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二章塞德单人线-第二轮比赛

二月二十四日那天，赛德娜刚醒就爬了起来，她麻利地扣上衬衫，穿上裤子，套好背心和校袍。

        昨夜她去了趟桃金娘的盥洗室，复方汤剂的熬制接近尾声。过了一夜，它一定已经在那里等好自己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她熬了一大锅，是供多次使用的分量。

        她走出斯莱特林休息室。她今天起得很早，城堡尚未从睡梦中醒来。走廊上空荡荡，鲜少有人。只有一队装束正式的巫师踏着整齐的步子正朝她的方向走来。赛德娜认识他们，那是维护三强争霸赛正常进行的工作人员。

        预备实行偷盗的小偷在做准备工作时，警察从旁经过。大概就是赛德娜现在的感觉。她贴到墙壁上，微微低下头，等这伙浩浩荡荡的巫师先走。

        余光穿过垂落的黑色发丝，她瞥见他们却在自己面前停下了脚步。

        站在最前方，领头的女性巫师看着面善，她出示工作证，其上的照片却不像个善茬。她态度温和地问道：“赛德娜·莱斯特兰奇，没错吧？”

        小偷突然被警察抓住确认身份。

        “没错，我是。”

        纵然心中的警钟被敲响，胸腔与开始快速跳动的心脏一同震颤，她还是装作平静地应声，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起的斯莱特林。

        这帮大忙人没道理跑到桃金娘的盥洗室的。冷静点，赛德娜。

        “我们有些工作，需要你配合一下。”

        女巫师给了她身旁的人一个眼色。两队巫师从她背后黑压压的队伍里流了出来，绕着赛德娜围了一个圈。

        她想，这可能跟复方汤剂无关。

        “虽然资料上没有提到，但是再谨慎也不为过。我确认一下，你不是对湖水过敏的特殊体质吧？”

        “……如果我回答是？”

        “没有如果，亲爱的。”

        女巫师的态度依旧温和，她摇了摇头，柔和的语气中不乏坚定和威慑。由巫师组成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其中最高大的两个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肩。手掌与肩膀接触的地方传来了推力。

        赛德娜没有抵抗，她顺着方向走。

        “那么，我可以知道我要被带去干什么吗？”

        “这不是能被透露的。”

        女巫师滴水不漏，单只是正常询问难以从她那挖掘出更多信息。

        事情脱离掌控，担忧的情绪崩解她的内心防线和表面伪装，融进爱意和恨意，滋生出更多的不安。

        如果她判断错误了呢？万一人鱼是幌子，实际上他们要在黑湖中寻找一间藏着新鲜空气和火焰杯的密室，那么迪戈里会在这轮比赛遇到危险。她现在又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她会赶不上救援，她会失败，她心爱的恋人会死——

        巫师们停下了脚步，他们疑惑地看着中心处，突然怎么都不肯动的女孩。

        女孩抬眼，以一种冷厉的、坚硬的神色看着他们，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魔杖。

        “请至少告诉我，我会被带去什么地方。”

        女性巫师叹了口气。

        “好吧，我会告诉你的，你冷静点。”

        赛德娜注视着女性巫师慢慢靠近，没有收起魔杖，她皱着眉退了一步。隔着布料，后背处清晰地传来了被什么坚硬物体抵住的触感。

        她僵硬住了，身体慢了一步，没能闪开。

        “stupefy！（昏昏倒地！）”

