往，是没什么朋友的独来独往，是没什么个性没什么特长不参加任何校园活动的独来独往。
虽然程青何乙也没有天天粘在一起但是李林知道他们是真正的朋友甚至是亲人，关系就是牢固到不需要朝夕相处。
说不羡慕假的，这种纯粹的友谊他也想拥有，就是有一个人毫无理由地站在你这一边，完全地信任你，发自内心不求回报地为你好。
所以同样每天独来独往的何乙，并不寂寞，而自己，多少有点儿，不过也没关系，他能调节，他有书有故事。
教师办公楼四楼的图书室，他敢打赌，学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不知道它的存在。本来教师办公楼就不太有人会来，除了一楼的多媒体阶梯教室，三楼的化学实验室，其它办公室常年关门，没人关心它的作用。
说是教师办公楼，事实上老师们都挤在教学楼那边办公，每层楼最东边的教室旁有个小房间，那就是所有老师的办公地点。
图书室的老师坐桌子后看书。高一时，李林在几个书架间游览，选了两本书，摘下挂脖子的校牌和书一起放桌上，问：“老师，一次最多能借几本书？”
“两本。”
他以为能借三本，市图书馆就能借三本，可能借还一次不容易吧。
老师做好登记后抬眼剃了他一眼，是的，抬眼，没抬头，剃了他一眼。
李林看到这个眼神是从镜框和眉骨中间的夹缝，而非眼镜正面。这个眼神仿佛在说一个男孩子看这类书，不正经。
哎嗨，哪儿不正经了啊，你图书室有这种书你正经不正经，你有我不就可以看吗？
当然这只是李林的心理活动，他不是与人争辩的人，要说吵架的话他肯定是不行的，急起来他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吐不出字，所以他尽量让自己性格慢下来，不争不抢不急不躁，不然会吃亏的。
图书室连座位都没有，不然他可能会坐在这看书，等待他的爱情降临。
高二文理分班后和何乙在一个班，但他放学就去学吉他不见人影。何乙给他的感觉很孤远，孤远这个词是李林自己发明的，就是人明明坐你旁边睡你隔壁床，却走不进他内心，一个孤独而不寂寞的遥远的人。
同宿舍的雷文墨也分到九班，李林不敢跟他讲话，之前他在宿舍把他们都揍了，自己躲得快没遭毒手，虽然他道歉了，但对他的恐惧没法消灭。
如今何乙和雷文墨却很好，何乙可是活生生被揍了几拳的。不光运动会有说有笑的，这会儿篮球赛一向生人熟人都勿近的雷文墨大喊何乙上场打球，那句“小乙子，上啊，哥带你玩。”让李林既震惊又羡慕，羡慕何乙的人格魅力。
“哥在那。”何乙指指站场边的篮球大哥吴臣诚，“按身高也轮不到我啊。”
按身高？按身高就快到他了，他跟雷文墨差不多高，心慌了不由得脱口而出：“何乙你疯了吗？你想推谁出去？”
“还有别人呢，推我也不推你啊，我挡你前面，放心放心。”何乙拍拍李林肩膀。
这还差不多，说何乙冷漠嘛，有时候也挺照顾自己的，要说他们是朋友嘛，好像又差点。
第二场对阵七班的篮球赛，雷文墨没来学校，第五个人凑不齐了。有篮球大哥吴臣诚在，弃权是不可能的，哪怕找个女生上场，大哥都要把酷帅耍到底的。
何乙没有挡在李林前面，因为他学吉他去了。
按身高的话，他们班还有个184的男生，吴臣诚确实按身高对184的男生勾勾手，没想到他一边笑着挥手拒绝一边退到了女生们的后面。
靠，这样的男生没人说他娘炮，李林心理鄙视了这184一番，因为刚分到文科班没多久他就听到有女生说他不够男生。
要说他们九班不够男生的男生多了去了，凭什么只说他。想到这，李林举起手，按身高确实要到自己了，主动一点儿吧：“大哥，我上行吗。”
吴臣诚大手一挥，说：“上啊，哥罩你。”
“林妹妹man啊。”184男生一脸开心为李林鼓掌。
林妹妹你的大头鬼！
套了号码背心上场，李林害怕一会儿谁传球过来万一自己躲开了怎么办，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怂不能怂。
