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洛白鱼一路将非良跟姬桓一伙人送到崆峒城,这崆峒城乃是一个山城,依山而建,大门设在半山腰上。道路重重叠叠,本以为是山脚,走到边缘低头一看,发现底下还有道路跟人家。
洛白鱼过来第一日,只好跟着非良一行人找到住宿的地方,等到第二日,自己一个人出门,便有些捉瞎。她站在道路中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哪都像来时的路。
双手抱臂,站在路中间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身后过来一辆马车,赶车人鞭子舞得虎虎生威,吆喝声传遍街头。洛白鱼扭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挡路,走到路边。
“这位仙友,算一卦吗?本摊相面八字、摸骨看命,样样精通,算得不准不要钱。”
洛白鱼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就算路上有人喊‘美女’,喉咙喊破也没人应,她都不会以为在叫她。对于闹市中这一声招呼自然自动忽略,人家一连喊了三遍才反应过来。
“没错,这位仙友,白衣服的仙友,就是你!”洛白鱼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裳,想装糊涂也不成了,便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先望见一位身穿道袍的方士,坐在小摊子后头,笑眯眯地瞅着她。洛白鱼看他桌上龟壳、铜币齐备,桌布上画着阴阳八卦、十二生肖,一副专业的样子。
“对不住,我不算。”
那方士站起身来,“不准不要钱,童叟无欺,说到做到。你别看我摊子简易,我可专程去青门相派进修过,青门相派你知道吧,集天下玄学大成于一身,咱们这一派谁都得认他们的正统,嘿,人家可是这个。”竖起一根大拇指。
“噗。”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仿佛本来极力在忍耐,奈何实在太好笑,忍无可忍方发出这么一声笑。
对方道:“不好意思,实在太好笑,我没忍住。”相当没诚意的道歉。
洛白鱼扭头过去,不由地眼前一亮,这是一位长相极俊朗的青年,唇齿含笑,眉眼生光,一副谦谦之态,一举一动都相当温润,长身玉立,挺拔笔直,‘唰’一声展开折扇的动作既利落又潇洒。
拥有这样非凡的气质,着实不像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洛白鱼友好地打量了几眼。
那算命的方士似乎也认为此人来历非凡,瞅了几眼,不好开罪,当没听到,热情地跟洛白鱼道:“相派的卦最是准确不过,断人生死,时刻分毫不差。相学说你五更死,无常不敢三更来。嘿嘿,厉害吧。”
“噗。”
洛白鱼还没想好说什么,身后又是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微笑的青年折扇遮住半张脸,表明自己非故意的姿态。算命的方士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自三十前年,相派沈家的嫡长子便有佳名传世,这位公子于这一派的天赋真真无人可及,大家都传其实他修炼出了言灵之术。他所说的每一件事,通通变成了现实,你想,他传授的方法总不会有误吧。”
洛白鱼想的是,“没人敢得罪他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仙友,自刚才起,你就一直在笑,请问在下说的话有什么好笑之处?”方士额头青筋直冒,却还算礼貌地发难。
“有谁规定不准笑吗?你吗?她吗?没人规定吧,我笑自然因为我开心,我开心谁也管不着。”那青年很有些无赖道。
“再者,我听说的怎么跟你听说的不一样,外头可都传相门只一个萧家独领风骚,哪里又冒出个青门沈家来。可笑,可笑。”
“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是哪里听来的老黄历,既然不懂,还请仙友再去打听打听。自从沈家嫡长子展现了非凡的天赋,萧家?哼,也就是昨日黄花了。”
“照你这口气,萧家的没落似乎与沈家有些关系啊。”青年右手搁在左手肘下,左手摸着下巴,做出思索的模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两家自祖上就不对付,倒不至于落井下石。原是萧家自甘堕落,去捧相扑的臭脚,被人修集体围攻,这才江河日下,以至于泯然众人了。”
听这方士的话音,想来也十分不屑相扑其人,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相扑一个妖界走狗,传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偏偏萧家如获至宝,结果惨了吧。”
青年听罢,微微一笑,“相扑当真是罪该万死,写什么《引灵真经》啊,是吧两位?”
