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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暴君!这是暴君!


“牟斌。”

朱祐樘又唤牟斌前来问讯。

牟斌立刻上前两步,恭敬回话。

“卑职在。”

“京城控制得如何?可有变故发生?”

“回陛下,锦衣卫已经全面接手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如今京城所有治安防卫,都由锦衣卫在掌管。”

“到目前为止,京城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样。”

朱祐樘点了点头,最后将汪直唤上前来。

“汪直。”

“臣在。”

一直沉默地侍立在后的汪直,上前走到朱祐樘的身边。

“京城武将们的审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有不臣之心的吗?”

“还在排查中,不臣之心的人虽然没有,但心思不纯的人,不少。”

“哦?仔细说说。”

“瑞安伯王源,崇善伯王清,还有他们的弟弟王浚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三人胆小而贪婪,位高而权低,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怕以后会惹出小麻烦来。”

“特别是这三人,还都是王皇太后的亲弟弟。”

朱祐樘微微皱眉:“又是外戚?”

思索一会后,朱祐樘淡淡回应。

“既然还算安稳,就先不管他们。”

明朝的外戚,有利有弊,全看皇帝驾不驾驭得住。

当年太宗皇帝能靖难成功,外戚魏国公一脉,立下了汗马功劳。

先帝在时,也曾用过外戚,掌管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

但到了明朝后期,皇帝权力越来越小后,外戚反而开始和内阁勾结,反过来拿捏皇帝了。

既然如此,朱祐樘准备之后将大明所有的外戚,全部连根拔起!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大明整个外戚封爵制度,直接废除!

但如今,朝廷动荡,先帝毒杀一案都未结束。

此时再谈废除外戚封爵制度,就有些言之过早了。

“是,陛下。”

朱祐樘下令后,不管汪直理解不理解,支持不支持,他都会毫不迟疑地接受命令,然后坚定不移地将其执行下去。

朱祐樘和三位厂卫主官说话时,午门广场前的处刑,已经结束。

此时的午门广场,一片猩红。

遍地都是官员的尸首,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

在午门广场两边的宫墙前,贴满了躲避灾祸的大明朝官。

当陷阵营处刑时,他们将自己的身体死死地贴在墙上,力求能尽可能地远离行刑的陷阵营。

当行刑结束后,还能喘气的大名朝官,都龟缩在墙根底下。

而中间的广场上,躺着的都是不能喘气的罪臣了。

满身鲜血,冲天杀气的陷阵营士兵们,在处刑完被朱祐樘下令处死的官员后。

他们并没有滥杀其他的无辜官员,而是迅速列队,来到了午门之下。

邹毅率先跪地复命:“启禀陛下,所有罪臣,均已处决完毕!”

“请陛下视察!”

陷阵营其余将士,也都跟着跪地复命。

“请陛下视察!”

能见到朱祐樘,邹毅的心情十分激动。

他知道,这是他是否能够得到,陛下重用的关键。

要知道上一次陷阵营的徐昌,为陛下送去军情密报,面见陛下之后,让陛下对他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正因如此,结果这次出征哈密卫,陛下竟然封徐昌为武节将军,任西北总督,节制西北军马,全权主持这次出征事宜!

能得到陛下如此重用,这简直让陷阵营的其他亲兵奖励,羡慕到发狂。

邹毅同样也希望,朱祐樘能够重用他。

让他也做一回开疆扩土,封狼居胥的英雄将军!

朱祐樘扫视一眼,见果然处刑完毕后,淡淡开口:“不错。”

“陷阵营归队,继续替朕守护紫禁城。”

“是,陛下!”

邹毅恭敬行礼后,便率领身后的陷阵营,退出了端门。

这时,朱祐樘也站起了身,对着贴在宫墙上的官员下令。

“午门的善后工作,朕还是交给你们了。”

“你们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才准离宫。”

“退朝。”

朱祐樘说完,便在汪直,怀恩,牟斌的陪同下,离开午门城楼,坐上龙辇,返回后宫。

朱祐樘走后,随侍左右的太监和侍卫们,也都撤走了。

整个午门广场上,就剩下了还活着的朝廷官员们。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工部尚书贾俊的身体依然停止不了颤抖,他扶着墙,面色苍白,神情绝望。

上一次在城墙上观刑时,朱祐樘就让他们打扫战场。

这一次在午门前观刑后,朱祐樘也要他们打扫战场。

他们身为大明朝官,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为何朱祐樘要一次又一次地,折辱于他们啊?!

谢迁看着满地残骸,神情恍惚,隐隐作呕。

“作孽啊,作孽啊!”

“暴君……这是暴君……”

谢迁才说没两个字,一旁的李东阳马上扑上来,死死地捂住了谢迁的嘴。

“于乔,别乱说话!”

谢迁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个词,顿时便吓得双腿一软,冷汗直冒。

他谨慎地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注意到他的话后,这才放下心来。

“多谢宾之救我。”

直到现在,谢迁还有些后怕。

李东阳拍了拍谢迁的肩膀:“别耽误时间了,快干活吧。”

“宾之说的正是。”

另一边,王恕的身体摇摇晃晃,随时都像要摔倒一般。

一旁的刘健及时上前,扶住了王恕。

王恕看到刘健,面容苦涩无比。

“希贤,你这是害苦了老夫啊!”

