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子
皇宫的早晨透着些许热闹,一者文武百官要入朝面圣,二者后宫妃嫔要去给皇后请早安。
朝阳殿————
一顶顶乌纱帽手持不同材料的笏,朝中地位便可窥见一斑,上级可以用玉、象牙制成的笏,而下级只能用竹木制成的笏。
而持着白玉象牙的官员中,半数都是唐丞相一手栽培的,如今唐丞相已快入耄耋之年,他的学生们却刚过而立,正是在宦海仕途中得意之时,唐允这番已是自己又一个权势巅峰期了。
他如此费尽心思,并非真正觊觎着那至高无上的王座。
若是如此,早在自己意气风发的永和癸丑那年,他就不会主动呈上黄袍为江榖加身。
当初与先皇共同开辟了大隗西南六十城,江榖那时军力远少于唐家,开疆拓土,都是唐允与他的唐家军的功劳。
那时任何人都笃定,这江山将来一定是唐家的了。
可在乌江水岸,攻下自东向西中原所有的土地后,士兵擂鼓狂歌胜利之歌时,唐允却变了主意。
他适合做乱世的群雄,不适合做龙椅上的帝王。
他也清楚地知道,坐在高台当帝君并非是他的温柔乡,觊觎最高地位的人太多了,各自为营,坐在那里的人却孤身一人,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周若失其鹿,天下群雄皆可逐之。
与其坐在地位上被围困,唐允看得更远。
为帝王,还是为丞相,所追求的,不过是权利。
独揽天下的大权,自他年少时,便是他毕生追寻的目标。
若能操控天下,屈身于人又何妨。
倒是反而眼线清净,做起事来轻松得多。
如今虽已鬓间斑白,但唐家的势力已快架空帝王。
如此一来,子孙万代可享天下之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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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呈上,无事散朝——————”康公公扯着尖声喊道。
眼下一片片黑压压的乌纱帽转头互相看着,江炤则静静地立在龙椅旁的偏座上,望着前方。
一向喜欢搬弄是非的魏尚武手持玉笏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向戴着龙珠的帝王行了个大礼。
“臣有一事不解,想问问太子殿下。”
江堰微微颔首,道:“爱卿有何疑问,讲就是了,阿炤还正年少,办事莽撞,有些质疑是好的。”
魏尚武站直了身子,道:“我闻太子殿下入婺城考察政绩,不知太子殿下有何结果?”
江炤微微笑了笑,朝魏尚武看去,谦卑地低头道:“阿炤才疏学浅,此番去婺城,与知府大人共理民事,商议政策,受教匪浅。”
“太子殿下将来治理大隗河山,又如此谦卑好学,吾等老臣,甚是欣慰啊……”魏尚武望了望周边道。
周边朝臣连连点头赞许,“吾等生当陨首,死当结草,愿效犬马之劳……”
“承蒙诸位爱戴,阿炤也定会多去各地巡查,开拓眼界。”江炤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去各地巡查,看看你们这些狼财之辈,是如何避开皇宫的眼线暗度陈仓的。
“只是微臣还有一事不解。”魏尚武又道。
“婺城转运使唐大人前几日听闻是殁了,我与唐迁平素交好,听得此事自是悲痛,但唐迁之死着实疑点重重,太子正好从婺城回来,不知……”
“转运使大人之死阿炤也很是疑惑,毕竟前几日阿炤,还与唐大人共同出游来着。”
明眼人早已听懂了此话之意。
太子这是要与唐家对着干啊。
站在百官之首的唐允拂了拂白髯,默不作声地看着龙座旁的年轻人。
“既是这样,那便交给大理寺的柳丁望处理吧。”江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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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霞殿————————
阿南在皇后的凤座边上剥着葡萄,将一颗颗饱满的果实放入玉盘中,递给皇后。
“还是阿南贴心啊,”皇后闭着眼,舒心地说了一句,“今日让你去幕帘后听政,听的怎么样?”
后宫妇人垂帘听政,够资格的有太后,皇上的姨娘们,还有皇后。
今日皇后身体抱恙,便让阿南代替向太后问安。
说是身体抱恙,实则是让自己豢养的小兽去会见会见自己的母家。
今早太后见着阿南便道:“若为利器,日后吕家必为你所用。”
说完将一把包在槐木匣子中的龙凤步摇,从身旁侍女手上去取了递给阿南。其上缀以玛瑙珠玉,金钿头笼成繁复华丽的凤尾,晶莹辉耀,阿南暗自望着这把沉甸甸的步摇,心思愈沉。
“此谓‘桃叶渡’,是我们吕家女儿的压箱底嫁妆,可惜弥儿没有子嗣,今日便将这步摇赠与你了。”
阿南抬起眸,宁静的眼对上太后华容苍老的脸,和那深沉的目光。
“你可不要让弥儿和哀家失望啊……”
---皇后见榻旁的阿南良久不语,缓缓睁开了眼,打量着阿南耳鬓间的那个步摇。
之后望着阿南嫩白而幼气未脱的脸,浅笑了一下。
“这步摇配上南儿的脸可真好看啊,倒与本宫还是十几岁那时有些相似。”
阿南也乖巧地笑了笑,低声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娘娘当时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阿南哪敢与娘娘相比”
皇后心头莫名有些触动,伸出手捋起阿南耳后的发缕,静静盯了半晌,而后恣意地笑了起来:“是啊,当年我入宫时,人人都道吕家的姑娘,惊艳得像那些群雄弃江山而得的美人,不搅起红颜祸水来,都对不住这乱世。”
说罢爽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可是你看,我不也就在这方隅之地,看着美貌渐渐衰退么。”
她抬起带有些许厌倦世事的眼眸,卧在床榻上,平静中掺杂疯狂地盯着阿南说:“可是啊,阿南,你还有好多年岁呢,又何尝不能——”
“--做一池祸水呢。”
两代人互相窥察着对方的眼底的河流,一双是前行人,一双是后来者,像是隔着时空年岁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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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楼——————
这是京城最繁华地段的招牌酒楼,舞榭歌台,华灯霓彩,实为形胜。
这里还是士大夫们喝酒的地方。
霞光掩映着舞女们曼妙的柳叶腰肢,一群褪去乌纱官服的士人们把酒言欢。
顶楼最大的宴会桌上,坐着各方唐家势力,唐宰相坐在主座,目光平静地看着底下喝着酒的晚辈们。
魏尚武撸起袖子,将酒盏端起,望着宴桌上微醺的众人,道:“说起今日早朝的事,这唐迁的死,恐怕确实与太子脱不了关系。”
底下叶司礼便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道:“这太子年纪轻轻,干起事来,倒是心狠手辣。”
杜太尉则不然,嚷着:“到底是太年轻,办事乏些稳重,心思太深也未必是好事,看得太高啦!”
“这是只刚脱离母亲的狼子,有些危险的。”一直不开口说话的唐丞相开了口,“不过狼子要长成狼王,眼下这时间,怕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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