方士啐一口道:“可不是,现如今妖魔界壮大,将人修欺压的厉害。听闻前些时候魔域魔焰山暴|乱,又放出来好几个大妖魔,你说是不是相扑的错。”
若不是洛白鱼亲耳听三师兄说过魔域的情况,看这方士信誓旦旦的模样,恐怕还真信了魔焰山逃出来几个大妖魔的事情。由此可见,相扑的罪过还是被夸大了,再联想一下自己跟青门的恩怨,更有些恻然。
“两位,我觉得,相扑也没那么大错吧。”当着两个相扑的黑粉,洛白鱼一个路人实在不该站出来,可是有些话总要有人说出来,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在云隐峰时,洛白鱼看过不少关于相扑的传记,在那些形形色色的事件里,说他人坏,不如说他倒霉。比方说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件事。
当时除开相扑,还有不少天资上佳的修士。
其中有一个嫉恶如仇的修士,以杀证道,初出道便以斩杀妖魔为己任,不管好的坏的、小的老的,只要给他遇见就没活路。有一次他路过一座山庙,这山庙因建在深山,本就人迹罕至,一场山洪冲垮了道路,更加无人问津,于是渐渐香火寂落,最后简直成了狐狸窝。
这修士路过此地时,恰巧遇上一只成精的母狐狸生产,母狐狸苦苦哀求,它一生从未与人修为难,更不曾伤过人性命,祈求那修士放它一条生路。妖精怎么能占神庙为家,修士不肯饶它性命。
母狐狸挣扎之下生出三只小狐狸,没了法子,只求一死,但是希望修士放三只刚出生的小狐狸一条生路。那修士想来也是相当心硬之人,根本不跟母狐狸废话,拔剑便收了一大三小四条生命。
外出的公狐狸回家,眼见惨死的妻儿,得知那修士所为,立誓报仇雪恨。只是妖修进阶实在太难太难,几十年过去,眼见那人修快修成正果,它也没能力去报仇,只能日夜活在仇恨的痛苦中。
便在那时,它得到一本简直为妖魔量身定做的《引灵真经》,如获至宝,没日没夜勤加修炼,不出三年,果然修炼成了一个大妖怪。它便在那人修将将要飞升之时,作出幻境,将那人修的家族后代幻化成妖,那人修正值关键时刻,哪里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屠杀的妖魔乃是自己的子孙后代。
幻境一经破灭,人修醒来,一门三百多口,全部惨死,见满地亲人尸骸鲜血,当即便走火入魔。那公狐狸把那人修抓起来,逼迫人修观看自己屠杀亲人的全过程,日日夜夜,噩梦般的场景不停在眼前重复,人修最终忍受不了折磨,爆体而亡。
事情一经传出,人修一边倒地同情那以杀证道的人修,没有人敢冒天下大不韪去为妖狐说话,更不会有人为这件事情中全然没有参与却被拎出来唾骂祖宗十八代的相扑说话。
诸如此类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一次就算了,次次人修与妖修的矛盾必然有《引灵真经》的影子,势必便会牵扯出相扑。这简直浑身长嘴都说不清自己的无辜。
可是洛白鱼觉得不该这样,她道:“说到底,相扑只是创造了一本书,他只是干了一件如果人人都有能力,人人都会干的事情。他为人如何,任何与他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也没甚资格评判吧,如果一个人有罪,也请在众目睽睽之下等他为自己辩证过后,证据确凿,才能下定论吧。”
她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关于一个刑事律师,那是一个经常为坏人做辩护的律师,强|奸犯、杀人狂、抢劫犯,似乎什么样穷凶极恶的罪犯他都去做过辩护,一直坚持,坚持到被人扔臭鸡蛋也不放弃。当后来被问到为什么老是给罪犯做辩护时,他说的原话洛白鱼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意思一直不曾忘记。
大抵是真相问世总是艰难的,就算是罪犯也有权利得到公正的审判,犯罪的人理应接受惩罚,但是这个惩罚必须是公正的、应该的、实事求是的。所以,任何不追求真相便给人定罪的行为都不可取,不管什么世界,都不该这样。
