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诸萦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哪怕桓珩更为警觉,诸萦横竖都已经决定要对桯俨用绿杨阴,那么多一个桓珩似乎也无妨。
只要用绿杨阴分别造两个梦境就够了,对诸萦来说,只是顺带的事情。
既然已经想好了,她没有继续停着,而是顺着脑海中地图的位置往前走。
其实没有地图的话,多用些时辰,也是能寻到的。
因为越是地位尊贵的人,营帐便越在正中,被层层营帐围绕着,还有森严的守卫。
好在诸萦不必担忧这些,因为她有隐身斗篷,所以不论是被围绕的位置,还是层层的守卫,对诸萦而言,都形同虚设。
然而真的走到帐篷外的时候,诸萦才发现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因为桓珩的营帐灯火通明,明显他们都还未睡。
诸萦瞥了眼被篝火与明亮的营帐衬得格外黑沉的天空,只觉得心埂,她都特意等到这么迟了,为何他们还未睡。
而且营帐中,不断传出靡靡之音,还有男女作乐的动静。
听得诸萦有些怔楞,她明明记得桓珩不爱歌舞享乐,甚至不近女色,因为他身边至今也未有服侍的人。
从前未有,是因为他生母早逝,卫王对他又不甚关怀,而那后来的卫王后,自然不会费心替桓珩张罗这些。明面上的事宜凑合着给够,但这些需要体恤的事宜,便统统拖了下来。
后来桓珩去了边境,又是一心欲和将士们同心,废了不少的功夫,自然也无心此事,简直可以称上一句洁身自好。
再之后……
诸萦出现了,她和桓珩相处的时日甚久,也从未瞧见过。听着里面的动静,诸萦觉得应当甚为激烈,虽然诸萦她是神女的身份,也和桓珩处于一种微妙的互相拥簇的关系没错,但这应当属于桓珩的自由。
贸然进去瞧了,诸萦总有自己在窥探他人私事的愧疚感。
可在外头凭空等着,也甚为无趣。
况且,诸萦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她方才寻桯俨的小红点时,桓珩离他甚近,周遭似乎还有许多代表人的小红点。
而就诸萦现在在营帐外听到的声响来看,恐怕并不仅仅是在饮酒赏舞,反而是战况激烈。
所以,他们倒还……
依照古人的眼光来看,似乎这也是君臣同乐的一种。
诸萦知道这些对这个时代的贵族而言甚为普遍,但还是觉得不喜。
不过,这么空等着也不是一回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在营帐外等着。里头的人饮酒作乐,或许喝着喝着便醉倒了,醉倒也能算作睡着。
总之,不论如何也比白跑了一趟,还要再营帐外吹风要来得好。
于是,诸萦悄无声息的进入营帐之中。
直到进来了,她才发现自己之前想的那些,属实是想多了。因为桓珩此时正和桯俨案牍劳形,一同在处理堆砌的政事。
除了桓珩,还有好几位臣子,都是诸萦有些印象的面孔。
他们和桓珩桯俨一般,都在勤勤恳恳的处理事宜。
而在营帐的正中,的确有不少容貌甚美的歌姬在翩翩起舞。但这些臣子,包括桓珩在内,无一人分神去瞧上一眼。
至于诸萦方才在营帐外听见的一群人的男欢女爱之声,则是一个五短身材,面容平庸的男子,一人所为。
明明只有一张嘴,却能模仿出这么多声音,而且惟妙惟肖,竟连诸萦都没有听出不对。
要知道诸萦的五感敏锐非常,若是有些微不对,都能被诸萦察觉。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诸萦乍然听到这样的声响,满以为里头正在行一些污秽之事,所以没有细听,否则任凭这人的口技如何出神入化,诸萦哪怕听不出不对,她的直觉也会在心间觉察。
桓珩等人也的确是聪明,为了不引起这些贵族宗室的警觉,不惜造出声色犬马的假象,倒是煞费苦心了。
其实,桓珩当日只说要带这些贵族前往山麋狩猎,也好施行变法。
诸萦虽然听出其中的不易,但却没想到,即便是桓珩,即便卫国有她,面对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同卫国一同起家的贵族们,也要如此小心。
但念及历代变法皆不易,甚至有国君因为变法而殒命,只能换儿子承袭国君之位,诸萦似乎理解了起来。
说到底,她虽然坐镇卫国,但并不爱参与卫国的国政,又曾说过不插手凡间王位更替,在这些贵族的眼中,恐怕她生性清冷无情,哪怕是桓珩也仅是在人间传达旨意的人罢了。
即便换一人为君,只要桓珩不曾有性命之忧,仅仅是大权旁落,应当也不会引来诸萦的责罚。