“林宝加油。”女生们很贴心为他打气。
“林宝放心，我罩你，一会儿你跳球。”哨声响起之前，吴臣诚依旧要交代一些事项。
“我最矮为什么我跳球。”李林不解地问。
“这是战术，我去跳球浪费了，他们挑球肯定往我们这边拍，我断下反攻。”
“好，我跳，那我打什么位置？”
“前锋。”
“前锋？我投篮不准的。”
“林宝啊，哥没指望过你，你但凡拿了球就传给我，明白吗？得分算你一半。”吴臣诚拍拍李林的肩膀，笑了。
“明白了，谢谢大哥，那我是不是站在他们半场不用动，等你们抢了球传给我，我再传给你？”
“也行。毕竟你这身高让你作后卫防他们有点难，7号陈剑，主要是他运动神经好，除了我你们都防不了。”
“靠你了大哥，我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别怪我哦。”
“说什么呢，都是为班级增光。”说完吴臣诚又拍了拍李林的肩膀。
哨声响起，选好场地，李林按照带头大哥吴臣诚的指示站到圈里准备跳球。裁判是个学生，举着球在他和对手中间。他不用跳，所以他连下蹲的预备姿势都省了。
陈剑看着站得笔直、脸上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几乎全场最矮的李林，又看看吴臣诚，问：“你几个意思？”
分文理之前，吴臣诚就是七班的，跟陈剑天天打球，熟得很。
“啰嗦，跳你的球。”吴臣诚说，他有职业素养，不耽误跳球时间。
哨声一响，球往上一抛，陈剑迅速跳起把球往他们进攻方向的队友那给，果不其然，吴臣诚闪身就把球截了。
李林没忘记自己的走位，跟这大哥进攻，然后找人少的位置站着就好，抢球是不可能抢球的，这些人一个蛮劲撞过来，李林觉得自己能飞出场外。
“林宝传得好。”每次接到李林传的球，无论进与不进，上篮后吴臣诚都会鼓励一句。
能不好吗，林宝都没打算带球跑，连球还传不好，他得钉十字架上曝晒三天。
这球打得是真轻松，李林就没跨过中场线，一直在他们要进攻的这边球场待着，倒是防守他的对手有点辛苦，时不时跑去支援队友，时不时又得跑回来防守他，后来李林没忍住笑了，对那个同学说：“你也太辛苦了。”
男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精彩的进球周围的观众会发出惊叹，吴臣诚的灌篮每次都能引起尖叫和欢呼，哎，是有耍帅的资本。
李林无人防守，市排球队队员博涛得球后第一时间传给他。接了球的李林还想等着传给吴臣诚，结果陈剑已经冲了过去，吴陈诚大喊：“自己投。”离篮框还有些距离，运球、三步上篮，李林心跳特别快，都没人防守要是还投不进那得多丢人。
幸亏，进了，李林人生中第一个两分。
“熊俊勇漏人了！”陈剑有些生气回头对那个负责防守李林的人说。
也不知道是进球后的喜悦，还是因为李林就是这种爱笑的性格，对着跑过来防守他的熊俊勇笑了笑。
球到这边后，熊俊勇开始尽责地卡位，一直用他的肩背往李林身上靠，李林能理解球场上的肢体接触，他受不了往后退开些。只是他一退后那个熊俊勇也跟着退，一直粘着他，逼得李林开始小幅度跑动想甩开他，自己只是进了一个球而已，至于吗！
九班的投篮没中，七班抢到篮板迅速组织反攻，这种时候李林是不会跟着跑过去的，他又防不住谁。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球跑过那边篮下，包括李林。
突然，李林愣了一秒，不是愣，是震惊，脑子一片空白但身体先行，满带愤怒手肘往后横击，手肘疼不疼李林没感觉，因为内心愤怒已经盖过了所有感官，像是要射出飞刀的双眼、紧咬的牙关、紧握的双拳，转头侧目看着斜后方弯腰捂住肋骨处的人。
