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西旻从青云山沿着西北的方向一直飞，到达临安后，有了之前的教训，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当地的土地，然后在土地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圆光术里的那处茉莉园。

        “在那边！”

        晨光熹微中，只听得到一阵清脆悠扬的笛声，西旻沿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寻去，不多时便在一个山坡上，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只见女孩一身青衫，赤着双脚，手里拿着一片叶子坐在山坡上，正一脸沉醉的吹着叶笛。西旻一时间竟不知是喜还是悲，顿时热泪盈眶，一步步地走到女孩面前，轻轻唤了一声：“芷欣。”便再也顾得不得什么了，一把将女孩搂入怀里中。

        “……这位神君……你……你……你是谁？”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芷欣竟然失忆了，把人松开，看着眼前女孩陌生的眼神，一瞬间如遭雷击。女孩看上去很害怕他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便绿光一闪，不见了。

        “土地！”西旻神色大骇地叫道，一个手执白扇、广袖长衫的男人很快便出现在他身后。

        “小神在。”

        原来这个世界的土地并不都是矮小敦厚的小老头形象。西旻迎上去问：

        “这是怎么回事？”

        土地双手抱着扇子，缓缓地向他揖了一礼答：

        “神君莫急。万物有常，花时有序。茉莉花晚间开放吐香，白天拢瓣休息，萼绿仙子这是休息时间到了，明天早上，自会出来。”

        萼绿仙子？西旻不觉皱了皱眉，问：“为何是明天早上？”

        土地答：“因为萼绿仙子现在还处于化形初期，化形初期的茉莉花精，受茉莉花习性的影响，每年只有花开的时候才能幻化出人形。而夏季的晚上，是茉莉花精最好的修炼时间，所以萼绿仙子一般不会浪费。每年这个季节，只有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才会幻化出人形，从茉莉花里出来。现在时间到了，回去休息了。”

        难怪只有最近这段时间，西旻用大圆光术观看芷欣以慰相思时，能看到芷欣出来活动。之后他便在土地的带领下，来到芷欣面前。由于芷欣现在是一棵“芳”龄两千六百多岁的茉莉花了，所以被附近村民单独种在一个山坡上。巨大的树冠，足有两层楼那么高，树干需要四个成年男子手拉手才能抱得下。每根花枝上都挤满了珍珠粒似的小花，像雪一样堆在上面，美丽壮观极了。

        “可是芷欣为何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呢？”西旻问。山神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答：

        “世界万物分为有情众生和无情众生。有情众生指人、动物，六道轮回里的一切生灵。无情众生指花草树木、山川大地，器世界里一切没有灵识的有形之物。无情众生不在六道轮回之内，本不能入道修行。只因人死后执念难消，不愿入地府轮回，其魂魄附在无情众生上，这世间才有了这许多草木花精，山妖石怪。然则草木无情，山石无心。人的灵魂附在这些无情之物上，经过漫长时间的沉眠，修炼成精，多半也会前尘往事俱忘，无心无情。”

        西旻一时没听明白，颤声问：“什么意思？你是说……芷欣不仅忘了从前的事情，就连人正常的情感都没有了吗？我不信！这个世界明明就是……”

        西旻越说越激动，刚准备说：“这个世界明明就是假的，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时空！”可是刚一开口，嗓子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头疼欲裂。他抱着头滚到地上，不远处有正花农成群结队地向他们这边走来，土地便抱着西旻，来到了附近一处庙中。

        “神君，不知这位萼绿仙子和您是什么关系？”

        萼绿仙子？西旻不由皱了皱眉，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元神都要飞出去了，直到这会才好了一些。土地继续说：

        “我两百年前才成为此方土地，萼绿仙子也是那个时候化出的人形。花木精灵修行不易，是所有修炼者中修行速度最慢的。这两百余年，萼绿仙子受真身的束缚，一直只能在那片山谷里活动，连浮玉山都出不来。您是如何识得的呢？”

        西旻看了一眼土地。眼前这个土地，不像土地，倒是像山神。经过方才的事情，他可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外面答：

        “很久之前，认识的。”

        之后便不再言语了。土地也没有再问下去。晚上，待花农们都满载归去，西旻又一个人来到浮玉山中，来到芷欣面前。只见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小花，在夜色的笼罩下竞相绽放，淡绿色的灵光，像无数萤火，照亮了整片夜空。

        “神君神君，你要带我去哪儿？”

        芷欣吓了一跳，忙从茉莉花里跳出来问。西旻从芥子须（神仙的储物空间)里拿出陆压道人给他的赤乌玉坠，变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花盆，将芷欣移植到花盆里就带走了。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西旻带着芷欣一路往太湖的方向飞，不多时便来到苏州城外，在太湖边寻了一处河滩宿下。

        四野蛙声阵阵，虫鸣如织，芷欣从红玉花盆里跳出来问：

        “这是什么地方？神君，你为何要带我来此处？”

        西旻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心情就没有像此刻这般宁静过，闭着眼睛在河滩上躺了一会问：

        “芷欣，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芷欣脆生生问：“记得什么？”

        声音还是像从前那般好听，但是从来不会说出什么让他高兴的话来，接着西旻便施术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将她初来这个世界时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所以……我真的是林芷欣？”

