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久别(三更)
“尊主, 这是多宝商行今年的岁供，多是些女子首饰，您看怎么处理，是变卖吗？还是赏赐下去。”
魔将端着几只匣子放在书案上, 云澜穿着宽松绸衣, 倚靠在案前翻看花园的规划图, 听魔将这般道后, 才抬眼看了看。
一眼扫过去都是精致珠花，一只低调的玉簪放在其中就显得十分突兀，但正是这支玉簪抢占了云澜全部注意力。
那是……
他瞳孔一缩, 慌忙地拿起那支玉簪,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这是当初他送给璃鲤的簪子。
“这是从何而来？”
魔将被惊了一跳, 眼前的男子双目猩红, 紧紧拽着那支玉簪, 暴虐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属……属下这就去询问。”
说罢行礼退下。
云澜心中慌乱又难过，既担心璃鲤出了什么事，这簪子才流落出来。又怕她是彻底忘记了簪子的来历, 将它轻易地抛弃了。
不论是那种，都不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最后他只愿璃鲤平平安安, 哪怕忘了一切, 他也要将她强行禁锢在身边。
魔将很快就回来了。
“商行那边说, 是南仓城分铺收上来的。”
云澜心中一沉。
如今南仓城危险至极，璃鲤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如果她落到了魔后或者行殇手里……
他不敢细想, 几乎是立刻下令。
“挑十几名精锐, 随我秘密前往南仓。”
＊
都兰好起来已经月余。
而魔界却开始冷起来, 快要入冬了。
这天乌尤没有去城中贩卖所得猎物，而是带了几张皮毛回来。
“把屋子补一补，入冬了会暖一些。”
璃鲤赞同点点头，在这样漏风的屋子里待着，几个小孩恐怕又要生病。她伸手接过皮毛，用刀割成许多片，再用钉子打在木墙上，遮挡住空隙。
做好一切后，璃鲤呼了一口气，都兰非常贴心地用手帕擦擦她额上的细汗。
小女孩笑得眯起了眼，悄默默凑到璃鲤面前说：“姐姐，我发现乌尤有个秘密。”
璃鲤喝了一口水，揪了一下女孩的脸蛋随口问道。
“都兰小可爱都发现了什么秘密呀？”
都兰左右看看，掏出根木质长条形的东西快速递给璃鲤。
“我发现乌尤悄悄在做簪子，乌尤一定是喜欢姐姐。”
璃鲤惊吓之下猛呛了一口水，瞪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姑娘。
“你才几岁，咋就能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罢她将那根木簪子拿起来瞧了瞧。
是比较好的硬质木料，簪头被仔细雕成了几朵小花的模样，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看得出雕刻的人非常用心。
璃鲤心中咯噔一下，都兰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她平常和乌尤都没有几句话，看上自己哪里了？
默默反思了一遍自己有什么行为能被他误会。
都兰拽着璃鲤的手臂，圆圆眼水汪汪的，希冀地瞧着她。
“姐姐能不能留下来，和乌尤成亲。”
璃鲤面色爆红，拍了一下都兰的小脑袋。
“你从哪看来的，小小年纪就动不动说成亲，许是你误会了。”
都兰捂着脑袋皱鼻子坚持道。
“我就是知道，隔壁图朵儿就是收到了一支簪子，后来就嫁出去了。”
璃鲤心中慌乱了一瞬。
原来送簪子是那个意思吗？那岂不是云澜去轮回塔前就已经算和她表白过了？她当时居然一点没有领会到意思。
“都兰！你居然偷拿我东西。”乌尤抱着一摞干草进屋，恰好瞧见了这一幕，恼羞成怒凶道，作势要来抓都兰。
小姑娘脑袋一缩，笑嘻嘻跑出去了，屋中只余璃鲤和乌尤两人。
乌尤小麦色的肌肤泛起羞涩的微红，许久才和璃鲤请求道。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璃鲤原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确实应该立即好好地和他解释清楚，以免一直让乌尤挂念，便点头同意了。
恶因谷外有一片散发着荧光的矮草地，那是一种叫太阳草的植物，魔界的人没有见过太阳，这种草通身蓝色，开的花会发光，所以被叫做太阳草。
高大强壮的青年与纤细娇小的女子并肩走在这片太阳草中。
一道风吹过，太阳草轻轻摇曳着，像极了一片星空，乌尤不敢看身边的人，只盯着星星点点的光，心中既紧张又忐忑。
许久后，青年才主动开口道。
“簪子……你喜欢吗？不喜欢我可以重新做。”
璃鲤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思索要怎么和他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思，片刻后才回答他。
“雕刻得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手工最巧的男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拿出那支木簪递给乌尤。
