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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诸萦想着,却也没太在意,只是多饮了几口。毕竟今日的重点,在诸萦看来,并不在吃上头。

        她真的觉得这些食物一般,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七分真,三分却是有意做出来的。

        初初露面,镇住他们之后,再小小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恶,那么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迎合,以求得到她的满意和垂青。

        那么,若是能献上神女喜爱的东西,比如‘炒出来’的菜,他们会不会愿意呢?

        换一种说法,连神女都钟爱的东西,会否在他们之中大肆传播呢?上行下效,底下的士族,乃至平民,若是条件允许,会否争相食用呢?

        诸萦想到自己的打算,嘴角微微扬起,眉目柔和,一看就是心情极好。

        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诸萦是喝到了什么佳酿,所以总算展露笑颜。

        卫王偷偷给他身边服侍的老寺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记住等会宴席散了之后,要寻一寻神女喝的是什么。

        尽管王宫内的所有佳酿,最最好的都是进贡给卫王,他不可能漏下什么好酒没喝过。但是看神女连千金难得的乌寉鱼都不甚在意,可饮了青铜爵内的佳酿后,竟然能露出笑意,很难不令卫王好奇。

        引得卫王不由遐想,该是何等的美味。

        所谓宴席,不外乎是案几上的佳肴美酒,还有正殿上曼妙的歌舞。

        诸萦品尝完了所谓的佳肴,在操办此宴歌舞的老王叔桓缪的眼神示意下,一个寺人悄悄小跑到殿外。

        随后,一群妙龄少女进殿,她们脚系铜铃,白皙的脚踝和古朴的铜铃相互映衬,伴随着玄妙的巫乐,应和着钟声跳动。

        这反倒不像是寻常取乐的歌舞,而是暗含祈祷,厚重朴实的巫祭之舞。

        诸萦的感觉没错,这些少女跳的都是祭祀时才有的舞蹈。每年卫国祭祀,都会选出贵族少女,由巫师仔细调|教,选出身份最贵重,品格最出色的少女来领舞,待祭祀来临之时,由她们献出最诚心的舞蹈,国内君子奏响古朴的乐器,相互应和。

        这也是祭祀礼上最富有生机和色彩的一幕,让沉闷的祭祀礼,让远古的传说,多了份鲜明。

        诸萦不止注意到了这些,她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领舞的少女昂着首,高傲而矜持,但她身后的伴舞,虽然不如她耀眼,可是每一个眼神动作,都无比细腻柔美,令人动容。

        明明只是伴舞,却半点不逊色对方,至少说明她十分肯下功夫。

        诸萦正觉得有趣,却突然瞧见那引起她注意的伴舞少女,竟突然直视她,对她嫣然一笑,明眸皓齿,如斯动人。

        看得诸萦愣了愣,旋即,诸萦也不由弯了弯眼睛,看来她这次收获颇丰。

        等舞乐献完,卫王一脸满意,有荣与焉的向诸萦解释道:“此乐为我卫国一贯的祭祀舞,名唤《邶春》,领舞的正是小王的女儿,我卫国的嫡公主……”

        卫王还未说完,就被诸萦打断,她指了指一旁的伴舞少女,“她呢?”

        “嗯?”卫王被诸萦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桓萤亦为我女,不过……”

        她的生母是卑贱的奴隶。

        没等卫王将后半句话说出来,诸萦就再次打断,她看着那位庶出的卫国公主,目光如灼,“汝可愿伴吾左右,来日若有离去之意,亦可秉明离开。”

        桓萤眼睛一亮,像花一般的少女,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我愿常伴神女身侧,侍奉神女!”

        诸萦微笑着颔首,侧头望向卫王,“是吾唐突了,不知卫王身为其父,可有不允?”

        她用的是问句,但是面容神情中没有半分歉意,笑吟吟的,好像只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不错。

        而在卫王等人看来,竟也是理所应当。

        “萤儿能得神女垂青,是她天大的福份,小王哪有不允的。只是,萤儿此名冲撞了神女您的名讳,不如您重新予她一名。”卫王望着诸萦恭敬的道。

        诸萦毫不在意的一笑,“吾不在意此事。”

        既然诸萦这么说了,卫王自然没甚意见,他连连应到,“好,好。”

        应和间,卫王瞥到地上跪着的桓萤,和变脸似的,即刻换成威严的君父模样,“神女既然开口要你前去侍奉,你自应当尽心竭力,不可造次。事事应以神女为先,知否?”

