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三年未见,连澄的气势变得迫人,目光变得凌厉,唯有神情却是不变的倨傲。
他仍旧穿着黑衣,系着黑角带,和在三尊山时一模一样。
只是握着的,不再是从前那柄饮冰剑,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剑鞘乌黑的窄剑,泛着神秘而残忍的气息,那剑柄上镶着的翡翠,透着无数条游弋血丝,月光一照,冷光熠熠,像一只冷看世间的血眼,又像一张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他容貌照旧时却更为出色,剑眉星目,直鼻薄唇,棱角分明,如雕如琢。
只不过肤色变得苍白如雪,唇边挂着以前不曾有的笑,无情的笑。
而那双曾短暂出现过喜乐的眼,一片死寂,无悲无喜。
上官优游一见连澄,也双眼发直,恍惚道:“五……五师兄。”
连澄心不在焉的扫她一眼,淡淡道:“你长高了。”
上官优游呆立良久,终于一个箭步,立在陆清身前。
那边张管家听得连澄二字,也是陡然大惊,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呆立原地,汗如雨下。
连澄最近才接向明山教主之位,上位后,先是囚他师父,接着连杀数位长老,然后又放出话来,说要将总坛搬去三尊山,还说要让三尊山掌门陆清做个日日替他捶腿捏背的仆役。
一时间,人人侧目。
近些年,向明山兴起后,便成了武林公认的魔教,为江湖名门正派不齿,加上连澄又胆敢叫板三尊山,众人更是又气又恨,又惧又惊。
张管家心中叫苦不迭,心道你们俩的纷扰,居然能闹到涂家庄里,真是孽缘,孽缘。
张管家有苦说不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问道:“久闻连教主大名,不知连教主深夜前来,所是为何?”
连澄没开口,门外,蔡升恒满脸是汗的爬了进来。
他脖颈通红,面色青紫,语无伦次道:“陆掌门,我,我,我,我真的……”
陆清此时已从巨震中缓了过来,他苦笑一声,挥手道:“罢了,我交代你的差事可有办妥?”
蔡升恒揉揉脖子,道:“还没,这不刚出了无司就碰上了连魔……连教主。”又絮叨道:“哎呦,今天可真倒霉,先是碰上个女大王,又碰上个男霸王,当真祸不单行,过两天,还是得去拜拜神仙,听说现在有个什么童子,十分灵验。”
陆清道:“女大王?”
蔡升恒道:“可不是,也是打听陆掌门的。”
此时,陆清身侧的上官优游头越来越低,手拨着剑穗子,蚊呐道:“谁是女大王,我斯文多了。”
陆清看她一眼,无奈叹口气,又挥挥手,道:“升恒,赶紧去办差。”
蔡升恒如蒙大赦,一溜烟没了。
连澄不请自来,旁若无人的落座,不过并不开口,只默默注视着陆清。
陆清被这双盯着,心中七上八下,一时心绪纷飞,思来想去,只好道:“连,连教主,你是找我?”
连澄斜倚椅背,缓缓开口:“不找你找谁?在安塘我可就师兄这么一个旧……相识。”
陆清坐立难安,不自在道:“谁说只有我,不是还有小师叔、二师弟、三师弟……”
连澄忽地笑出声,挑眉道:“这些旧相识……怕是各个都想要我的命……师兄此时提起他们,怎么……是让我去送死,还是让我先下手为强?”
陆清一顿,又硬着头皮道:“星夜至此,不知连教主找陆某所为何事?”
连澄逼视着陆清,牵嘴角,浅笑道:“向明山教主找三尊山掌门,能是什么事?
陆清未出声,张管家已紧张道:“正邪大战?”
连澄瞥了张管家一眼,淡淡道:“正?邪?谁是正?谁是邪?”
张管家嘴唇发抖,颤声道:“自然三尊山是邪。”
陆清:……
连澄满意一笑,将视线移回陆清,慢慢道:“师兄,你别怕,本教主只是来找你算算账。”顿顿,又道:“旧账难清,扰得本教主食不甘味……所以,特意下山来要账。唉,奔波了一日,好不容易才知道你在这里。”
陆清一时语塞,当初三尊山巨变,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
且撇开私人往事不提,如今两人的身份,也是南辕北辙,天差地别,正道首领对魔教至尊,他似乎应该立刻拔剑,与魔头大战三百回合,才符合身份。
可他隐隐觉得连澄虽然阴阳怪气,但实则对自己并无恶意,加之自己内力尚未恢复,硬碰硬显然不妥,于是选择温言道:“连教主,眼下陆某还有职责在身,你我之间的事,可否容后再叙?”
连澄端凝着陆清,阴恻恻笑道:“自然不急在一时,我们当然也要先好好叙叙旧,你说是不是……师兄。”
最后二字,连澄拖得尾韵悠长,陆清心尖一皱,低下头去。
“安塘可是三尊山的天下,师兄一定要好好招待我,不然……”连澄将声音压得极低,徐徐道:“我可是会生气的。”
连澄取过陆清的杯子,自顾自倒了杯茶,接着握着茶杯把玩,似笑非笑道:“师兄,我方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听见你们的对话,似乎很有趣,你不如继续问下去。”
陆清拿不准连澄到底何意,三年未见,此番千里迢迢找上门,难道就是为了听他问案?
