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见。

黄昏降临之时，天地一片枯黄茫茫。

        太阳还未消失，月亮还未出现。

        可能是中午有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雨过天晴后，一切都被一种惬意的旧时光滤镜笼罩，恍恍惚惚间，让人错以为好像回到了过去。

        空气中的泥土和雨味还未散去。

        茫茫无际的天幕，像被人打翻了橘子汽水，染了橘黄色，湿湿的，润润的。

        这时的阳光不再毒辣，是夏日少有的温柔。

        风也很舒服，很少有的不干不黏，不冷不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便渐渐开始降温。

        谢谢啊，好漂亮。

        她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的空气，再也没有那种因为裹挟了太多水气而让人感觉窒息的感觉。

        城北市一中最高最高的一栋教学楼上，一个比正常女孩都要瘦长一些的女孩，皮肤特别白，头发特别黑，整个人慵懒地靠在墙与窄窄的围栏的交界，戴着黑色的耳机，那双细得吓人的胳膊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眼睛没舍得藏起来，一下也不眨，贪恋这点温暖的风景。

        她看着落日余晖，霞火顺势借风逐渐烧尽天边冷云，是如此地有生命力，如此地热情。

        等到最后一首喜欢的歌曲结束，她取下了耳机。

        刚好，如她预设的那样，高考收卷的铃声响起了。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了，高考也完了。

        她静静听着，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终于解放了的嘶吼，也没有看见同学们开玩笑时提过的，将所有乱七八糟的试卷撒满学校的天际。

        熙熙攘攘，又好像和她一样沉默着。

        已经……连对答案的力气都没有了，所有人，终于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每个人都有归宿啊，真好。

        她托腮如是想着，笑了起来。

        她好开心呀。

        真的。

        她一直享受着在暗处窥看人群幸福的感觉，就像是年幼时的她没吃过糖，但依旧享受别人吃糖的样子。

        即使没人能看见她。

        也没关系啦。

        毕竟天地是如此浩瀚，而人是如此的渺小。

        看不见是常事。

        她想，她是应该感谢夏日的，能让她多享受片刻余晖，能让她能在光明中等到一个人。

        还好她并不用等多久。

        她遥遥看见一个活泼的身影，和一个沉稳的身影并行回家。

        够了够了。

        她一向是不贪心的。

        她起身，脚踩在窄窄的围墙边上，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耳边突然回荡起儿时的八音盒的声音。

        那时候怎么了？

        好像哭过一场呢。

        哭完之后呢？

        好像哭累了睡着了。

        然后，什么都不用再想啦。

        她笑了，闭上眼睛，展开手，如同儿时自娱自乐一般，扮做一个醉鬼，往左边倒，在快站不稳后，往右边倾，然后来一个圈……

        再没有母亲的训斥，她自由如秋日空中的枯叶蝶，在人海中孑然一身翩翩起舞，最后如一朵被折下的花，倒在无人在意的街角，任凭过往将她吞没……

        请温柔的杀死我吧。

        把你的爱化作最温暖的刀。

        在我睡得最深沉的时刻。

        一刀一刀，捅下去。

        让我在无梦中回归无所谓有。

        就如我从无所谓中来一般。

        如果……

        我从不曾来过，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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