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乞丐夜宿古宅
玉树笙歌醉舞斜,武阳宫里剑破邪。
青辉自合临天下,山水无恒仙化蝶。
话说炎国弘帝征平五年开春,阳安郡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阳河开冻,码头周围的车船逐渐多了起来,春风轻柔掠过,人们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孟阳已经提起了货篮沿街叫卖,篮子里是今早在全福楼进的云片糕,孟阳叫卖着,思绪却回到了昨日。
孟阳是个流浪儿,从小由一名老乞丐抚养长大,老乞丐原本是京城大户人家旁支的公子,姓孟,这一支在阳安郡世代做盐商营运,万贯家财。孟公子借着祖辈打下的资业,生性豪放,是个撒漫财主,引得浮浪子弟皆投奔而来,无三千门客,几百也是有了,银子如流水般花销,鲜衣怒马,走狗擎鹰,习练拳脚,赌场上一掷万两白银,风月场中一顶一的大爷。
几年光景,家财败光,门客散完,从翩翩的孟公子变成了沿街讨饭的孟乞丐,暂居在城东废弃的草棚之中,所幸之前灾年流民遗弃的草棚甚多,也算是有个栖身之所。
老乞丐也是个奇人,富贵荣华享得,饥寒交迫也受得,同样讨饭,他比寻常乞丐多了几份眼色,识得何为大富之人,年少时精通的音律又派上了用场,行乞时自创的莲花乐,还能根据眼前的场面现场更改唱词,捧得老爷们上下舒坦,赏钱比寻常乞丐常十倍有余,老乞丐流落街头花钱也是如流水一般,讨得赏钱,唤其他乞丐一同吃喝,如同当年,只不过门客变成了众乞丐,愣让他在乞丐中混了个众星捧月。
某一日还是中年的老乞丐在小巷捡到了襁褓里的孟阳,探探还有鼻息,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老乞丐叹道:“想我当年投送也是在那大富之家,你却投胎后被人遗弃在这小巷之中,罢罢罢,我也无儿无女,就收了你这义子,以后有某家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这两天艳阳高照,否则那阴雨绵绵,你这小东西早就回阴曹地府报到了,又在阳安郡出生,给你取一个阳字,就叫孟阳吧。”于是阳安郡又多了个小乞丐。虽是小乞丐,老乞丐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见识仍在,却从小教他识字健体,孟阳会背古文百篇,也练得一身矫健,老乞丐没事给他讲讲当年的往事,孟阳比那寻常入蒙的同龄少年反倒多了几分见识。
孟阳十岁那年,老乞丐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被积年逐渐入体的风寒侵蚀,一病不起,临走之前,老乞丐把孟阳唤到身前说道:“孩儿啊,为父生来为富家子,金银财物撒如沙,贫乏了之后,平时的相识却没有一个愿意看顾我的,才知这银子是不可少。本以为一人孤独终老,谁想得十年前捡了我儿你,这也是咱们爷俩的缘分吧,我孟东平也有人送终。爹给你留下十两纹银,五两整银,五两散银,整银现在交给你,散银则埋在城外青屏山那颗老松向西的十步外土下。老夫自养了你,深知不能让你一辈子要饭,因此每次讨的钱,都留有富余,这些年经常有叫花子试探为父,熟不知他们的手段可比当年我的门客差多了,如今我即将撒手西去,这帮乞棍难免要贪念为父的钱财,你且收着这纹银五两,如有乞棍窥视你的钱财,可演好戏一出,将这纹银交出,好保你平安。棺椁钱我已经付给城西棺材铺的林老板,这是凭据,凭此据可去找他安排为父下葬事宜。那五两散银,待无人跟踪时取出,作为你的生意本,做点小生意养活家用,也让为父心无挂念,未来的路,为父不能再帮你了,我儿你好自为之。”
孟阳听罢泪如雨下,道:“父亲大人,你我相依为命,儿还没长大成人,还未给您尽孝,您怎这般狠心留儿一人。这银钱儿不要,儿用这银钱去找同医楼的施大夫,施大夫号称妙手回春,一定能够把爹爹的病治好,待医好爹爹,由儿来挣钱奉养您老人家。”
老乞丐听罢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拉起孟阳的手说:“为父的身体自己知道,当年年少荒唐,早已留下病根,又沿街乞讨多年,风餐露宿,早就沉疴不治,你有这片孝心足矣。那五两散银,且不可全取用度,十分有一做本即可,丰年灾年交替,余下留着保命。为父有一计,你附耳过来。”
孟阳贴到父亲的嘴边,倾听父亲的指点。
“如此这般,你清楚了吗?”