连澄似是知道陆清心中所想,托起下巴,视线饶有兴趣的扫过张管家,言道:“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将你抓走,不过现在…我也想知道这涂家庄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陆清不禁有些失神,连澄刚从秋霄楼被他带回三尊山时,也是这样喜怒不定,难以捉摸,三年未见,连澄的脾气秉性似乎又回到了起点。或者说,比起点更糟,那时他还是连澄救命恩人,连澄虽然桀骜,但对着他到底是不同的,可现在……
“师兄,你盯着我作甚?”连澄笑问道。
“我……我……”陆清结巴,往日那利索的嘴皮子,欲觅无踪。
不待陆清说出个所以然,连澄余光一扫,忽见张管家正展开身法悄然后退,于是从碟中拾起几个核桃,分别击向对方腰间几处大穴,只听张管家“哎呀”一声,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连澄懒散道:“师兄,人我给你留住了,有什么话,你敞开问。”
陆清:……
张管家胸前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他强作镇定,道:“连教主,你我二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封在下穴道。”
连澄面色一冷,道:“老实回答陆掌门的问题,否则直接点你死穴。”
不得不说,连澄的威胁效力非凡,张管家心下一番计较,已知道此间绝不会善了,与其顽抗,不如配合,便主动道:“陆掌门,我真的不知道涂本空去了哪里。”
陆清定定神,站起身,神色陡然一变,冷不丁言道:“十二年前,北方有一大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当时,塞北刀神谢天风听闻其人行径,孤身奔赴三千余里,誓要手刃此贼。谢天风之名,威震江湖,那大盗自然心惊,干脆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谢天风遍寻不得,只好作罢,而那贼人,至今无人知其所在。”
他紧盯张管家,缓缓道:“听说那人,靠着‘分花拂柳风不动’的轻功,独步武林,这种轻功极为高明,飞花越树,花不摇,叶不动,踏雪而去,大雪无痕。放眼当今,世间能有此等轻功的不出五人,而你,正是其中之一,你说是不是,张不定!”
张不定大惊,他已在江湖隐遁十二年之久,这套身法也在江湖上消失了十二年之久,如今还有后生能认得出,已是教他意外,且夜黑风高,又是短短几步,没想到便让陆清看破了身份,这眼力不得不让人佩服,看来这位三尊山的掌门,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堕落,甚至可以说,明明还是十二年前,秋霄楼前那位不可一世的少年侠客。
张不定嗟叹道:“十二年前,谢天风四处追杀我,我自知不敌,于是避至安塘,原想安塘江湖人士众多,我藏在这如沧海一粟,谢天风肯定寻而不得,谁知道居然被涂本空看破身份,胁迫我在此给他当了条狗!不过,陆掌门,涂本空的大事小情我确实所知不多,他城府极深,怎么会轻易将秘密说给一个江湖草莽。”
“谢天风?”上官优游忽然开口,“原来他十二年前已这般厉害。”
张不定哈哈哈大笑起来,道:“谢天风当时不过十七,十七啊!还是毛头小子一个!但那一手本事老子不得不服,不然怎么会四处躲避?陆掌门,不是我捧高踩低,单打独斗,你绝不是谢天风的对手。”
陆清不怒,反是一脸向往,言道:“听闻谢大侠乃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年纪轻轻便已难遇敌手,难得的是他为人磊落洒脱,风光霁月。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多如牛毛,陆某却至今未曾和谢大侠谋面,遗憾,遗憾。”
连澄嗤笑道:“师兄,怎么不见你这样钦佩我?”
陆清一滞,想起连澄于武学一道亦是天赋异禀,不由言道:“连教主少年英才,我自然是佩服的。”
连澄淡淡一笑,道:“哦?比谢天风如何?”
陆清支吾道:“谢大侠我也没见过,这不好比较。”
连澄哼了一声,转过身冷然道:“张不定,谁让你捧谢天风臭脚,继续说涂本空的事!”
张不定心惊胆战,立刻道:“十二年前,涂本空胁迫我进涂家庄做管家,我也想过杀他灭口,后来又觉得反正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此处,毕竟涂本空不是江湖人士,在这里做事,正好掩人耳目,避避风头。没想到这管家一当就是十二年,唉……”
陆清:“涂本空那时如何?”
张不定:“十二年前,涂本空并不在此处常驻,一年来上几次,每次却总带来不少金银财宝,我甚至都怀疑他和我干着一样行当。但我也不欲去管闲事,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够多了,何苦去招惹这些。而且涂本空让我当管家,无非是替他看着那些钱财,置办些产业,这十二年弹指一挥间,倒也相安无事。可就在昨天,藏宝阁被盗,他却大惊失色,一直念道‘他来了,他来了’,接着就如你们所见,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走前只交代我,此事千万不可声张。”
陆清凝眸细思,问道:“涂本空是哪里人?可有家人?”
张不定摇头:“不知道是哪里人,家人……我猜应该没有,否则怎么不接来安塘。”
陆清想起上官优游所言,又道:“你们所谓的产业,可是些hei道勾当?”
张不定好不容易风干的脑门又汗涔涔起来,他道:“只是当铺会收些赃物黑钱,也算不上是hei道。”
陆清暗道,难道说涂本空种种怪异之处,是和他见不得光的生意有关?
又想到关一宁还在藏宝阁探查,原本是想暗探,因为连澄的出现,变成了明查,想来也没有必要隐匿行踪,便道:“带我们去藏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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