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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诸萦没有再对砚多说什么,她看向被砚唤作公孙叔父的老者,取了三枚刀币递他,“公孙先生,若有所需,可先用这些刀币添置。

        妾居于一旁的屋子,若非要事,平素恐并不外出,也一贯不喜与人交际,若有事,恐怕要先生您自行决断。”

        老者言语推辞,“姑娘太过客气了,老朽年迈卑贱,如何担的起姑娘的先生二字。”

        话虽是如此说,但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自惭形秽,也未曾有受宠若惊的神色,就好像他本就担的起这样的尊敬。这般宠辱不惊,即便是一般的士,乃至贵族,也未必能有。

        诸萦无意探寻太多,该她知道时,自然便能知道,所以她浅淡的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锦囊,递与老者,“这里头装了些花瓣,有安神祛热之效,若是他夜间高烧,亦或是伤口恶化,入水煎服也好,生吞也罢,大抵都是有成效的。”

        这些花瓣是诸萦用治愈技能时,所携带落下的花瓣,出于好奇,她之前捡了几瓣试验过,确实对治伤有奇效。神奇的是,它甚至可以无视病症,不论是内伤还是外伤,皆有效果。只是不能像她直接施治愈术那般,可以立时治好,功效亦会差上不少。

        而且当她用当时在战场,令郑军静止的技能时,其实亦有花瓣。她后来试过了,那类花瓣放入水中,立刻便会消融不见,看起来无半分异样。具体是何效用,诸萦还未知晓,她试过将融化了花瓣的水倒入受伤的树植中,并不见伤好,所以效用定然是不同的。

        或许也和技能一般,有令人暂时失去动作,静止的功效。

        所以诸萦私底下攒了不少的花瓣,若是当她如今日一般隐瞒身份,却又遇上危机的时刻,便可以用这些花瓣。

        诸萦待庖六回来后,也用同样的说辞交代过去。每日只需要送一次朝食便够了,且直接放在门内,不必唤她。

        察觉时辰差不多了,诸萦回到了自己的房舍中,她看了眼天色,日光兴盛,她应该还没有错过午食的时辰,恰好可以回去。

        然后诸萦便进了自己的客舍内,她催动技能,选定了渑城。待一阵白光闪过,诸萦睁开眼便已是自己在渑城的居所。

        恰好此时,传来侍奉她的婢女地敲门声,轻缓的敲门声之后,是明月清柔的询问声,“神女,已到了用午食的时辰,不知您可想用膳?”

        诸萦换回了原先的衣裳,推开门,她对着明月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进来吧。”

        接着诸萦坐在了席垫上,婢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由明月跪坐在一旁,将装了食物的碟盘放在诸萦的面前。

        明月是桓珩特意选来服侍诸萦的,在这个人均文盲,只有贵族阶层才能接触文字的时代,明月身为一个奴婢,却能识文断字,通晓典籍,连照顾诸萦也是事事细心,有其他人没有的胆气。至少在诸萦面前也能做到淡定稳重,不像其他的奴婢看到诸萦就微微颤颤。

        待碟盘都被放置在案几上后,那些伺候的婢子寺人又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只余明月在案几的一侧布菜。

        诸萦吃了几口,就放下箸,她看着明月,“吾前些时日,所画之物,可能有工匠造出?”

        明月放下布菜的箸,双手叠在腹前,低着头,十分恭敬,“禀神女,奴这些日子寻遍了渑城,您所画之物并不算难,只是工匠们未曾做过,奴以重金相酬,召了数位工匠,应在这一两日便能有结果。”

        诸萦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诸萦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块金饼,递给了明月,“若是不够,再寻我要便是。”

        明月却没有伸手去接,她俯下身,额头抵在双手上,“奴不能要,公子早有吩咐,凡是神女您所吩咐,不必问明用处,可直接支钱财。”

        见她这般模样,诸萦没再继续,将金饼收了起来,然后道:“吾知晓了,汝先起来罢。”

        明月这才起身,她始终谨小慎微,秉持本分,“神女您还要继续用膳吗?”

        诸萦摇头,“不必了。”

        她想了想,又继续道:“吾记得前些日子,卫郑两国阵前议和,如今怎么样了?”

