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十一月，殷佩璇十七岁生日。
由于和弟弟殷冠宇的生日只差了半个月，这么多年，父母都是在临近生日时提议，把两个人的生日放在一起过，取中间的日子。殷佩璇不满意，生日可以提前过，哪有推后过的。于是，她干脆不过生日，让给弟弟算了。
今年，妈妈说家里手头宽松，可以让殷佩璇单独过生日。生日那天，全家人一起出去吃了饭，还给她买了一个大蛋糕。
点蜡烛的时候，殷佩璇心想，希望可以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虽然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心愿。
闭眼许愿之前，杨美玲抓住她的手，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照答。妈妈却笑了笑，说：“这个你明年生日再许也来得及，今年的愿望让给你弟弟吧，就许，让他今年考上高中。”
弟弟殷冠宇和姐姐殷佩璇不同，成绩一般。初三正是重要的时候，他又沉迷游戏，成绩不升反降。如果不改变现在的状态，甚至连直升本校高中部都有点困难。
殷冠宇的情况是不好，可为什么要用她的愿望。殷佩璇不愿意，指了指弟弟，说：“他下个月也过生日呢，他为什么不能自己许？”
杨美玲轻轻耸了她几下，说：“你的愿望比他灵，你许你许。”
这是什么说法？难道用她的生日来给弟弟许愿，弟弟就能考上高中了？殷佩璇极其无语，但懒得再和妈妈争执，答应自己会照做。于是，殷佩璇的十七岁生日愿望变成了：希望弟弟今年可以顺利升入高中。
回到家，殷佩璇看到自己桌子上摞着父母给她准备的厚礼，每一科的参考书和习题册都有。旁边还有弟弟的那份，肯定是妈妈怕拿过去，弟弟烦，免不了又吵架。只能由她代劳。
殷佩璇把资料搬到殷冠宇房间，先放在凳子上，把桌子清理出一块干净地方，再移上去。殷佩璇出门的时候，还顺便把垃圾带了出去。回到房间，殷佩璇又找出自己中考时的笔记，给弟弟送过去。
殷冠宇正在打游戏，聚精会神。在父母的管制下，殷冠宇每周只能玩两次游戏，周六周日各一次，每次限时一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他的专注度可比学习时高多了。殷佩璇怀疑，她这两次进来，一连串的动作，殷冠宇都没有感觉到，他已经自动屏蔽了外界。
殷冠宇今年初三，根据殷佩璇的经验，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非常重要。如果在这两次考试中取得好成绩，是可以获得直升本部高中的机会的。她当年就是两次第一，保送高中部。
考虑到殷冠宇的水平，保送的难度有点大。但其实他基础还可以，如果从现在开始发力，应该可以争取到本校初中部独有的降十分录取的名额。当然前提是他把游戏戒掉。
十二点过了，殷佩璇才意识到，自己把十六岁的最后几个钟头，全浪费在弟弟身上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让殷佩璇意外的是，虽然没彻底戒掉游戏，但殷冠宇的成绩进步了很多。父母高兴得不得了，夸他聪明，又夸他努力。
殷佩璇在旁边吃水果，翻看着弟弟的卷子。老实说，从主观题上来看，这段时间确实努力了，比期中考试白花花的卷子强多了。莫非弟弟真的转性，要好好学习了？
过了一会儿，父母扭过头，问她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殷佩璇回答：“就那样，还是第一。”妈妈又问：“年级呢？”殷佩璇回答：“年级也第一。”
杨美玲回头对殷冠宇说：“还是得跟你姐学着点。”
有个学霸姐姐，殷冠宇从小到大的压力也不小。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总是会把他和姐姐比较。横向比，纵向比，比排名，比分数，比天分，比努力。起初，他还会找角度给自己找补找补，后来习惯了，也不再挣扎。
殷冠宇看向正在翻看着自己的卷子的姐姐，她咬着苹果，表情却很严肃。在她看来，自己写得一定很差吧，她心里一定在嘲笑自己。殷冠宇哼了一声，说：“她是天才我不是。”转身回了房间。
杨美玲跟上去，苦口婆心地说：“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你姐姐能比你聪明多少。你这次努力了，不就考得不错嘛。再加把劲儿，你也能拿第一。”
殷冠宇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啪一声摔上门。
殷佩璇看着碰了一鼻子灰的妈妈，不理解她为什么一次次地自找没趣。
殷佩璇家，是一个典型式的姐弟家庭。何谓典型？就是：弟弟是带着使命出生的。作为男孩，他就已经完成了使命。他的出现，使得这个家庭，得到了圆满。不过从小到大，父母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在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给不了孩子特别好的条件。
直到这个寒假。
殷佩璇高二，殷冠宇初三的这个寒假，都需要报补习班。
殷冠宇初三，学习比较紧张。如果想大幅度提分，要报的课程就比较贵，他又不是说哪一科目特别差，而是所有科目都普普通通。所以杨美玲就看中了补习班推出的一卡通，报名之后可以学习所有科目的所有课程。这个课程时间也长，寒假期间每天都去，开学后每周末上课，周一至周五的晚上可以去上自习，直到中考结束。
殷佩璇则是一直都有提报补习班的要求，同学们的补习班都报满，周末都没得休息。而殷佩璇从小到大都没有上过补习班，高二高三要继续维持年级第一，其实也有些辛苦。