有愤怒有讨厌有去nmb的，转身抬脚一个没有什么威力的正踹，被踹的人往后退了几步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地上的人刚刚被肘击时“啊”了一声，还没人注意到，这会儿倒地已经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队友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旁边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凶手，作为七班的球星陈剑已经大步冲了过来，双手推了李林一把。
这一推李林飞了出去，踮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惊慌地转头看向偷袭他的陈剑。
陈剑再一次冲到李林的面前，正挥起拳头就被赶过来人拉住，他的额头抵着李林的额头大吼到：“你打球怎么这么脏！你打球怎么这么脏！”
那一推已经吓得李林心脏狂跳，而这一吼，更震得他四肢发凉僵硬，有种灵魂抽离的感觉，头昏脑涨。脏？谁？我吗？我打球脏？面对近在咫尺有些狰狞的脸，本能应该往后躲的，但是他没有，又气又急又怕的李林没能很好的处理当下混乱的情况，脸往前张嘴就咬，就是小孩子气急了发狠咬人的那种咬。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场外的人一阵惊呼，场内的人也都震惊了，抓住陈剑的几个人都忘了使劲，陈剑吓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几个人身上，瞪大双眼低头看着在嘴角上擦了一下的手背，有血，抡起拳头又往李林脸上挥去。
一旁的吴臣诚早一步把李林往他身后拉，拳头打在了吴大哥的手臂上。
观众们的惊呼一声接一声。
这是动武了，旁边的人又迅速拉住陈剑，吴臣诚也一手顶在陈剑的胸膛，说：“干什么干什么，至于吗。”
“至于吗，你问他至于吗？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陈剑一直瞪着李林，想甩开这些禁锢他的手。
李林的嘴巴像是铁门被用力关上并卡死，咬得牙齿和脸上的肌肉有些发痛，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说不了。
裁判也只是个学生而已，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李林对他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陈剑大吼：“有种别走。”
吴臣诚也喊了声：“林宝。”
李林走后，吴臣诚对还坐在地上的熊俊勇伸手，说：“你没事吧。”
熊俊勇借了力起身拍拍衣服说了声没事。
“什么情况？”旁边的人问。
熊俊勇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不小心碰到他了。”
陈剑看看熊俊勇，挣扎着抽回了自己的双手。
吴臣诚转头看看陈剑说：“还打不打，都是男人，点点小事计较什么。”
陈剑扯了衣领擦嘴巴说：“打，打死你们再算账。他叫什么？林宝是吧，叫他放学校门口等着。”
“你别动他，这事我得问清楚，要打架我奉陪。”吴臣诚对这种场上打球场下打架的情况是见怪不怪的，但还真没人找他打过架。
“在学校里我不动他，出了校门谁也别想管我，要打就来。”陈剑甩了吴臣诚一眼，又用手背在嘴唇上压了压，还有血。
李林回宿舍拿了衣服去洗澡，洗完澡衣服也没洗就躺在床上，平复呼吸回想刚刚的一切，他确定自己没有冤枉那个男的，庆幸的是自己居然使出了肘击和正踹。
程青练散打时他特地请教过，有没有什么招式适合自己，程青说：“你出拳没有胜算，不痛不痒。”
“哈哈哈哈，练散打还能提升斗嘴的能力啊，青哥真行，那随便教我两招。”
“肘击适合你，或者踢裆吧。”