“清楚了!”孟阳答道。
“好,为父知那一般乞丐不是你的对手,但人单势孤,年龄尚浅,为父嘱托,必要用心执行。”老乞丐说罢面露微笑,眼神涣散,手一松,投胎去了。
孟阳原本流泪倾听父亲教诲,老乞丐松了手,孟阳感觉不对,抬起头看见老乞丐以了无声息,不由得悲从心起,又是一阵大哭,伏在老乞丐身上哭至昏厥。
孟阳转醒之后,摸摸老乞丐早已冰冷,想起父亲生前嘱托,遂起身直奔城西而去,棺材铺林掌柜也是个有信之人,接到孟阳报信,便带着四个伙计,赶着马车拉着棺材到旧草棚装殓了老乞丐的尸身,给孟阳扎好孝带,一路撒着纸钱,运往那城郊坟场安葬。
林老板的马车惊动了众乞丐,从草棚子探头向外观看,发现是老乞丐去世,有些念及老乞丐多年的照拂,心有悲意,走出草棚跟着马车给老乞丐送行。更多的是远远望了一眼,便缩回草棚里顾自己的事儿去了。还有几个乞丐,互相打了个眼色,跟在送葬的人群当中,不住的打量着孟阳,眼睛滴溜溜乱转,明着是不安好心。
安葬事罢,众人散去,林掌柜带着孟阳给老乞丐烧了纸,对孟阳说:“孩子,天色已晚,咱们该走了,再给你父亲磕几个头,便回城去吧。”
孟阳点点头,看向父亲的墓碑,上写着京城孟氏东平之墓,心里又一阵大恸,眼里泪水夺眶而出,林掌柜拉着孟阳,起身返城。
下了山,林掌柜和孟阳分别,驾车而去。孟阳独自走在路上,回想这老乞丐的恩情,也考虑自己未来的生活,“父亲,孩儿一定出人头地,让我阳安郡孟氏再兴。”想着孟阳攥起了拳头,暗暗为自己鼓劲儿。
正在这时,突然前面闪过三个人影,孟阳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跟老乞丐一起讨饭的三个叫花子,打头的一位满头癞痢,人称癞痢头宋三,后面高个儿的叫麻杆老刘,矮瘦的叫卞乞儿。三人将孟阳围住,孟阳警惕的后退了一步,问宋三:“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宋三一声怪笑,“老丐头儿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们哥儿几个。老丐头儿从来不留余钱儿,可自从捡了你,老丐头儿请我们吃喝的次数都少了,讨得钱可没少,这些年下来,肯定是给你攒了不少,这回还有钱下葬,坐实了这件事。快!把老丐头儿给你的钱叫出来!”说罢看向孟阳乞丐服上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一定是老丐头留给他的银子,想到这里,宋三的眼光就更凶了。
“对,不交别说兄弟们给你来横的!”说这麻杆老刘卷起了破破烂烂的袖子,露出沾满黑泥的拳头。
“哼!你小子要不交,看到那片林子没有?那就是你的埋身地!”卞乞儿一阵怪笑说道。
“跟这小子废什么话,他要不交,宰了他,钱还是我们的,直接扔到林子里喂野狗,爷爷我可是管杀不管埋!”癞痢头说着发了狠,举手奔着孟阳抓来。
孟阳一矮身,一拳打在了宋三的脸上,这一拳可不轻,别看孟阳才十岁,但老乞丐不曾让他饿着,每天还带他健体,举石头,一身力气和十八岁的青年也不差太多,这一拳打的宋三是鼻口窜血,仰面栽倒。
这是那二人也动起手来,孟阳躲过老刘的一拳,刚想还击,双拳难敌四手,背后被卞乞儿踹了一脚狠的。