王恕本来都在应天府致仕了,结果被刘健举荐成了吏部尚书。

重新来到这危险的京城,置身于权力的漩涡中。

王恕的心里,别提有多悔恨了。

刘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宗贯公,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唉。”

王恕摇了摇了头,推开刘健,独自去打扫午门广场。

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看着满地狼藉,流汗不停地流,心中感到十分后怕。

先帝驾崩前后,他正在巡视两广,恰好不在京城。

不然的话,那躺在地上的人中,就要多一个自己了。

张蓥,王霁,屠滽,原来的三法司主官,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他了。

整个三法司系统,即将迎来一次大换血。

刘大夏,彭韶两位新任的六部尚书,心中也深感不妙。

如今的大明朝堂,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幅和平美好,友善和谐的模样了。

在锦衣卫的看管下,朝堂百官心中再有多不情愿,也不得不拿起清洁用具,清洗起午门广场来。

与此同时,东厂的番子也开始大肆行动起来。

太庙里的家眷们,有些直接被拉到了菜市口,交由刑部刽子手行刑。

有些则是按性别划分,女眷充入了教坊司。

男性则是关入东厂大狱,等所有人都抓齐之后,统一押送往各个边镇,充军戍边。

东厂的抄家抓捕的行动也未停下,不停地进出于京城各个官员的家宅。

抓人,抄家,两不耽误。

金银财物送入陛下内帑,而犯人则是被送入菜市口的刑场。

由于最近这段时间,厂卫频频抄家官员,导致京城民众们,竟然已经习惯了京城官员被抄家的场景了。

在东厂缉拿官员时,有不少民众喜气洋洋地站于道路两侧,拍手叫好!

“抓得好!早就该把这些贪官给抓起来了!”

“少了这些贪官,咱们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了!”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

百姓们可不知道朱祐樘为什么要抓这些官员,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哪些是贪官,哪些是清官。

但他们知道,只要官抓得越多,他们的日子就越好过。

所以大家都是满脸笑容,使劲鼓掌,热闹得仿佛过年。

当然,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还得是菜市口的刑场。

菜市口刑场前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许多京城的民众,削尖脑袋地往前挤,只为一睹行刑时的场景。

刑部官员不得不派出许多小吏,维持刑场的秩序。

此刻,刑场上同样人满为患。

要处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刽子手都不够用了。

刑部郎中费举,在刑场主理此案。

他身上的官服上全是血迹,面容惶恐不安。

他刚刚还在午门前,打扫午门广场呢。

现在又因为刑场缺一个主理官,于是东厂番子又把他从午门广场上,带到了刑场。

费举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处刑,而且自己还深入处刑现场之中,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现在又要让他来主理刑场,处决其他犯人。

恍然间,费举好像体会到了,太祖高皇帝所在的洪武盛况。

官员们前脚刚在堂上,给别人判刑,后脚就跪在堂下,等待其他官员给自己判刑。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该行刑了。”

费举身边的刑部小吏见费举神情恍惚,于是出声提醒道。

“哦,是,是该行刑了。”

费举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竹签,扔其在地。

“全部枭首,即刻行刑!”

“是,大人!”

刽子手奉命行刑,一时间,刑场充满了惨叫声,尖叫声,和欢呼声,鼓掌声。

费举茫然无措,转头间,又见东厂番子正押着新一批犯人,前来刑场……

费举狠狠打了个冷颤。

此案过后,沉寂许久的东厂,一案成名!

天下之人,再也不敢小看东厂这个老牌缉事厂了。

东厂,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牵连上万人的大案啊!

……

紫禁城。

弘德殿。

朱祐樘坐上龙椅,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

“是,陛下。”

怀恩和牟斌两人恭敬行礼后,便退出了弘德殿。

只有汪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汪直拱手请奏:“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说吧。”

汪直侧身看了一眼,见怀恩和牟斌两人已经退出弘德殿后,才上前一步,跪在了朱祐樘的面前。

“臣请陛下,允许微臣调查此案!”

朱祐樘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

“东厂不正查着吗?西厂又何必再进去掺和?”

汪直咬了咬牙,冒死直谏。

“臣以为,东厂办事不利!”

“东厂调查,只浮于表面,并未触及根基!”

“哦?”

朱祐樘轻轻点头:“何以见得?”

汪直将心中的想法,如实道来。

“臣以为,先帝遇害,绝不仅仅只是朝廷外官,凭一己之力就能办到!”

“先帝久居宫中,平时接触最多的,俱是宫中之人。”

“先帝遇害,宫外逆臣只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宫中之人,出了问题!”

朱祐樘点了点头:“不错,朕也想过这一点。”

“不过朕之前,便已经清洗过宫中一批宫女太监了。”

“陛下,恐怕……此事不在下,而在上……”

朱祐樘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

沉吟两秒后,朱祐樘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好生查查。”

“把一切,都给朕查清楚了!”

“还有,先帝之死,是后宫勾结内阁。”

“这件事你知,朕知,朕不信怀恩不知。”

汪直猛地抬起头来,对上朱祐樘深邃又凌厉的眼神,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惧。

“是陛下,臣明白!”

“明白就好,此案若办好,朕重重有赏。”

“下去吧。”

“谢陛下,微臣告退!”

汪直退出弘德殿后,朱祐樘靠在龙椅上,眼睛危险地眯起。

他右手不停地轻轻敲击着龙案,眼神慢慢落到怀恩呈上来的密信上。

“哼!”

朱祐樘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到了密信之上!

……

直到夜半时分,午门广场上,才恢复一新。

断肢残骸和鲜血,都已经没有了。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个时候,东厂番子才打开端门,让满朝文武离开皇宫。

文武官员们结队离开皇宫后,徐溥叫住了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阁老,同时又喊上王恕,刘大夏两位尚书。

“诸位大人饿了一天,请来寒舍吃点东西吧。”

几位阁老尚书对视一眼,知道徐溥有话要说,便应允了下来。

“那就多有唠叨了。”

“有劳徐首辅费心了。”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推辞了。”

徐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请随我来。”

“徐首辅请。”

“诸位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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