        明月显然和院内的其他婢女不同,此刻竟也能回答上来,“禀神女,奴听闻当日阵前的郑国将军,一回郑国便向郑国王上通秉,但似乎,郑王心有不平,又命郑国的一位公卿出使。恐怕……”

        明月望了诸萦一眼,神色略有犹豫,“郑国君主不大信当日情形。”

        诸萦的手随意地转动起了桌子上的青铜爵,似笑非笑,眉眼中带了些煞有兴致意味,“何必如此委婉,想来这位郑候,对吾之身份,尚存疑虑。”

        听闻此言,明月的眉头一皱,连忙俯身跪下,“还请神女息怒,这、这……”

        看见连一向稳重的明月都变得语无伦次,诸萦颇感无奈,她其实真没有迁怒生气的意思,只是说了大实话罢了,顺便认真做出身为神女该有的反应,不曾料到竟让明月如此惊惧。难不成她如今的气势威压已经如此之盛了吗。

        诸萦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扶住明月的手腕,将她的身子从地上稳稳扶起,“汝何罪之有,先起来罢。”

        明月这才安心,继续服侍诸萦,为诸萦斟了一爵掺了蜂蜜的水。

        举起爵饮了一口,入口便是甜滋滋的味道,叫诸萦稍微放松了些心神。但是这里的生活实在太过无趣,也无何适合她消遣的东西。

        虽则刚刚去过宋王室的都城,但一归来,仍旧是这般寂静清冷,叫诸萦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或许正是这样,她才更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至少她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虽然不算多历害,可能叫他们活的好一些,不那么艰辛一些,便也尽够了。

        这般想着,诸萦的目光落在明月身上,“汝活于世间,可有何最为苦痛?”

        明月愣住,她白皙的眉间显现出些许不知所措,“奴、奴亦不知,许是世间苦痛诸多。”她眼神微滞,像是在追忆,“若是奴,最为苦痛,怕就是朝不保夕。

        不瞒神女,奴本是山俞国的上大夫之女,自幼通晓礼义,仆从环绕。可惜,山俞国地处陈越之间,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国,后来因为陈越两国之争,无辜殃及,国破城亡。

        昔日出身高贵的公主贵女们,沦为奴婢,受人轻贱。

        奴原姓訾,若论亲疏,亦为宋王室子孙。但后来还不是被辗转诸国,直至如今在公子府中为婢。

        世事无常,但奴得天之幸,竟能伺候神女,如此福分,先前所受的苦,现下回想,也不至心口绞痛,难以安稳。”

        明月说着,竟然缓缓笑了,柳叶一般的眉毛舒展开来,她本也是柔顺惹人的容貌,这般笑起来,竟叫人心旷神怡。

        她眼中带了一点祈盼的神色,“若是有朝一日,不叫人生离死别,也莫要有那么多不该有的战事,所有人皆能吃饱穿暖,安乐融融,那该有多好。”

        诸萦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明月的脸颊,正视着她,似承诺一般,“别怕,会有的。”

        望着诸萦如白玉一般无暇的面容,明月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落下,她攸然低下头,上半身近乎匍匐,隐隐间似乎还能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神女、神女……”

        殿中便只剩明月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等明月离去后,诸萦一个人独自坐到夜间,她思索着,除了青霉素和纸张,还有什么是能令百姓受益的。

        吃饱穿暖、吃饱穿暖……

        等等!

        诸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这个时代的粮食产量应该不太高吧。如果,她可以令粮食的产量提高呢?

        有了思路,尽管感觉很难,但诸萦仍旧觉得自己可以尽力一试。而且,她欲以神女的身份活在此间,若能予以良种,不也正是更好的体现出她身为神女的身份吗?

        有了思路,诸萦不再执着,她回到榻间,安心入睡。

        她可没忘了明月之前和她提及的郑国将派公卿出使卫国之事,故而除了远在王畿的砚,她这几日间,应该还有不少事需要应付。

        随着烛火燃烧时,间或的噼里声,诸萦一觉睡得极好,直至天明。

        约莫过了七八日,午间,诸萦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庭院中,看着盛开的海棠花,上头还有蝴蝶在扑腾。

        突然,一个寺人神色慌张的进了院子,他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诸萦,“禀神女,郑国的使节出使卫国,此刻以至渑城内。”

        明月在诸萦一旁侍奉着,眼见着寺人的模样,颇为不悦的训斥道:“郑国的使节至城中又如何,你作甚如此模样,惊扰了神女,是何等的罪过?”

        那小寺人闻言却更加慌张,声音近乎抽泣,使劲的磕着头,“神女在上,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无妨,吾不怪罪于尔。寻常使节来访,与吾有何干系,今日尔竟如此慌张,想来另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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