更何况,桓珩虽然手握大权,明面上这些臣子贵族尽皆臣服,但他有一个硬伤,他尚且不是卫王。
这些贵族甚至连起兵祸乱,都能有名正言顺的由头。
故而,桓珩只能小心再小心,若无万全的把握,轻易不能动。
但这些,都是诸萦之前未能想到的。
她或许知晓变法不易,但却忽略了即便是桓珩,也有颇大的风险。
诸萦踌躇了一番,既然已如此急迫,她便不给桯俨加活了,还是等他们一举变法之后,再入梦桯俨,令他造出足踏三锭纺车等纺织棉用的工具。
知晓了他们在筹谋什么之后,诸萦便不觉得惋惜,反而准备回去了。
但在即将出营帐时,诸萦的脚步一顿,她抬首望着营帐口片刻,还是转身回去,她看见坐在上首的桓珩,伸出手,心念微动,将游戏背包中可以挡性命之忧的玉佩取出,落在手心。
玉佩上雕刻着麒麟,麒麟乃是祥瑞,可趋吉避凶,但这块玉佩作为道具的简介,却是可以在关键时刻挡住一次忧及性命的劫难。
但是具体什么样,诸萦也不甚了解,因为她没有用过。
只不过,诸萦猜测,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应当不止是刀兵之祸,或是身体重伤才能避过一劫。哪怕是遇上洪水地震,玉佩应该也能庇护桓珩一命,逢凶化吉。
至于具体是如何做到,诸萦便不大清楚了。
但她希望桓珩能活下去,关于卫国的变法,就如诸萦一开始所说,她不会干预太多,无论能否成功,都是顺应卫国的轨迹发展。
她把玉佩握在手上,施动技能,将玉佩朝着桓珩的方向送了出去,玉佩被无形的力道裹挟着,除了带动一些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原本的玉佩在碰到桓珩的时候,融为虚无,一下子映入桓珩心口正中。
他似乎有些察觉,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微微蹙了蹙眉。
一旁的桯俨询问了一句,桓珩摇了摇头,放下手,略微弯唇,安抚道:“无妨,约莫是有些劳累。”
说完,桓珩便继续同桯俨温声商讨了起来。
而做完这一切的诸萦,也准备离去。
但在转身后,她又回望了一眼正面色严谨的和桯俨交谈的桓珩,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他目光清正、面冠如玉。
她仅仅是看了一眼,而后就收回目光,真的离开了营帐。
诸萦没有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而是回了摘星台。
她坐在案几前,翻阅起之前写的厚厚一沓的纸,上面写满了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以及她做出的计划,如何实施,如何一步一步改善民生。
迄今为止,她差不多已经将最重要的几样做出来了。
白纸、铁器做的农具、棉花。
纸的出现,可以使典籍更易于传播,竹简所占的地方,耗费的功夫太多了,很容易使典籍缺失不全。而白纸装订成册之后,至少不需要满屋的竹简。
而最重要的是,诸萦已经在命匠人做活字印刷术所需的模具。
如若桓珩的变法能成,在卫国的贵族权势定然遭到打击,则能扶持一些微末落败的士人,令他们分走贵族的权势,降低权贵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趁这个这个时机设立私塾,有教无类,活字印刷术可以降低书籍的成本,不会如天书一般高昂,可令庶民亦能识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打破贵族垄断的局面。
否则,即便是一时打击了他们,所谓的闵氏、文氏,日后也会有王氏、李氏等等的新贵族出现。
甚至在数百年后,形成一个叫门阀的怪物。
因为庶民若是不能识字,那么能助君主处理政事的,便只能是这些贵族子弟,纵能一时打压,却总免不了倚仗。天下如此之大,总不能令国君一人处理诸事。
而在诸萦看来,最重要的是,若是庶民不能识字,他们就永远地位卑下,认为识字者天生为贵人,而他们自己就卑贱,贵人则可以肆意打杀欺辱他们。
对于诸萦来说,这样蒙昧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
而除了识字,就是耕种。
诸萦已经将铁器的铸造法子告诉了桓珩,桓珩亦将铸造的炉子都搭建得差不多,虽然如今冶炼的都是兵器,但也做过了农具,并且呈上来给诸萦看过,的确做得不错。