背后剧痛袭来,这乞丐打架抢地盘是常事,老乞丐仗着自己讨钱的本事,平时不参与打斗,这些讨钱少跟着老乞丐混的,也知道吃人嘴短,因此打架格外卖力,也都有把子气力。
孟阳心想戏演足了,此地不可久留,说不定还有几波窥视父亲遗产的乞棍,真要被围住了,说不定小命就丢在这了。
“欺我年少,待我长大成人,你们这些渣滓我必杀尽,一个都不剩。”想了许多,实际才转瞬光景,孟阳咬着牙,借卞乞儿这一脚之力向前一窜,奔逃而去。
“追!别让这小子跑了!”宋三捂着脸喊道。
奔走时,孟阳悄悄将乞丐服的口袋拽了个大口子,那五两纹银就放在这个口袋之中,几步之后,纹银掉落,孟阳假装不知。
老刘眼力好,抢先一步将纹银攥在手中,停止了追逐,低头详看。
宋三奔过来一把夺过,老刘措不及防,刚要发火,一抬头,看宋三凶狠的目光,想到他快要成为丐头儿,以后还要看他的鼻息,不敢和他对视,又把头低了下来。
卞乞儿这时也停止了脚步,也朝银子看去。
“小子,别光顾着跑,你看这是什么!”宋三把银子高高举起,得意洋洋的喊道。
“啊!我的银子,还给我!”孟阳假装大惊失色,“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没了它,我如何生活。”
宋三更加得意的说:“什么留给你的!老丐头儿嗝屁了,以后我就是新的丐头儿了,这本来就应该是留给我的,你小子刚才打了我,看在爷爷财权两收,就不和你计较了,也算是给老丐头儿一个面子。”
“无耻!”孟阳气的身子一上一下的起伏,呼呼喘着粗气。
“混账小子,还敢骂你爷爷我,不想活了是吧?告诉你,以后不许你在阳安郡里讨饭,让我看到你敢讨饭,我便打折了你的双手双脚,让你生不如死,听见没有!”宋三面露得意,原来这就是丐头儿的威风啊,真让人上瘾。
孟阳急得直跺脚,道:“宋三,我父亲向来待你不薄,你这么对我,我饿死了,你不怕我们爷俩的冤魂来找你复仇吗?”
宋三本想再放几句狠话,再将孟阳擒住,仔细搜身,看看还有没有私藏,没来由的后背一凉,他以为是老丐头儿的阴魂过来了,吓得他一缩脖,语气松动了一些,说道:“这个就是老丐头儿给我这个新丐头儿留下的财产,与你何干?总之以后不许在阳安郡乞讨,至于说你怎么活,又干老子屁事,滚!”
“让你小子脱离了乞丐堆,以后就活不长了,也没有人会拿你这个老丐头儿的儿子与我说事了,”宋三心想,“我宋某人大才,你这毛头小子哪里懂得。”
孟阳转头边跑,心道:“我父亲临终前嘱咐之计,果然有用,我是从乞丐堆里脱身了,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了。”
这时候卞乞儿凑了过来:“老大,这银子起码有五两,您拿三两,我和老刘一人一两,咱们分了吧。”
宋三听罢一脚将卞乞儿踹倒在地,“怎么着,老子的银子你也想分,你算老几?这是老子一个人的,听懂了没有,你也不想讨饭了是吧?”说罢哼着小曲儿往成立走着,孟阳他根本没看在眼里。
卞乞儿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眼神凶狠的看着宋三。麻杆老刘这时从后面拽了他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摇摇头,卞乞儿看了看宋三的背影,偷偷朝地下啐了一口。“他娘的,走着瞧!”
