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后山前,是关瑾合娘仨的落脚的院落,她并无嫌疑,没有必要再上门。
陆清一转身,去向关长离夫妇居住的院落。
谁知道,敲了许久门,也不见人来开。
陆清看了连澄一眼,连澄立刻会意,一手揽起陆清,起身越过门扉。
来到院里,遥遥一望,发现夫妻俩明明在屋里。
烛光将他们的身影印在窗上,一道来回踱步,一道立在原地。
凝神一听,才知二人正在争吵,情绪激动,声音却被刻意压得很低。
连澄带着陆清匿在暗处,屏气凝神。
屋内争执,清晰传入耳中。
关长离道:“真不是我干的,你不信我?”
赵素心道:“这事现在闹得这么大,我信你有什么用?”
关长离哀求道:“你若信我,就帮帮我。”
赵素心道:“清者自清,你若没做那事,何必害怕?”
关长离道:“官差岂是好相与的?我若说了,他们不信怎么办?拷打我怎么办?”
赵素心恨恨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嫁给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关长离更加低三下气:“素心,不管怎么说,管家权马上到我手里,等我掌了家,一定把你当佛菩萨供起来。”
赵素心道:“你平时不是很神气?现在怎么像个软蛋?哼,你把我供起来?我看你少不得是去外边供别的女人!我早就给母亲说过,你不适合掌家!结果她倒好,将我一顿教训!你们关家,是个魔窟,好好地姑娘嫁进来,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大嫂、二嫂,哪个不是?”
关长离道:“提他们做什么?你不是好好地。”
赵素心道:“我可不会任你们欺负!”
关长离身影一弯,低声道:“素心,我的好素心,咱能不提这些吗?先帮为夫把难关过了。”
赵素心长叹道:“长离,你听我一句,你还是去找陆捕快,将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这样,我以后还能敬你几分,否则,我真看不起你。”
关长离骤然大怒,厉声道:“你莫忘了,昨晚你已经帮着我撒了谎,若我败露,你也难逃干系。”
赵素心道:“当时你忽然言及,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现在我回过神来,已知不该帮你隐瞒,若是官府因此治罪,我自会承担。我可不像你,懦弱无能!”
“你!”关长离大约气极,一巴掌甩在赵素心脸上。
这一把掌,关长离用尽全力,本该在安静的夜晚里很响亮,却被更大的嘈杂声所淹没。
连澄已踹门进来。
关长离大惊失色,赵素心捂着脸,正恨恨盯着丈夫。
陆清踏着倒地的木门走进,啧啧道:“好弟弟,下次别这么使劲。”
连澄道:“没使劲。”
陆清虽是了无司半个主人,但归根结底还是江湖人士,在外细听一阵关长离夫妻对话,不由大为火光,恨不得替赵素心狠狠揍上一顿关长离。
当然,破门而入,也不全是为了赵素心出气,而是他拿准关长离乃吃硬不吃软,他相信经连澄这番威慑,关长离说起真话来,会比这几日说俏皮话还要顺畅。
陆清腿还未好,于是步子很慢,他悠悠走至赵素心面前,递给她一瓶南轻舟刚配的药膏,温声道:“三婶,现在涂上,不会红肿。”
赵素心看着眼前年轻人,不禁眼底一热,喃喃说了句无关眼下场景的话:“一宁离开这儿……是对的,烦请陆大人多多照顾她。”
陆清柔和一笑,道:“是关捕头照顾我。”
赵素心再也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似乎要流尽这些年的委屈。
关长离在连澄的注视下,进退两难,愣了好久,才壮着胆子道:“你们这样办事,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上一状?”
连澄道:“尽管去告。”
关长离道:“你,你们……”
连澄淡然道:“我哥哥虽是了无司官差,我可不是,我从小就在向明山学艺,你要告我踹坏你的门,请去找连教主。”
“向明山!”关长离惊呼,拜连寒碧所赐,魔教大名人人皆知。
连澄一笑,颇有些邪性,又越过关长离,旁若无人的坐在堂内,解下天容,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关长离闻声一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陆清。
陆清倒是和蔼,他道:“莫怕,只要你别惹他生气,他也不会拿你怎样,若是不然,一旦缺胳膊少腿,也可以去了无司状告,相信我,我一定秉公办理。”
关长离:……
陆清神色一肃,问道:“那天夜里,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关长离叹口气,认命似的开口:“大哥近日得了一副画作,乃是前朝王选真迹,我见了喜爱不已,向他讨要几次,他却不给。非但不给,连看都不让我看。前天夜里,我想到此事,气极了,心想自小到大,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这么想,越是睡不着,便起身四处闲逛,逛到后山附近,忽见到大哥急匆匆出门,我正要跟着去看看,竟又瞧见海飞那小骚货也从后门溜出。于是,我一权衡,便趁机进了大哥卧房,偷了那副画出来。”
看看陆清和连澄脸色,又道:“二人大人、大侠,别的事,我真的没做!也是因为我偷了东西,所以不敢承认,想着大哥已去,也许无人知道此画存在,这才存了侥幸。”
陆清道:“你是几时见到他二人离开?”
关长离道:“大约亥时三刻。”
陆清又道:“你进去时,院中可有古怪?”
关长离想想,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陆清道:“那画在何处?”