        后方声音传来的同时，魔力窜进体内麻痹了大脑。

        不行！她不能在这时候失去行动能力！

        四肢首先丧失力气，她看着自己倒下却什么都做不了。视野被黑暗笼罩，她被绝望吞噬。即便她再如何意志坚定，也抵挡不住近距离魔咒。

        最后的意识随着她被扛着前进的颠簸一同离去。

        有什么东西滚进了她的喉咙里，清凉冰冷，落入她肚中的一瞬间，引起了某种变化。她开始无法呼吸，即便大张着嘴吸气，紧缩的肺部却没有任何氧气的进账。

        她忽的坠入一片寒冷，血液冰结，仿若不再会流淌。寒冷淹没口鼻，却因此赋予了她再度自由呼吸的权利。

        原本应该使她窒息的东西成了她生命依托的存在。这种矛盾的体验勾起了她的意识，短暂地，而后持续的魔咒力量又再度让她昏迷。

        冷，成了唯一的感受。

        极端的冷会麻痹感官，引出另一种特殊的热。冷热交织间，她于不连续的梦境中沉浮。

        如果不是这场梦，她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有这么多种死因。

        被偷袭而死、正面迎击不敌而死、保护他人而死、殿后被追上而死……

        塞德里克，你就没有想过要逃吗？

        即便是梦里，那个赫奇帕奇的字典里似乎都没有逃跑一词。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中，场景都不相同，唯一不变的是永远冲上前方的他。

        除了一遍遍地嘶吼他的名字，她什么都无法做到。

        一瞬间，她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寒冷刺激她的身体，后悔折磨她的精神。痛苦铸成牢笼，被囚禁于其中的她只会觉得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赛德娜·莱斯特兰奇又想死去了。

        温暖猝然涌入体内。

        那其实算不上多么暖和，只是相比于她温度更高上一点。即便是如此稀少的热量，也撬开了牢笼的一角。

        意识和思绪挣扎着浮出混沌脑海，她用力地睁了睁眼睛，冰冷的湖水顿时流入眼里，模糊了视野。

        她只看到了一片宽阔肩背，熟悉无比。

        手上的束缚不知何时消失了。她被一股温和坚定的力托了起来，水流刮过皮肤。她距离湖面越来越近。

        她若有所觉地扭头，那人的面庞却被一个巨大的气泡裹住，气泡表面有一块光斑，她看不分明。

        可是她认得出他的脖颈线条，他拥抱自己的方式。

        他没死，是吗？

        扑通一声。闭塞多时的耳朵还未来得及熟悉空气的抚触，便被热烈的欢呼声萦绕。她不习惯地调整呼吸方式，洒在身上的不再是湖底的鳞光，而是直接的冬日阳光。

        她感到大脑昏沉，艰难地爬上临时用木头搭起的湖上小道后。她扭头看向了他，第一时间再次确认了一遍。

        为了方便下水，他穿的是游泳衣服，暴露出了精壮有力的四肢，肌肉轮廓流畅好看。往常十分柔软蓬松的深金色的发，遇水后略显狼狈地瘪了下去。水流顺着结成一绺的发尾，滚过他些许苍白的英俊脸庞。

        没错，他没死。

        大脑做出这个判断的瞬间，她不受控制地想去拥抱他。他们之间有一点距离，不过一个小小的飞扑就可以弥补。

        “哎哟！”没缓过来的塞德里克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了女孩的腰，“突然这么主动，怎么回事？”

        “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的脸上有很多水，塞德里克抬起裹住他们两人的毛巾为她擦拭。过了一会，他突然发现女孩面上的不止有湖水。

        “我活得好好的，别哭啦。”

        温润柔软不轻不重地蹭过眼睫，他吻了下她的眼睛。

        “我成功救回你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赛德娜，对我说‘恭喜’吧？”

        “……恭，恭喜你。”她一抽一抽地说道。

        她发自内心的感到庆幸。幸好食死徒不是在这一轮项目动手，否则她就会赶不上了。她不在乎这几个月来的努力沦为泡影，她只在乎他的安危。

        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迟来的乏力流遍四肢。察觉到怀里女孩的身体突然瘫软，塞德里克一脸紧张地搀住了她。

        “你还好吗？”

        她提不起力气，轻轻地点头。

        她的身体素质不算差，可是那两个月里她太糟蹋自己了。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研习黑魔法，不怎么运动，偶尔失控的黑魔法能量又在体内乱窜。几十天下来，她本算良好的底子被摧毁了大半。