“老刘,刚才我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是不是老丐头儿找咱们来了吧?”卞乞儿说道。
麻杆老刘脸色一变,刚才他也感觉到阵阵凉意,他心里也慌乱了起来,但是没有说话,反而是拽着卞乞儿加快了脚步。
离孟阳和宋三争斗之处一里外的树林里,一伙黑衣人正在和一群金衣人厮杀,身穿黑衣的用的是一种阴寒掌法,挥手间有阵阵寒气透掌而出,那寒气竟然是黑色的。而身穿金衣的这拨人,则用的是剑法,剑上金光四射,如一个个小太阳般,那寒气与金光碰在一起,同时消融。
“姓龙的,别以为你们人多这件事就完了。我们摧心堡副堡主墨古湖已经带人向阳安郡杀过来了,就算现在那东西在你手里,早晚也是我们的!”领头的黑衣人掌法不停,边进攻边说道。
“哼!一个小小的副堡主,也敢拿出来献丑,不怕你知道,我们金龙阁也有高手马上抵达阳安郡,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金衣领队手中剑毫不示弱,气势上却弱了下来。
“机会到了!”黑衣人说着捏碎了手中暗藏的黑色晶球,向金衣人打来,一股黑气喷薄而出,里面似有人在哭嚎。金衣人首领好像还在思索着黑衣领队的话,猝不及防,被黑气正中胸口,那黑气击中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凝聚在金衣领队的胸前,不断地翻涌。而边缘的黑气则继续向前,冲出一里多地才消散,黑气的边缘消散前正好将宋三等三人笼罩其中,宋三等人感觉的阵阵凉意,正是怨魂晶黑气,只是极其稀薄,无色无形,只余些许阴寒之力。
“怨魂晶,你们这次竟然是带着怨魂晶来的,”金衣领队吐了一口鲜血,不敢懈怠,一个直刺,金光变成了一把金剑向黑衣人刺去,黑衣人彷佛早有准备,一侧身躲了过去。金衣领队一个唿哨,一众金衣人匆忙退去,黑衣人手一挥,带头向前追去,他没有看到,金衣领队嘴边的冷笑。
孟阳这时已经跑出了五里地,突然发现前面有二十几个人在路上站立,孟阳一惊,想反身回去,又想到宋三他们在后面,孟阳停住了脚步,心中快速思考该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
这时对面的人也看到了孟阳,向他打起了招呼,“小孟子,是我,你李叔。”
孟阳细看,原来是乞丐堆里的第二年长乞丐,浑名李二狗。
“李叔,我没钱了,都让宋三拿去了,你想要钱找他吧。”说着孟阳向后一指。
“唉,小孟子,你当你李叔像宋三那个混账,连老丐头儿给你的钱都要?”李叔说着伸出手,里面是五个大钱,“我们几个老弟兄,都受过老丐头儿的恩情,就说我吧,当初要不是老丐头儿请大夫给我抓药,我早死在当年那场瘟灾里了,在这儿的这些弟兄,都是你的叔伯,知道宋三他们没安好心,肯定回去找你抢老丐头儿的遗产,我们几个老了,不中用了,就是想给你几个保命钱。”
“李叔……”孟阳没有想到,李叔他们会是为这事在这里等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也为自己刚才的猜测而感到难为情。
“别说了孩子,”另一个老乞丐说,“我们的莲花乐都是老丐头儿交的,人老了,使力气的事做不了,多亏老丐头儿教我们唱这小曲,每天还不至于饿死,这是我们的心意,当作你的本钱,收下吧。”
“是啊,收下吧!”众人说道。
这时候李叔已经用一个破口袋将每人手里的铜钱收做一袋,塞到了孟阳手里。
“快走吧小孟子,以后做点小本生意,好好养活自己,别像我们,每天讨饭度日。天也不早了,待会儿城门关了就坏了,快回去吧。”
“这钱我不能要,”孟阳说道,“这个是各位叔伯省下来的钱,自己都不够用,我不能收。”
不等孟阳说完,李叔他们已经转身向城里走去,李叔边走边转头向孟阳说:“小孟子,你李叔我们几个老东西给你这几个大钱,也饿不着我们,现在是丰年,家家有余粮,是好日子,你也要努力,攒点家底,到时候套房媳妇,给你们老孟家留个后,这才算对得起老丐头儿。快跑吧小子,待会儿宋三他们上来了,你这钱也护不住,别让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心意白费。”
孟阳还想说什么,但没有再说,把感动藏在心底,收好钱袋快速向城里跑去。
草棚是不能再回去了,孟阳知道回草棚宋三有万般整治他的办法,只有另寻一处栖身之地。阳安郡南城有一所凶宅,平日里路人到了那里都是绕路走,无处可去的孟阳,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定主意到这个凶宅暂住两天。
说话间到了凶宅外面,孟阳仔细打量着这凶宅,实为一个庄园,高墙深院,之前的主人非富即贵,只是不知为何杂草丛生,荒废如此。想到这里,孟阳摇摇头,这不是他考虑的事,想罢他寻着两墙夹角双腿借力,几个起落,一个鹞子翻身,落入庄园之中。
进入庄园,发现内部重门巷深,虽破败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景致错落有致,亭台楼阁,曲折清幽。庄园凶名在外,此时临近日落西山,孟阳看着里面黑洞洞,也有些紧张,不敢深入,只是寻找到门房,撬开门锁,轻轻的合上门,在门房角落里蜷曲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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