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王(24)
当弦祀把昏迷不醒的老虎捆到自己身上时,白妙首先注意到那条断尾,其次才是他竟然肯救自己死敌的事实。
“你尾巴怎么了?”
弦祀转头瞄了一眼自己拖在地上的蛇身,眸光一深,笑容却又轻又浅,“你害的。”
白妙从这云淡风轻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受伤的味道,心里忽然一酸,微微垂下头去,“对不起。”
弦祀眼神晦暗如将雨的云天,唇角一勾,抹去那几分不可言说,重添几分亮度,“我自愿的,你不必有负担。”
“上来。”弦祀拍拍自己粗壮的蛇躯,向白妙示意。
“我自己能跑能跳,”说完,不大自信似的,又补上一句,“放心,不会拖你后腿。”
“废话真多。”宗昱不耐烦地眯眼,长睫在没有血色的皮肤上投下大道阴影,扬声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尾音曳得很沉,不自觉地带上压迫。
白妙犹豫片刻,小声道:“……这就来。”
说完便跳到大蛇的末尾,看着那道淡红色伤口,白妙只觉自己的伤口曳隐隐作痛似的,小心翼翼地问:“它还会再长出来吗?”
弦祀有些好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是在关心我?”
白妙脸色涨红,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毕竟此事也是因我而起。”
弦祀的绿眸沉了沉,又恢复那种没心没肺的笑,潇洒地朝身上一拍,“放心,随便缺了哪部分,我这身子都会重新长出来。”
白妙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弦祀仿佛对白妙的反应很是满意,下巴扬了扬,看向头顶瓦蓝的天,被太阳照得眯眼,神情慵懒惬意,声音也不自觉地透着股懒洋洋的味儿,“谁若跟了我,此生绝无守寡的可能……”
白妙被震得差点翻到地里去。
大蛇忽一转向,接稳了她,似笑非笑道:“你这么激动是干什么?动心了吗?”
白妙小口唾他,“呸。”
弦祀一脸愉悦。
“往上坐些,小心溜下去了。”他出言提醒,“你要是掉了,我便也将这臭老虎扔下去,叫他自生自灭。”
白妙磨磨蹭蹭动了动屁股,不情愿地伏下身子,扒紧大蛇,“谢谢你救宗昱。”
“不必替他谢我,本来救他也不是为你。”弦祀不自觉地喃喃道:是为了我自己。
白妙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
弦祀勾唇一笑,头也不回,向着太阳朗声道:“坐稳了!”
话音未落,蛇身腾起,飞速滑过广袤的草场,风声呼啸,宗昱的长发被吹得散乱,在风中像是绵密的水藻,散发沼泽泡沫的潮湿气息。
一直跑到日落西山,才停下来。
白妙途中屡次疑心弦祀这家伙带他们多兜了圈子。
终于到了一处白岩高台,青石嶙峋,古木参差,一道天堑在眼前横开,极目远眺,雾气氤氲,视线往下,深不见底,一望便教人胆寒。
弦祀松松垮垮地斜靠在一棵古松下,笑得漫不经心,眼神也跟着天边的云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看见了吗,从这儿出去,就到了人间。”
白妙望向那万丈深渊上缥缈蒸腾的云雾,眉心拧成一道“川”字,“可是怎么才能过去呢?”
“放心,这个难不倒我。”弦祀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白妙兴奋起来,眉飞色舞,“那我们赶快走吧。”夜长梦多,她再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你想累死我吗?不知好歹的小兔子。”弦祀飞扬的墨眉压到眼睛边上,看起来颇为不爽。
今天那片草场确实够大的。白妙怯怯咬住下唇,说了声抱歉。
弦祀心里憋气,不能朝白妙撒,只好将旁边还在昏睡的宗昱一尾抡远,眉目间透着浓浓的嫌弃,“这只臭老虎,这么重,压死老子了。”
白妙:“……”
按理说这时候她最好站出来说上一句“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方显作为爱人的担当本色,可是面对那粗壮有力的巨尾,她犹豫了,反正老虎皮糙肉厚,偶尔挨几下也没事。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抓住宗昱的尾巴拉了一拉,在心底呼唤他快点醒来。
显然,这点力度对一只老虎来说还不够给蚊虫搔痒的,宗昱闭目昏睡如死猪。
金乌藏山,换了一轮轻薄的银月上来。
更深露重,连密致的兔子毛都阻挡不住地底上渗的湿气,按照往常,她早钻进宗昱的老虎毛中取暖了,但是此刻处在那只阴晴不定的大蛇眼皮底下,她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宗昱什么时候醒来,想到这里,白妙陡然打了个寒颤。
弦祀将睡未睡间,一双细目正好瞧见这一幕。
“过来。”他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我不冷。”白妙连连摇头。
甫一出口,便自知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果然,弦祀眸光流转,笑得兴味十足,“我说你冷了吗?”