        以至于只是在寒冬冷水里泡上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都快晕倒了。

        她倚在塞德里克的臂弯里，有些得寸进尺地往他温暖的怀里钻。他宽容地将她拥得更紧，乐于见到她依赖他。

        即便她多次强调身体真的没有大事，她还是被推到了医疗翼门前。

        别看塞德里克一副很好说话的老好人模样，他若是真做好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

        “其实，斯内普教授约我这个时间去他办公室一趟。”

        心里挂念着复方汤剂的赛德娜试图找一个借口，允许她离开。

        塞德里克眉毛一扬。

        “上午他的办公室里丢了腮囊草，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盗窃事件了，他为此大发雷霆。现在他估计正忙着找波特呢。比赛时他是唯一一个使用了腮囊草的人。”

        “真遗憾，你可能得晚点去见他了。”

        昏迷了一整个上午，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的赛德娜沉默了。

        “我会陪着你一起进去，别想逃。”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塞德里克有意加重了语气，仿佛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于是赛德娜没再做抵抗，她乖乖地进了医疗翼里面。

        庞弗雷女士像是猜到她会来一样，她看上去并不意外。在询问了赛德娜一些问题后，她便走到里间配置药剂去了。

        她身边又剩下了塞德里克。

        “所以……你真的很喜欢我，是不是？”

        他戏谑地勾起嘴角，温吞笑意在他眼里浮着。

        “……不然呢！”

        赛德娜没好气地打了下他，看上去很疼，但力度不大。塞德里克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被拍打的地方，嘴角弧度扩得更大了。

        他笑得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再次得知恋人的心意后，他似乎真的很开心。

        过于显露的喜悦沉淀下去，他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也是。”

        “我好在乎你啊，赛德娜。”

        “他们说人鱼可以迷惑人的心神，可是她们那套在我身上行不通。只有你，你的消失、你的出现，你的每件事都能够动摇我。”

        塞德里克不是一个会用甜言蜜语哄女孩子的人。他知道一些说话的技巧，但不会滥用。比起口头说，他更喜欢用行动表达。

        对上他愈发炽热的目光，赛德娜一下子明白了，他不是在调情，而是在说心里话。他在诉说，从潜入黑湖寻找她，到携她一起浮出水面，这段过程中他的想法。

        预见塞德里克未来，知道他有命定之死，她因此而害怕失去自己在意之人。一旦嗅到食死徒的蛛丝马迹，觉察一件事与他死时周围物件有任何可能关联，她便紧绷神经。

        他呢？心爱之人被锁在寒冬的黑湖湖底，一小时内如果未能寻到，她会有生命危险。黑湖宽阔，湖水寒冷，他艰苦地寻找。无法预知未来的他，怎么不会害怕呢？

        一段感情中，会为对方担忧的当然不止一人。

        他微启唇瓣，有些动情地向她靠近。一张俊颜在眼前逐渐放大，赛德娜喉头滚了滚，没有退缩的念头，她被雄性荷尔蒙吸引着，缓缓地迎了上去。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响起后，他们迅速地挺直身体，装作自然地看向别处。行为可以掩饰，但他泛红的耳朵，和她面上的红晕，却是暂时无法消去的铁证。

        庞弗雷女士把干燥药草包交给赛德娜后，她又说了一句想让赛德娜当场逃跑的话。

        “医疗翼里不太适合谈情说爱。”

        古怪的气氛环绕着他们，离开医疗翼后，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人主动打破寂静。一直到赛德娜到达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前，他们即将告别时。

        “晚点见。”

        然而塞德里克却一动不动，他抿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赛德娜跟他都认识快四年了，当然知道他是在等什么。她嘴角一扬，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塞德里克长得高大，他需要稍稍弯下腰才行。对此他当然没有意见。

        浅浅地交换呼吸后，赛德娜便松开了他，却瞥见了一小截被他吐出的粉嫩舌尖，未能等到更进一步的缠绵，在风中孤独地颤栗。

        没有料到这个吻已经结束的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神色不自然地收了回去。

        “嗯？”赛德娜双手交叉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塞德里克。

        “……晚点见。”

        半晌，他憋出这么一句，声音不知是什么原因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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