“可我已经拥有了玉簪，这支木簪应该送给你真正心爱的姑娘。”
乌尤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心如刀绞一般，被拒绝的难堪与不甘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没有动手接过木簪，只站在原地低头轻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问道。
“为什么，是因为木簪不能代替玉簪吗？梨梨你相信我，开春我便去参军，倒时再给你更加昂贵的簪子。”
说到最后，男子的语气近乎是在哀求。
璃鲤叹了一口气，轻轻摇摇头，将木簪强塞进乌尤手中。
“不是这个原因，赠我玉簪的人，哪怕贫困潦倒，我也甘愿与之共度余生。”
“就……只是送簪的人是他而已。”
璃鲤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说起与云澜之间的感情。
乌尤沉默了，他死死捏着被拒收的木簪，不死心道。
“如果送你玉簪的那个人战死了呢？你也要死死守着这段感情吗？”
女子微愣，心慌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乌尤只是在假设。她摇摇头，蹲下身摘了一根太阳草，喃喃低语道。
“如果他战死，我会拼尽全力找到他的下一世，继续和他在一起，如果不能，那我便和他一起长眠。”
乌尤终于是明白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刚刚萌动的心渐渐死去，青年颓丧地垂着手，片刻后又笑着说。
“我懂了，今天很抱歉。”
璃鲤站起身对着他微鞠一躬。
“谢谢你的收留，过些天我也得离开了。”
乌尤没有挽留，他很清楚自己是没办法留住她的，她要去寻找送她玉簪的人了。
他与她终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此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
自那天过后，乌尤刻意早出晚归，尽量不与璃鲤打面照，就算偶尔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讲话。
而璃鲤也心照不宣，只自己准备了一些干粮饼准备去魔都的路上吃，想在离开前尽量给四个孩子收拾好一切，要将他们四季的衣裳都拿出来浆洗一遍，不然乌尤总是会忘记。
璃鲤晾好最后一件衣裳，坐在大石上休息，身旁挨着四个孩童叽叽喳喳。
“姐姐，你见过太阳吗？就像太阳草一样吗？”
“太阳是什么样的啊？”
璃鲤摸摸都兰的小脑袋，轻声道。
“见过啊，我还见过太阳不同的样子。”
“太阳隔得远时，温暖明亮，所有的植物都依靠着它生长，但太阳实际上是个脾气很臭的大鸟，名叫金乌……”
她将在天界见过的太阳神当成故事讲给四个孩子听，又将长在阳光之中的花花草草形容了一遍，惹得几个孩子心向往之。
“好想看看太阳。”
“是不是有了太阳，大家都能吃饱了，爹娘就不会送我去献祭了。”
其中有一个小男孩这般道，对魔界外面的世界满是羡慕。
璃鲤不知道说什么好，魔界的环境几乎是个死局，没有阳光，一切绿植都没办法正常生长。
饥饿之下，底层人们只能想出献祭这种方式，将身体孱弱的小孩送去祭天，被祭祀过的人就算不得人了，只能算作贡品，就能被理所当然的宰杀吃掉。
如果不是乌尤，这几个孩子根本活不到现在。
她摸摸那个男孩的头安慰道。
“会的，总会有人击破魔界的结界，让大家都能去到太阳底下。”
最大的男孩小九撇嘴丧气道。
“姐姐哄我们，就算没有结界，也没办法跨过百里沙漠。”
璃鲤怔了一瞬，然后笑着说。
“那等我成了仙，我就将魔界的阴云移去，到时魔界也有太阳啦。”
几个单纯的孩子都乐了，叽叽喳喳要她拉钩下保证。
童声喧嚷间，一道低沉微颤的男音传来。
“璃鲤。”
璃鲤一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那个声音又叫了她一遍，她才慢慢转过身。
日夜思念的男子就站在一片太阳草中，长风扶起墨发与黑蓝衣袍，他的模样与之前没有太多变化，但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两人对视间，云澜一旁走出一个猥琐的汉子，他弯腰曲膝，瞧着璃鲤的眼神中满是得意。
“大人，她就是乌尤捡到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说罢又换上一副贪婪谄媚的笑容。
“大人您看，这带路的打赏？”
云澜面色不耐，朝身后跟随而来的魔将使了个眼色，魔将会意，架着那个大喊大叫的汉子走远了。
男子一步步走近，直到他们相隔仅仅一尺才停下，他拿出那支玉簪，轻轻别在她的发髻中，语气幽怨。
“下次莫要弄丢了。”
璃鲤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旁的都兰已经看懂了。
“哦！原来你就是姐姐天天都在想念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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