        桓萤匍匐的跪在地上,额间的坠饰与木制的地板交相映衬,“萤儿谨记父王教诲。”

        “嗯。”卫王满意的捋了捋胡子。他在心中暗想,这个女儿虽然生母出生卑贱,但也有两分聪明伶俐,竟然能叫神女看上,原先不过是准备给嫡出的舒儿远嫁他国做媵,还是如今这般反倒是更有价值些。

        她若能好好服侍神女,来日也能在神女身边进言,多多照拂卫国。

        桓萤被诸萦收入身边侍奉,直接将宴会的氛围送入高|潮。

        桓萤更是直接坐在诸萦席位的斜后侧,代替了替诸萦斟饮的宫婢。

        后面但凡诸萦想要夹些什么,或者稍感口渴,还不及诸萦有所表现,桓萤就先一步发觉,亲力亲为,竟比服侍人的宫婢还要懂得看眼色,全然没有一国公主的架子。

        直到宴席散去,卫王等人百般挽留,恳请诸萦留下,直言边境之事大可交由桓珩处理,再者还有那么多的将领在。

        诸萦却玄妙一笑,空灵出尘,“不必,仙者最讲究机缘,吾方一入世,便遇上他们,既如此,也该看着他们后事达成,才算了却这一桩缘分。

        再者……”

        诸萦看了看周围雄伟的宫殿,随手指到足有九层之高,远远瞧着高耸入云的摘星台,“尔等准备的宫殿,吾不甚喜欢,倒是那摘星台,颇合眼缘。来日若拾掇好了,吾再来此罢。”

        卫王没想到诸萦会看上摘星台,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摘星台是第三任卫王修建的,那位卫王痴迷星辰,常观览星辰,废寝忘食,为了能更好的观览,那位卫王动用国库,大兴土木,特意修建了这座摘星台。

        因为是王上所用,所以摘星台地势正中,可俯瞰整个王宫。而且,当初那位卫王极为痴迷此道,几乎一整日都呆在摘星台内,故而一应事物俱全,内里建造坚固,处处细致多样。

        从建造之初起,就和星辰天上沾染了关系,这般一想,不正是暗和诸萦从天庭而下的神女身份吗。

        不过,诸萦并不知道这些,她知晓自己将来势必要住在卫王宫。一则,卫王宫的供应势必是最好的,二则,劳民伤财再为她建造一个宫殿,实在不适合,她自己就觉得心中不适,还不如住现成的。

        至于为什么指摘星台,诸萦单纯是看它最显眼,随手一指罢了。

        恰好摘星台看起来也有些老旧,应该要稍作修缮一番才能住人。

        诸萦又看向桓萤,“你可有行囊需准备?”

        桓萤愣了愣,没想到诸萦会注意到这个,连忙道:“我、妾……”

        她支吾了一会儿,神情慢慢变换,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果决道:“妾不需行囊,今后妾便是神女的人,生死荣辱尽凭神女。”

        她低垂着眉,看起来平顺乖觉,和刚刚的果断,似乎截然两人。

        诸萦笑了笑,没再说话。

        接下来,就是展现神迹的时刻,诸萦再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直接掐诀,被氤氲的白色光晕包围,当白光散去,诸萦几人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等诸萦睁开眼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境。