关长离返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又挡着众人视线,小心打开,取出副画轴。
陆清见他遮掩,以为还有什么秘密,上前扒开他一看,见里面除了卷轴古籍,竟还放着不少香艳画作,露骨至极。
无奈一笑,暗道这关长离才是正儿八经的浪荡公子哥,和他一比,自己演的还不够逼真。
回去也整点藏品,最好让小师叔发现,陆清如此想到。
关长离见陆清盯着那些画发呆,取出一副悄悄塞给他。
陆清却扔回那画,正色道:“想贿赂我?”
关长离一笑,道:“不敢。”心中却腹诽,这陆海色,可真是会假正经。
陆清拿过王选画卷,打开一看,见又是副山水图。
关长离已在旁边热情介绍:“王选其人,大人可有听过?此人最擅描摹山水,着墨不多,却意境深远,因为身逢战乱,存世的画作已然不多,所以每一幅都是珍品。这一副,是王选早年作品,那时前朝尚算安稳,他游山玩水,心中快意,所以此画透着灵动。”
陆清懂画,但对鉴赏真伪知道的不多,于是问道:“你确定此画是真?”
关长离道:“当然,否则我也不会上门去……去偷。”
陆清合上画,道:“此乃证物,先放在我这里,真相大白之后,此画我会还给伯母。”
关长离只能点头。
陆清又道:“孔永轩,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关长离答道:“自然,大哥的合伙人。”
陆清道:“你可知关长茂和他有什么矛盾?”
关长离摇头,道:“大哥遇到难处从来不说,怕母亲看不起他。”顿顿,又道:“不过,他们那铺子经营不善,入不敷出,这我倒是听母亲提起。”
陆清又道:“我看你和戚令乔很熟,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关长离嘿嘿一笑,道:“我和他在一起,都是插科打诨,算得上是酒肉……亲戚。而且我俩爱好不尽然相同,他喜欢……男人,我嘛,只爱素心,所以我俩离了关府都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赵素心瞪他一眼,骂道:“戚令乔不是还问咱们借过不少银子,你怎么不说?”
关长离似是这才想起来,连忙道:“戚令乔好赌,确实找我借过不少银子,但大哥掌家,我也只领例银,手上三瓜俩枣,不怎么顶事,戚令乔也知道这点,所以还是求大哥的次数更多。”
陆清道:“戚令乔家里也有家底,为何要向你们伸手?”
关长离道:“家底?一宁说得吧?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了,一宁离家早,怕是不知,戚令乔和大哥合伙开过绸缎庄,没几年,家底都赔了。也正因为如此,老太太觉得愧对他,才让他一直在这混吃混喝。大人,你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比我有嫌疑?”
陆清沉思片刻,转向赵素心问道:“那天晚上,他几时返回?可有异样?”
经过刚才的观察,陆清已知赵素心为人刚直,应当不会说谎。
赵素心道:“他是子时回来,那时我已睡了,是他拖箱子,放那副画,才将我吵醒。至于异样……”她看了眼夫君,神色颇为轻蔑,“异样就是……因为偷了东西,格外高兴。”
陆清也是一阵鄙夷。
桌旁,连澄忽道:“你方才为何那样说海飞?”
关长离一怔,回想一番,才道:“我见过他和一男子偷偷相会,我想那晚他深夜溜走,也是去会情郎。”
连澄道:“这人是谁?”
关长离道:“不知,在外面远远看到过一次,本想上去调笑,谁知那人似是有所察觉,立刻就跑了,没瞧见正脸。”
连澄:“可是关府中人?”
关长离道:“太远了,瞧不清。”
关长离确实已经知无不言,陆清该问的的问题都有了答案,略一思忖,便起身告辞。
赵素心抹了眼泪,将他们送到院外。
院外,陆清再三嘱咐:“三婶,他若再动手,关捕头会为你做主。”
赵素心感激地点点头,又道:“方才是我没防备,才让他得手,你们放心,我赵素心绝不是好欺负的。”
陆清见她神情坚毅,才放心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三婶,伯母和关长茂感情如何?”
赵素心叹口气,道:“别看大哥一向儒雅,对大嫂也还算不错,可是……夫妻俩人的事,冷暖自知,大嫂郁郁寡欢,不是没来由。虽然背地里议论人,不是什么良善之举,但为大嫂还是要说上几句。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大嫂不是这样,她性格很好,待我和二嫂都很亲。那时她对大哥还多有抱怨,时不时与大哥吵闹,但慢慢的,她反而不吵了,夫妻俩相敬如宾。”
顿顿,看看陆清和连澄,解释道:“你们都未娶亲吧?所以不知道其中微妙之处,闹哄哄的俩人突然不吵了,这其实不正常,代表着其中有人心如死灰。我听大嫂私下给我说过,大哥这人就像绵软无力的面团,无论你怎么做,他都没有回应。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是夫君若是这么个性子,也会把人逼疯。而且……”
赵素心停下,遥望远处,轻声道:“大哥和二哥都很孝顺,孝顺是好,但……他们过了头,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母亲不喜大哥二哥,所以总是明里暗里贬损,人也是奇怪,他们二人反而变本加厉自证,去讨母亲欢心。若是母亲和大嫂二嫂有一点分歧,他们二人总是支持母亲,让妻子隐忍。你们说说,大嫂二嫂是不是很可怜?陆大人,以后你若娶亲,万万不可如此。”
陆清也叹了口气,他父亲虽然有诸多不是,唯独对母亲很是体贴,所以长久以来,他以为夫妻间,都是父母这样的和睦。此番来到关府,才知道为人妻竟是如此不易。
辞别赵素心,便只有戚令乔、成春翃和门房里的小厮有待询问。
陆清见夜色沉沉,连忙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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