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楼霜剑站起身,微笑开口:“连教主大驾光临,楼某有失远迎。”
连澄却道:“我只知道三尊山掌门是陆清,说这话的也该是他。”
楼霜剑也不生气,仍笑道:“连教主所言甚是。”接着又望着陆清,道:“清儿,快请连教主入座。”
不待陆清有所回应,连澄又道:“三尊山什么人都能指使掌门?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楼霜剑微睨着他,半笑不笑道:“向明山的教主居然成了陆掌门的跟班,这岂非更让人出乎意料。”
连澄笑道:“这算什么出乎意料,等我将向明山总坛搬来三尊山之时,你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陆清忍无可忍,肃然道:“都别说了,今日议事大会,不是让你们俩来斗嘴的。”
两人虽同时噤声,可仍旧互望,都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其实,场内早是一片喧哗,都在讨论连魔头,讨论向明山和三尊山的恩怨,没人注意到连澄和楼霜剑之间,这段夹枪带棒的对话。
隋思铮本见场内焦点改变,大为不快,继而明白这黑衣少年是连澄,不免讶异。
惊奇之余,也有探究之意,他收起不悦,甜甜一笑,嗔怪道:“陆哥哥,原来这位是向明山连教主,怎么不早点替小思引荐。”言罢,又望向连澄,软声道:“连教主,是弟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连澄扫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想认识你,为何要引荐。”
隋思铮撒娇这套无往不利,忽然碰见硬茬,顿觉窘迫,耳根虽红,面色却也冷峻起来。
连澄拔出天容,瞥着陆清,冷冷道:“别在这哥哥弟弟的,比武还是交友?”
陆清:……
隋思铮心底陡然一凛,再看向连澄,方才天真乖巧便不见踪迹,只余面寒目冷。
他恶狠狠道:“连教主,你几次三番针对我,莫不是以为我隋思铮是软柿子?”
连澄横剑轻笑,缓缓道:“就欺负你,怎么着?”
隋思铮怒目而视,也扬剑出鞘。
对战,一触即发。
不知为何,陆清霍然起身,正色道:“比试需点到为止,若有人违反,三尊山绝不会袖手旁观。”
上官优游小声道:“大师兄担心五师兄。”
宋留云纳闷道:“依我看,连澄很可能会出杀招,大师兄应该是怕他伤人。”
上官优游笑道:“别看五师兄现在老欺负大师兄,你就以为是大师兄势弱。我觉得啊,大师兄若说点到为止,五师兄绝对点到为止。”
宋留云似有不解,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若连澄点到为止,被那个隋,隋什么的钻了空子呢?”
上官优游道:“有小师叔在,姓隋讨不到便宜,而且……在这种场合,下死手,会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以后啊,很难抬起头。所以说,大师兄是在保护五师兄。”
宋留云仍旧似懂非懂。
上官优游嘻嘻一笑,道:“行了,快看吧。”
烟翠已如热锅上的蚂蚁,隋思铮心性不定,如今被连澄一激,更是露出癫狂本性。
她暗忖,三尊山之行怕要铩羽而归。
果不其然,任她怎么呼唤,隋思铮都充耳不闻,目光锁死在连澄身上,就像馋嘴的狗熊盯着蜂巢,饿了七八天的鹰隼看着野兔。
两人短时间内二次交手,对于对方的套路,都有几分熟悉。
尤其是连澄这样的武学奇才,懂得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简直像看过隋思铮的剑谱。
每每隋思铮剑未到,连澄已闪远。
隋思铮刚回剑,下个招式未出,连澄又已翻身回刺。
宝剑光转,身动如风。
偏偏连澄还带着嘲弄之色,似是对隋思铮很看不起。
腾挪间,隋思铮魂游魄散,手下也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宝剑要被连澄挑去,更是心神大乱。
想到无望完成姐姐托付,又觉眉头狂跳,浑身肌肉颤动,神色也逐渐迷蒙。
连澄宝剑耀动如水,倏地迫近。
一声龙吟虎啸,两把稀世宝剑猛然相撞。
巨响过后,天容剑仍握在连澄手中。
隋思铮却已双手空空。
隋思铮咬牙切齿,双目赤红,不自禁,左手反掌向上,掌心杀气凝结。
这次任烟翠怎么制止,他皆充耳不闻。
猛然间,他击出左掌。
掌风汹汹,大有滔天之势。
连澄始料未及,连退数步。
隋思铮杀人心切,这一掌实在刚劲,仍是击中连澄小腹。
楼霜剑见状,一跃而起,将隋思铮一脚踹倒。
陆清飞奔至连澄身侧,见他气息均匀,却魂游九天,一时间,也不知伤势到底是深是浅。
那边楼霜剑已冷冷道:“隋公子,陆掌门方才说点到为止,你可有听见?”
