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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冷硬的心


  因为心中那积压了一整晚的怒气和恨意不能消散,且还是这般灰溜溜的铩羽而归,回程的路上顾清临比来时还要沉默。

  不仅仅是沉默,气氛也比来时来要让人感觉压抑,且也让人感到无比的冰冷。

  因为与顾清临相处时间最多且说话也肆意自在许多的小厮二狗,五次三番地伸长了脖子想要找机会说点什么,但最终被被这有些压抑的沉默所遏止。

  他以为顾清临的不悦是因为不能痛打范家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少爷一顿,并且还是因为少爷畏惧他们人多势众的情况下。

  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可就有损少爷在金陵一圈富家少爷的为名,并且也会让少爷感到无比的丢脸,所以少爷的这种憋闷感觉他还是能了解几分的。

  现在他只恨的是,当初为什么要劝阻少爷不直接就在街上动手,非要等到僻静的地方再下手呢?这也让范智双才有了逃脱的机会,且好险些将少爷引进狼口。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还真是阴损的很呐!

  少爷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也都是怪他!

  同样沉闷着赶车的小厮二狗狠狠地咬了咬牙,冻了大半宿的脸色有些青白,在他头上高悬的那盏灯笼的火光掩映下,显出几分狰狞来。

  “改日一定找人好好会一会这个范小少爷才行!”

  在心中暗暗发誓后的小厮二狗微微侧身附耳到车帘前,有些讪讪地干咳了一声。

  “少爷,您别气恼了,为了那种小人不值当的,您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又有官职在身,和那种身份不明的私生子较劲,没的掉了身价。”

  车厢内正在思索那范家庄怪异之处的顾清临闻言后,禁了禁鼻子,轻哼一声。

  “他现在同样有官职在身,且只比你家少爷我低一点点。”

  本想劝人的小厮二狗没料到顾清临会说出来这一句,当下便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啊?啊……咳,是吗?”

  “哎,少爷,就算他官职只比你低一点点,那也是不如你呢!况且他是什么出身?您又是什么出身?”

  “要小的说啊,就他那种出身,莫说陛下现在赏赐了官职,只怕那也是看在他长兄的面子上。前途远不及少爷您呢?”

  “君子报仇少年不晚,对付范智双这种孙子,您就不该一时意气用事。”

  越说越顺嘴的小厮二狗脸上带着一股得意劲,且眼中也带着些许的狡诈笑意。

  说完这句话后,小厮二狗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说这话有些太过放肆了,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得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半躺半靠在车厢中的顾清临听到二狗的这句话后,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讥诮甚至是揶揄一句,只是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随着二狗的这句话飘远。

  “意气用事?”

  自从失去父亲这座坚毅的大山做倚靠,他已经记不得多久不曾意气用事过了。

  他每走一步都会经过缜密的思索和谋划,像今夜这般的行径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的一次任性妄为。

  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若是能忍受得了别人对自己心爱的姑娘肆意谩骂,那他也就不配为顶天立地的男儿!

  并且那个处处都透着诡异蹊跷的范家庄,待方便时他一定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的,而范智双他更不会就这样放过。

  而此时的顾府中,已经醉意盛浓的顾言正睁着一双怒意四溢的眼,坐在厅堂中间的太师椅上,双眼狠狠地盯着已经燃起了灯笼的庭院里。

  雨势骤停后,仿佛那墨染一般的天幕也像被水云晕开了一样,几抹青灰色的绸云下竟然也能透出丝丝缕缕的清冷月色来。

  顾言就这样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中,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外面。

  在他手边的桌上放着一壶散发着清冽香气的茶壶,可他手中的茶盏里却是一滴水迹也无。

  好像这一壶茶专门是为了迟迟不见人影的顾清临所煮一般,顾言手中捏着空空如也的茶盏,面色深沉地坐在那里,任由那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慢慢变凉,直到半分香气也无。

  迟迟不见顾清临人影,且早早便已经知道那些个公子都离宫回家,顾言便越发的有些坐不住,且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的难看。

  因醉酒而双眼和脸上都像染了一层赤红血色的顾言,看了一眼手边那已经变凉的茶壶,无端地眼中便现出有些无力的愤怒感。

  这种感情很矛盾,且出现在一向信封棍棒教育的顾言身上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可偏偏出现在了现在的顾言身上。

  今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已经全部知晓,他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初时听闻多年的老对头叶洵即将落难的喜悦。

  且就连本该出现的恼恨情绪都很少,只有对于这个二子清临的更深一层了解。

  这一夜发生的太多的事情,可二子清临应付起来不说游刃有余,那也是心中自有章程的,可见这些事情就算不是他有意引导,那么也必定是知晓几分的。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能隐瞒的密不透风,更没有和他这个爹商讨一二。

  可见,在他心中,自己并不是亲近可信之人。且二子清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远远不止是没拿他这个当爹的作为可信亲近之人,更是在心中积怨颇深。

  而他从前所耍出来的那些服软求饶手段,都只是一次次将这怨恨积压的更深,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和缓的余地。

  他发现这么多年,他除了给这个二子锦衣玉食以外,其他的他这个做父亲的,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他不了解二子清临心中真正的想法,且也看不透他,就像看不透现如今的陛下一样。

  心思都是难以猜测的,且让他深感无力和愤怒的是,他越发的想要掌控此子,却发现此子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会是。

  从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便可以看出,此子拥有远超常人的聪慧,但同时也拥有一颗远比常人要更加冷硬的心。

  这样一个人,有极大的可能将顾氏一族带上前所未有的高处,但同时也极有可能会因为,这些年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拉上整个顾家为他陪葬。

  而他放弃了有些平庸但肯认真做事的从云,选择了这个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清临。他的这个做法不亚于一场豪赌,不仅仅是他,更是拉上了整个顾家。

  顾清临不受掌控而产生的愤怒、躁郁,和有可能被他带上前所未有的光荣所产生的兴奋和悸动,同时拉扯着顾言的心。

  也让他本就显出醉态的脸上,露出时忧时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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