“至少,一个人被唾骂,也该让他为自己说句话,先堵嘴再骂人,简直是耍流氓。”洛白鱼被激起了一点情绪,正义凛然地说道。
“谁堵他的嘴了,分明是他自己心虚,堕落成魔了,哪还有什么脸面出来。这位仙友既是相扑的拥趸,何必装什么理中客。我可不做你的生意,脏了老子的摊子。”方士吐一口唾沫在地上,甩起袖子,仿佛驱赶什么晦气的东西般,走开了。
下场无路人,她为相扑说话,在旁人眼里,就是拥护相扑的,被牵连进去也属活该。洛白鱼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得委屈,在地上呆呆站了片刻,就准备走了。
“既然那骗子走了,我为仙友卜一卦吧。”
洛白鱼本以为两个人都该走了,没成想那青年还在,神情很是温和地正看着她。这就算是一个黑粉,也是一个理智的黑粉,洛白鱼对于讲道理的人都有好感,不过,“我对于自己未来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多谢仙友盛情,只怕要辜负了。”
“人人都好奇自己的未来,姻缘、修为、机遇,有的人不惜一切代价逆天改命,规避风险。你不用?”
“我不用。”
“为什么?”
“知道了怎样。不知道怎样。我就这样。”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真是有意思。”青年说了这一句,见洛白鱼是真不用,笑意更加深了些,“在下伏山。”
“洛白鱼。”
刚把自己的名字说完,忽听大道上一阵人声鼎沸的喧闹,却是方才跟洛白鱼呛声的方士,提着招子走得太急,招子尖戳到一匹骏马屁股。马上神色蛮横的青年被摔下马,摔伤了胳膊,那方士便被仆从拉过去算账。
伏山看见了,莞尔道:“这人算天算地,算命算运,不知有没有算到自己今日有此一劫。”
那方士已经被揪着捶了几拳,洛白鱼道:“肯定没有。”
出门一趟,结识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洛白鱼心情颇好,跟伏山分手,总算走到一处略略眼熟的地标,忙顺着找到回客栈的路。
崆峒城晚上极热闹,听说最近在办什么千灯节,各种花灯悬挂在门前、檐上、窗扉边,将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街映照成五光十色的样子。头顶上的花棚精巧美丽,飞天的鱼灯笼随风摇曳,矗立在黑暗中的高塔仿佛装满了星星,一闪一闪。
洛白鱼观赏了片刻,闲步向前。
袖子里悉悉索索的,小白探出半个脑袋,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洛白鱼将它拿出来,捧到脸跟前,“小东西,你睡醒了啊,怎么无精打采的?”
这小家伙最近很是嗜睡,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了便挂在窗户上当木头人,洛白鱼能感觉到它在看她。看书累了,便招招手,等它飞进手心,摸摸头。
捡了门前人少的一家馄饨馆坐下,洛白鱼倒了杯水放在小白面前,摸摸它滚烫的小身子,有点担忧。她猜这小东西应该不是凡物,若是妖怪修炼到了关键处,化形该很辛苦危险,需得有人护法才成。
老板娘煮好馄饨送上来,洛白鱼挟出一只放在桌上,热切地看着小白,“快吃,吃好了咱们回家。”
罗江湖——也就是小白,看着洛白鱼近在咫尺的脸,浑身都仿佛要炸开似的,一阵一阵从骨头里发出的撕裂感,真真是痛到极致。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在洛白鱼看来,小白只是朝着她叫了几声,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冲了出去。她追过去,很快便跟丢了那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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