夫妻俩陷入了纠结。
商量了很久，他们认为想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于是找到殷佩璇，对她说：“现在家里的状况，只能给一个孩子报补习班。”
父母还没说完，殷佩璇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弟弟初三比她的高二重要，所以要给弟弟报。弟弟的成绩比她差，更需要提高，所以要给弟弟报。诸如此类的理由。
殷佩璇没打算反驳，正准备说“我能理解”时，父母的话让她愣住了。
“我们决定，给你报。”
殷佩璇指了指自己，“给我？”
夫妻俩对视，坚定地回答：“对，给你。”
“为什么？”父母决定给弟弟报补习班是正常的行为，给她报则是非常不正常的。殷佩璇需要一个合理的原因。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让你去报补习班，跟更好的老师学，让你弟弟跟你学。”所谓“跟你学”，意思就是让殷佩璇来当殷冠宇的补习老师。只出一份钱，但两个孩子都有补习老师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殷佩璇难以消化这件事，她完全无法理解父母的想法。是，弟弟是有补习老师了，可她会累死的。晚自习结束都十点了，就算她想给弟弟补习，弟弟能接受十点之后学习吗？周末不上课，可周六她要参加学校的培优班，周日她也会去学校自习。两天时间，她要什么时候去补习班，什么时候给弟弟补习呢？是四十八小时不睡觉，还是□□？
父母谁都考虑了，就是没有考虑她。殷佩璇看着父母期待的眼光，说：“我觉得，他中考比较重要，应该让他去补习班。补习班的老师怎么说也比我专业，别到时候考不上了再赖我。”
“别瞎说，怎么考不上，”杨美玲听不得这话，推了推殷佩璇，“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高三再说吧，现在还可以应付得来。”
这个结果，夫妻俩是满意的。这是他们想出的解决方案里的第二名，主要是怕女儿心里不舒服，才排在第二。杨美玲对老公说：“看吧，她还是疼弟弟的，想让弟弟好。”
事情解决，和殷佩璇预想的一模一样。殷佩璇可以理解父母的这个决定，弟弟如果不上补习班，也应该能考上个差一点的高中，但能不能考上大学就难说了。而自己的成绩就算暂时有起伏也没什么，等明年再追，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然而，杨美玲带着殷冠宇去报名的时候，殷冠宇也不乐意。“我不报补习班，你在我身上浪费这个钱干什么？”
杨美玲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殷冠宇破口大骂：“要不是你成绩不好，我用得着花这个钱吗？你看你姐姐，从小到大都没上过补习班，次次考第一。这补习班你姐姐想上都没让她上，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天气冷，衣服厚。杨美玲骂得上不来气，一直大口呼吸，抓着电线杆子站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看殷冠宇不再顶嘴，杨美玲拽着他进了补习班大楼。
被拉进补习班后，殷冠宇的态度倒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直乖乖地跟在杨美玲后面，见老师分析，缴费，领书和卷子，上课。
回到家，杨美玲把这情况讲给殷佩璇，让她猜猜为什么。殷佩璇说：“其实他心里是想好好学习的，只是爱闹小屁孩别扭。”
杨美玲摇摇头。最开始，她也这么想，自己儿子也许其实是有学习的心的，只是平时别扭，不好意思说出口。杨美玲缴完费，回头儿子就不见了，老师说他已经去了物理班。
都已经去上课了？杨美玲深感欣慰。杨美玲走到物理班窗户边，偷偷往里看，儿子正在认真听课，旁边是他同班的女同学。
“女同学？”
“是啊，你弟弟应该就是为了她，愿意上补习班的。还没缴完费，就屁颠颠地跟着人家去上课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在你弟桌子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殷佩璇觉得好玩，弟弟这算早恋吧，妈妈好像还挺支持的样子。
在杨美玲心里，只要能让儿子考上高中，让她请这位女同学吃饭亲自道谢都可以。
殷佩璇的寒假没有弟弟那么忙碌，父母上班，弟弟上课，家里没人，清净，自己在家里学习正合适。大冷天的，她连图书馆都不用跑了。偶尔，沈路希会约她出去玩，看看电影唱唱歌。放松过后，沈路希会跟着殷佩璇回家，一起学习。
毕竟已经进入高中生活的下半场，沈路希说：“我也不想总是当倒数啊。”
以前，沈路希就问过殷佩璇，为什么会考得这么好，而且是每次都这么好？殷佩璇很诚实地回答：“努力。”
沈路希不信，说：“我也很努力啊。”
殷佩璇笑着白了她一眼，说：“看你的黑眼圈，我相信你昨天一定有努力熬夜看小说。”
即使坐了半年的同桌，沈路希还是被她的勤奋程度震惊。“真的，在家还能这样学习，你不是第一名，谁是第一名。”
努力加聪明，成绩自然好。
小时候，殷佩璇一直听父母讲，自己的学习天赋是遗传自他们。爸爸妈妈在揽功的时候，从不退让。长大了，她意识到，父母是欺骗无知少女的不负责任吹嘘。而且弟弟的普通也更让她明白，自己的这种天赋完全是个意外。
因此，她很珍惜，并用努力维持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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