学得不太好，力道都不对。正踹也是因为对方平衡感不好才摔跤的，不然他那一脚其实踢不倒任何人。咬人好像也有点不对，咬了对方的脸。
自己没被打死是不是有点意外？
tmd好好看球不行吗，非要证明自己男人，李林你是不是有病。
陈剑这个人他是不认识的，但是好像有听说他爱打架，高一头包着纱布来上课的是不是他？从来没想过老实本分的自己会与陈剑那类人发生摩擦。那要不要道歉？
不，不行，除非那个摸他的男人先道歉。tmd的这种事道歉也没有用，根本不可能原谅，靠，恶心死了。
晚饭没去吃，晚自习也没去上，这是他第一次旷课，胸口还堵着一口气，不想面对任何人。去教室还得给带头大哥一个交代，他没想好怎么说、说什么。
睡觉吧，睡觉最能缓解情绪了。我爱睡觉，睡觉万岁。
一夜辗转反侧，懊恼。
晚自习，陈剑打球被人亲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甚至有人特地跑到七班去嘲笑他。
“陈剑，听说你被亲了。”
“被咬被咬，要讲几遍，你们这些混蛋，再说我揍人了啊。”陈剑把书往桌面一甩。
“不揍你是王八蛋，是谁保证不在学校里面打架的。”
之前陈剑在校内跟同学打架被罚写检讨书，被要求写上不能在校内打架，否则自动退学，双方还请了家长。
对方倒是护着自己的孩子，陈剑的爸爸一边揍他一边骂到：“长本事了是吧，长本事了是吧，哈，这么本事去打工养你自己。”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再次发生，陈剑决定不在校内动手，在校外打架学校是不管的。
越想越气，球赛也输了，脸也丢了。当下陈剑没有去九班找麻烦，他在努力忍着怒气。
一夜翻来覆去，焦灼。
次日课间，陈剑去上厕所。出了厕所就是九班的后门，陈剑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放慢了脚步，视线透过窗子寻找着某个身影，在没看到李林之前，陈剑根本想不起李林长什么样，但，巧了，窗边那个跟同学说话的人就是他要找的林宝。
陈剑走过去，对着玻璃窗就是一巴掌，空心的巴掌，声音大但是不疼。
背对玻璃窗的李林吓得差点缩成团，转头看到窗外的陈剑时，呼吸都顿住了。
李林眼里的惊慌让陈剑莫名有点兴奋，嗜血的兴奋，想撕咬的兴奋。
铃声响起，陈剑带着得意的笑容回教室了，连英语课他都坐得笔直笔直的。
老子要吓死他吓死他。一整天，陈剑都在找机会吓唬李林，而李林早有心理准备，课间不再背对窗外，两个人眼神偶尔交汇，李林眼里的防备让陈剑开心极了，他甚至想一直站在窗边死死盯着李林，他觉得李林可能会尿裤子。
晚上，陈剑做了个美梦，梦里，他跟一个短发女生亲吻，自己脸上挂着傻气又幸福的笑容，女生眼睛又圆又亮，脸红红的，笑起来很温柔很好看。长得好高呀这女生，自己抓着女生的手腕，稍稍低头就能亲到了，啊，好软好软，啊，啊
啊！
清晨，凉风吹进房间，奶奶在楼下喊陈剑起床。
半睡半醒间温故着昨夜的美梦，当然，只有亲吻而已，触感好像还挺真实的。陈剑的双手从女生的手腕上移到肩膀，女生一脸笑意看着自己，这张脸有点眼熟，有点眼熟，是谁，我肯定认识她，她的名字是什么？迷糊间脑子已经在运转。
“啊！”陈剑打了个寒颤，瞬间睁开眼睛。是林宝！那个咬了他的林宝！啊！！陈剑很想骂脏话，嗓子被卡住了，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内裤
“啊！！”声音吼了出来。说来绝对没人信，陈剑是个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骂脏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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