        酸涩的滋味瞬时蔓延至胸口，西旻轻轻抚着女孩的乌发说：“你本是著名国画大师林欣石的女儿，你的母亲是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名字叫叶芷卿。他们非常相爱，所以从自己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组成了你的名字。但是你的母亲生下你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是你的父亲，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的。后来你跟着吴门琴派大师吴印月先生学琴，16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是一个视音乐如命的女孩，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便是，坐在琴案前弹琴。。”

        芷欣似懂非懂，“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西旻一时竟被问住了，眼里明明灭灭，顿了许久之后才答：“我叫陆西旻，我们两家是百年世交，我们从小就认识。你像从前一样，喊我西旻哥哥就好。”

        湖面上吹来阵阵凉风，一只斑嘴鸭在水里扑棱了一下，惊起附近涟漪阵阵。芷欣心中一片朦胧，便回红玉花盆里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二人一起来到苏州。一进城芷欣就被眼前富丽繁华的景象惊到了，在西旻面前转了一圈道：

        “哇！这便是人类的世界吗？”

        旦见河道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卖菱藕喽，卖菱藕！”“面人，公子，面人，要一个吗？”……正如诗里所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西旻一时竟也生出，和芷欣一辈子在这个地方也不错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

        “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二人来到一家名为红尘阁的客栈。整座客栈共有六层楼高，七十六间房，除了第五层、第六层分别只有八间和四间房以外，其余四层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有四间房；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装饰华美，非常气派。

        西旻想着芷欣现在是一棵茉莉花，不一会就得回花盆里睡觉，便道:

        “住店，一间。”

        小二两眼精光地介绍道:“六楼青莲居，是我们这最好的一间客房，您看可以吗？”

        显然把二人看作了一对。不过西旻并不在乎，反而非常乐意别人误会他和芷欣的关系，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了。后来他才知道，这间房五十两一晚，相当于现实世界里一万多人民币了。不过他并不缺钱，在他通过chronocross芯片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江雨桥送了他一亿灵石。这些灵石和他现在是旻天一样，都躺在他的芥子须里。一亿灵石是多少呢？在这个世界，单只一枚灵石，便可兑换六百两黄金。一两黄金约等于七十四两白银。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灵石矿，五十两银子而已，洒洒水罢了。接着便听到小二十分欢快嘹亮的声音：

        “好勒！”然后指着柜台上一个十分奇怪的铜盘道:“请将您的鱼灵符放在这上面，我好帮您登记。”

        西旻怔了怔，方才想起来，他并没有鱼灵符，住不了客栈！而鱼灵符是什么？——这个世界的身份证。问：古代为什么还会有身份证这种东西？答曰：这个世界除了建筑和人们的衣食习惯外，可没有哪个地方像古代人。

        由于人人都修仙，再加上遍布全国各大城镇、能将人瞬间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传送阵，所以人们出行十分方便，人口流动很大。因此为了方便管理，华夏国便颁布了“鱼灵符管理律令”。用途就和身份证一样，每个华夏国人年满16岁后，都须去各地方司户署办理鱼灵符，否则什么也干不了，简直寸步难行。他因为没有鱼灵符，这几个月住的都是山洞、树林，只有需要添置一些生活用品的时候，才会到城里——过的就像个野人。

        但鱼灵符不是什么人都能办理的。也无法伪造。因为鱼灵符是由一种名为血契石的石头制成的。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石头，由这个世界一种独有的矿土经过一系列精密复杂的方式淬炼而成。将血滴在上面，便可与之结契。因此用这种石头制成的鱼灵符都具有认主功能，无法被他们冒用。鱼灵符的外观像一条鱼，鱼身上一面刻着“华夏国鱼灵符”六个字，一面刻着鱼灵符主人的姓名。鱼灵符主人手握着它，将其放在特制的仪盘上，便可以看到储存在鱼灵符里面详细的身份信息，包括:姓名、性别、种族、出生年月日、户籍地址、办理日期、有效期限。神仙都造不了假。

        不过由于常常会有一些神出鬼没、法力高强，又来历不明的人来到华夏国，例如——他；为了监管和方便这些人在华夏国有序活动，华夏国便给了他们一个统一的身份：世外散修。只需要去司户署办理一张身份文牒就可以了。但是身份文牒的有效期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想继续在夏华国正常生活，则需要再次去司户署重新办理。他这几个月一心只想着找芷欣，便一直没有去办理。司户署隶属各地方府司，当下二人便离开红尘阁，往苏州府司的方向走去。

        “有了这个便可以住店了吗？”从司户署出来，芷欣拿着西旻刚刚办好身份文牒问，只见上面简单的写了几行字：

        陆西旻，南海散修。身份不名。年龄不详。修为不可测。修火系法术，灵力呈白光。已察。

        左下角印了一方“苏州府司”金印。

        接着二人便再次来到红尘阁，住进六楼的青莲苑。一进门，芷欣便将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挨个拿起来问了一遍：“这个是什么？”“这个呢？”“这个又是什么？”……一副第一次来人间，满眼惊奇的模样。萤灵灯，灵火炉……各种以灵力为能源的生活用具，看得她简直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不多时便困了，钻进茉莉花中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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