        有之前的铺垫,一道的桓珩面色寻常,唯有桓萤,面色潮红,满目的不可思议。

        她、竟然真的见到神迹了。

        不、不止如此,她甚至逃离了王宫,逃离了她注定做媵,一生像附属品一样呆在嫡姐身边的命运。

        她是桓萤,哪怕如萤火虫一般,只有短短一夜的光辉,光尽则死去,也好过永远只是桓舒的媵,是卫国嫁来的卫姬。

        桓萤看着诸萦的背影,不自觉地落下泪来,似珍珠一般坠下,但眼睛却是弯着的,有无尽的神采,她在喜悦。

        就这样怔怔的,还是桓珩回头看了桓萤一眼,她才如梦初醒,一把拭去眼泪,面上带着笑容,连忙跟上去。

        关于桓萤的衣食住行,诸萦一概没有安排。毕竟,她现在也是吃人家住人家的。而且桓萤和桓珩即便不是同母所生,好歹也是兄妹,以诸萦的观察,按桓珩的为人处世,势必不会亏待自己的妹妹,哪怕是生母卑微的庶妹。

        既然如此,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诸萦只需要好好的当她的甩手掌柜,等着桓珩每日来向她汇报进度。

        诸如已收敛了将士们的尸骨,着人去寻他们的家人,有多少人未曾寻到亲眷,又带回了哪些人的信件,甚至有将士的亲眷随着送信之人前往渑城,想见一见诸萦神女,拜谢神女大恩……

        而桓萤自从随诸萦到了渑城,开始两日都是天未亮便起,随身服侍在诸萦身侧,比寻常的宫婢还要尽心尽力。

        可当桓萤发现诸萦每日都睡至辰时方起,每每总有些时候在独自用布帛画些奇怪的东西之后,她就似乎摸清了诸萦的喜好。

        总在诸萦的屋外候着,却能在诸萦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桓萤脱下繁复的衣裙,转而穿上利落简单的深衣,事事妥帖,低眉顺耳。

        而桓珩的行事更为利落,短短几日,竟真的一一找寻到那些将士的亲眷,即便是亲眷皆以亡故的将士,他也一一列了出来,详细的写上缘由,递至诸萦面前。

        还将那些辛苦跋涉,欲前来见过诸萦之人,记了下来。包括祭奠这些将士的殿宇也有模有样的修建了起来。

        桓珩刻意掐着时辰,恰好在诸萦用完朝食后前来拜访,“桓珩见过神女。”

        他拱手行礼,清俊利落。

        诸萦点了点头,便让他起来了。这些天他每日都来拜访她,她都习以为常了。

        桓珩的目光没有直视诸萦,而是望着屋内的某个地方,神色清明,继续道:“珩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禀,不少将士的亲眷欲前来亲见神女,以示拜谢。但数地相隔甚远,亦不能似军中斥候,可昼夜不停相换快马,最远的只怕也要十数日。

        而都城的摘星台,应已修缮好,将士们身后事宜也大多处理好了。不知神女是否要在渑城多停留十数日,等一等他们的亲眷?”

        诸萦想了想,欣然应允,“也好。”

        得了诸萦的应允,知晓诸萦一贯不爱有人在身侧,桓珩便准备行礼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诸萦突然出声,叫住了桓珩,“桓珩,汝觉得吾赠予卫王的医书,可造福百姓吗?”

        桓珩没想到诸萦今日会主动同他聊起其他事,往昔都是桓珩禀报事宜,诸萦听完兴致缺缺的予一回答。

        但是桓珩思绪一向敏捷,他略加思索,缓缓摇了摇头,解释道:“神女赐下的医书,自然玄妙,但医书在王宫内,又是神女您赐下之物,寻常医者如此听闻,只怕便觉得高高在上,难以触及。

        如此自然难以传至医者手中,此为医书,若医者未能领会,百姓又怎能享其间益处。医书再如何奥妙,也不过是死物。”

        诸萦发现桓珩是真的大胆,竟然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了。她自觉神女身份没有破绽,他竟然敢直接指出,医书可能只是死物。他就不怕自己触怒神明吗?

        不过,诸萦的确是不会因为这般小事,就怪罪人的性子。加上她这段时日还吃人家的,住人家的……

        所以诸萦很自然的没有计较此事,她一手托腮,煞有兴致的微笑着,她直视桓珩,“的确如此,但若吾再赐下一药呢?”

        以神女的身份,能赐下的药自然也非凡品,桓珩心中澄明,面上也不由带了些期许。

        诸萦自顾自的往下说,“寻常令凡人飞升的丹药是扰了轮回的,不可轻易赐下,但是救人性命的确有一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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