在诸萦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有了崭新农具,用曲辕犁也能省力许多,效率会更高。
诸萦也对桓珩的变法略知一二,其中最能引得诸萦注意的便是改井田制,即便是庶民也能有私田,缴纳赋税。
而棉花种植容易,比养蚕织绸要来得简易许多,最重要的是,可以保暖,能度过冬日的严寒。
对于庶民而言,不过就是温饱二字。
而诸萦已经将这些安排的差不多了。
等到桓珩变法成功,她也能放心去其他地方寻找其他的种子。比如番薯和玉米,甚至还有那些数百年后才能流传回来的其他作物。
既然这个时代和诸萦在现代时,在史书上见过的时代颇为相似,那么定然也有西域,以及海外,有其他的陆地。
其实诸萦还有许多的东西未曾拿出来,像提炼糖、盐,甚至还有瓷器,但是在诸萦看来,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也是不可或缺,但实际上并没有温饱来得重要。
还是等曲辕犁这些农具能被较为普及的铸造,棉布也能传播较广以后,她再做这些。
而纺织棉布,诸萦记得就需要许多的女子。若能有大规模的工坊,请来这些女子,而纺织的工坊又能大范围开设的话,定然能让这个时代本就不低的女子地位再被擢起。
比起虚无缥缈的口号,甚至诸萦这样活生生的神女,能握在手中的钱币,才是真正的话语权。
等天下人都习惯了女子日渐提升的地位,庶民们又能入学堂识字,诸萦再渐渐使女子们也能读书,那么女子入宫为官,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正如同温水煮青蛙,比起贸然令庶民中的女子识字念书,再征召入宫为官,诸萦觉得还是缓缓的来更为妥帖,且还有对庶民们的改革,两相比较起来,似乎也不显得那么起眼,受到的阻力也会相对小一点。
不过,如今不能被征召入宫的应当是出生平凡,诸如庶民家中的女子,若是从贵族出身的女子征召起,应当没有问题。
时人风气较为开放,贵族女子的悍勇甚至可以不输男儿。诸萦并不准备令她们一开始就身居要职,倒不如先在宫中掌管典籍,而这些也有先例。
不同的是,诸萦会明确她们的品阶与职责。
诸萦突然灵光一闪,她握着笔的手微顿,思索起了在王宫中兴办女学,会否能更快的选出一些心性更为果决,适宜为官,托付重担的女子。
而她一开始,并不需要将这些言明。
只模凌两可的,先选出各贵族中才德出众的女子,征召她们入宫,说是掌管宫中典籍。
而后再命卫国中,未嫁的勋贵及宗室女子入宫,由这些先被诸萦教导过,且执掌过权利了女官为她们授业。
这些贵族女子本就地位不低,在见识过手握权柄是何模样之后,还会甘于被父兄联姻,一生皆被掌握在他人手中吗?
她们一定会生出野心,诸萦不怕她们有野心,就怕她们太过逆来顺受。
幸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女德女戒,否则诸萦若想要令女子的地位提升,恐怕会愈加困难。
而诸萦也不怕那些贵族不应,不仅是因为诸萦的神女身份,最重要的是,桓珩即将变法,若变法能成,贵族们的势力会受到严重的打击,他们会害怕女子同他们争强权利,却不会放过在宗族日渐衰微时,可以用女儿来夺取荣耀的机会。
对于桓珩而言,变法可图强,对诸萦而言,变法同样是她改变阶级,令女子地位提升的大好机会。
若是女子能有学识,可做官,那么她们的地位轻易就不会受到动摇,如果诸萦真的能活很久,即便日后不再出世,她也可以推波助澜,扶持几位女子为君王。
或许这样,哪怕过去千年,所谓的裹脚,所谓的女德,也不会再出现,不能再禁锢女子的思想,像沉甸甸的大山压迫着她们。
念及这样的光景,诸萦方才白白奔波了一趟的劳累顿消,反而一下子精神起来,也不愿去睡觉,而是在案几之前继续涂写。
若是想要兴办女学,即便是对于贵女们而言,也不是空口白牙,随意说上一句便够的。
诸如她们应该学什么,或许不必写的十分详尽,但有些却势必是要有的。还有,入学应该依靠什么分辨她们的文采学识。哪怕身为公卿之女,也并非是人人都能识字。依照她们学识才能的不同,分出不同的学堂。
而这些都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诸萦写了许久,才有些疲累的停了笔。
她望着明灭的烛火,不禁想起了桓尔萤,算算时日,她也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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