烟翠扶起隋思铮,隋思铮脸上的纯真早一扫而空,他眼底泛红,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毕露,看着着实有几分瘆人。
隋思铮道:“好笑,好笑,打不过我,就说什么点到为止,我看这议事大会不过尔尔,你们这些人也是虚有其表。烟翠,我们走。”
烟翠忧色重重,扶着隋思铮,缓步退下。
一众武林豪杰,早已看傻。
打斗精彩,楼大侠那一脚更是解气,再看隋思铮又是鄙夷,又是骇然,都离他远远地,不欲靠近。
如此一来,反而让出一条路来。
主仆俩蹒跚而去,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堂内众人视线再次汇聚于连澄身上。
方才他一手剑法,变化微妙精细,招式稳准狠劲,气势摧枯拉朽,是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的宏大捭阖。
敬仰之余,又难抑恐惧厌恶。
向明山行事诡秘难测,任性妄为,而这少年竟在短时间内便能杀长老,囚师父,更是青出于蓝,魔高一丈,令人侧目。
众人不由暗自揣测,即便连澄赢了隋思铮,楼大侠也绝不会将这玉牌交给他。
谁料,楼霜剑却缓步而行,立于连澄面前,郑重道:“连教主好身手,当得起这枚玉牌,只不过同方才的隋公子一样,品行方面还有待考察。不如……也算作暂列入席……”
“我不要。”连澄打断,神色淡淡。
他看也没看那玉牌,满不在乎道:“我挑战隋思铮,只是因为看不惯他,并非想和你们一个鼻孔出气。”顿顿又道,“之前那个古城派的掌门,为人不错,你们若缺人,不妨再将他找回来。”
堂内顿时又炸开锅。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誉,连澄却这样弃如敝屣。
太狂太傲,太年轻。
偶尔也有人说,连教主将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岂非是高风亮节,岂非是真正的侠客?
连澄却充耳不闻,扶着小腹,懒懒道:“陆掌门,我受伤了,需要休息,你们三尊山可有我的客房?”
陆清下意识去看楼霜剑,毕竟这三年早习惯什么事都是对方拍板。
连澄却拽拽他的衣袖,不悦道:“陆掌门,你左顾右盼作甚?三尊山莫不是连间客房都没有?那可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陆清忽地一笑,心中竟漾起温暖之意,虽不知连澄到底为何现身,可此时此刻,他真切的感受到,连澄是在给他站台撑腰。
连澄看着陆清微笑,立时一呆,片刻,颇不自然道:“师兄,我真受伤了。”
陆清扶起连澄,笑道:“小师叔,接下来的议程,我在或不再,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不如……我带着连教主去后山疗伤?”
楼霜剑经过方才一系列变故,淡然如常,他轻声一笑,道:“远到是客,何况本就是三尊山旧人。清儿,就带连教主回他以前卧房,离你近些,也方便照顾。”
楼霜剑如此安排,陆清倒是一愣,复又想起这人惯会装腔作势,肯定是想在天下英雄前赚个大气的名声,便也就坡下驴,带着连澄回了后山。
后山,白雪挂万松,万径人踪灭。
居高远眺,云层翻滚,横云断岭,气象万千。
云海之上,冬日暖阳在空,将一切雪白镀上层薄薄的金黄。
光晕淡淡,柔和舒展。
不厚重,不紧迫,寒气肃杀却无孔可入。
原来……山顶的冬天,如斯和煦。
连澄躺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
阳光驻足窗前,白雪流连屋檐,屋顶小鸟歌唱,院里梅花含苞。
下腹隐痛淡淡,心上温暖迷茫。
熟悉的景物,不熟悉的感受,世间有万物,人心有千虑,都抵此刻不上。
“师兄。”连澄忍不住开口。
陆清没有抬头,仍在研究连澄小腹上那处掌印。
“师兄,我练得心法能自护经脉,这点小伤,休息休息便好。”连澄不知为何,心里别捏,紧张兮兮的去拉自己的衣服,又去拽陆清的手。
一触到陆清的手,又像碰到沸水烙铁,心尖一缩,内外滚烫。
还好,陆清皱着眉,打开了他的手。
只听陆清不满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连澄愣愣道:“我知道什么?”
陆清板着脸:“知道隋思铮会摧心掌!”
连澄收回手,轻轻握拳,沉默一瞬,答道:“我不知道,只是那日在碧水楼,我见他想出掌,又让手下拦住,便起了疑心,所以……”
“所以想逼隋思铮出手?”陆清面色不豫。
连澄低声道:“师兄,我并非没有防备,他要不了我的命。”
陆清仍是板着脸:“摧心掌,连教主看来还不够了解。”
连澄支吾道:“也听师兄介绍过一二,而且……我已让人去查。”
陆清哼了一声,又低下头。
目光停留在那枚淡淡的掌印之上,似是舍不得挪开眼。
然而,他心知肚明,并非不舍,而是不敢。
因为那掌印旁半寸,便是那道疤,那道差点要了连澄命的疤,那条像鸿沟一样躺在二人之间的疤。
这条疤在连澄身上,更在连澄心里。
陆清怕视线偏移半寸,便会看到它,看到那日三尊山的血海火光,还有二人分道扬镳的开始。
他害怕提及旧事,害怕连澄的责问,让二人如今细如游丝的关联彻底绷断。
可往事历历,如鲠在喉,纵使不去理会,还是一根刺。
除此之外,对于陆自非的死,他渴望真相,也抗拒真相,他总觉得那是一个深渊,一个无底洞,关着一个他所不了解的父亲,不了解的江湖。
连澄枕着胳膊,一偏头,便望见陆清纠结逃避的视线。
他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连夜奔赴而来,他告诉自己,这是要给三尊山好看,可当真见到陆清,心中竟又纠结痛楚,迟迟不能下手。
明明这三年,已经学会不留情,学会杀伐果决,没想到还是如此软弱,而且是对着一个曾经抛下自己的人软弱。
不禁神色黯淡,默默拉下衣服,悄然转身,淡淡道:“师兄,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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