“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白妙瞳孔睁圆,接连倒退几步。
“你知道这悬崖有多高吗?”弦祀指着不远处的崖壁,冷声道。
白妙闷闷摇头。
“我也不知道。”弦祀笑得无辜又邪恶,瞄了一眼昏睡之中的宗昱,“不如,我们把这只老虎扔下去,听听响?”
“不行!”白妙大呼起来。
“看把你急的……”弦祀冷声嗤她。
下一秒,他语气乍然不耐烦起来,眉头蹙得很深,“不想你的好大王死,就赶快给我过来!”
白妙不情不愿起身,来到盘踞的大蛇身边,屁股还未沾地。
就被弦祀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坐近点。”
见白妙倾身过来,他散开长尾,将她蜷在中间,只露出一只娇小的兔头,大手压下,紧紧地让她贴在自己胸前,神情专注地打量她,声音和目光一起笼上了几分热切,“我又不会吃了你。”
翘起的唇角显示他此刻心情愉悦。
白妙则吓得半死,直在心中咒骂这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天气原因,白妙抖得更厉害,察觉这一点的弦祀,将脑袋搭在她肩头,猩红的蛇信子绕到她唇边,若有似无的暧昧,“竟然还在冷,我这里有更好的取暖法子,你要不要一试?”
“不!”白妙斩钉截铁地拒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听他这口气就不像什么正经话,她才不要相信他。
“哗——”
眼前有火光亮起,将寒夜烫得发热。
白妙的眼里一烫,微微向外侧过颈去,同时避开身后不时向自己耳廓喷洒灼气的大蛇,带了几分故作的惊喜,问道:“你还会喷火呢?”
她得找个话题,要不如何度过在他怀里的尴尬时刻?
“我有法术,”他说着,挑衅似的看向那边不省人事的瞌睡虎,同时故意很大声地讲给白妙听,像是一种幼稚的炫耀,“而且不低哦。”
白妙移开眼,将冰冷的鼻尖往火堆上凑。
几只飞蛾不管不顾地往火里钻,白妙看了一会儿,笑它们,“真是傻子。”
弦祀眉间带着几分讶异,吐露出口的话却尽是讥诮,“你知道它们要干嘛?”
“趋光。”
弦祀愣了一下,又换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你怎么就知道它们不是怕冷?或许只是嫌夜太长,又无聊,想要寻求片刻的温暖呢?”
他说话时,指尖不停在她耳间拂动,像是在有意扰乱她的思路。
白妙无谓地一笑,“恐惧或许会让人迷失,但效果是短暂的,只有真正的向往,和渴求,才会产生自焚般的狂热。”
身后弦祀的表情染上了某种不知名的危险,声音却更为放松和慵懒,“按你这么说——它们的寻死都是有计划的喽?”
“天性,”白妙顿了一下,定声道:“趋光是飞蛾的天性。”
弦祀再未回言,四周一片静默。
角落里躺着的宗昱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
半晌,弦祀开了口,语气森然,像盯着猎物,“那你说,蛇的天性是什么?”
火焰像只窥探的眼睛,好事地凑过来,要听二人各怀鬼胎的对谈。
“交|配。”白妙这样说。
-
焰头骤然抻远,烧得嗤嗤作响,像在发笑。
火光之前的两人再加上地上那位,一共三人,神色各异,至少挂起了六套表情。
为何是六套呢,大约心里的那套也得算上吧。
(https://www.uuubqg.cc/68038_68038519/4141139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