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随风漂浮的元素微粒，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大型机械……
她在梦中飞翔。
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盈，像是海面上浮起的泡沫，又像是小心翼翼呼出的一缕雾气。
四周是纯粹的蓝，纯粹得异常深邃，简直像是想要让人在溺死这片蓝色之中。
[蓝色……]
[像是谁的眼睛……]
“imn…amun…”
“amon！”
“amon！！”
“amon！！！”
地面上有人类的声音在汇聚，那声音庄严而又肃穆，虔诚而又迫切。
是在渴望奇迹，又像是在寻求救赎。
直至抵达高远的天空，庄严化作凄厉，虔诚变成疯狂。
难道是在呼唤她？
不，不是……
不是她。
……
身体紧贴着什么，好温暖……梦境中的寒意都要被驱散了……
“呼——，怎么好像越来越重了？”
汗水的气味环绕在四周，但并不讨厌，甚至让她愈发得昏昏欲睡。
只是身下略微有些硌人的触感，以及对方时不时停下调整姿势的动作，还是让达达利鸭不得不从黑沉的梦境中醒来。
阿贾克斯敏锐察觉到了背后之人气息的变化，几乎在对方睁开眼睛的瞬间开口
“伙伴，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停下脚步，重新托了托背后的少女，两人身高相差无几，阿贾克斯只能通过这样的动作，来尽量避免身后少女无力垂下的脚尖触碰到粗糙的地面。
“还好……那些怪物呢？”
达达利鸭仿佛还停留在那个飞翔的梦境中，精神上的过度沉浸让她现在有些难以集中精神，但终归还是想起来他们正在被深渊怪物追逐的路上。
“只是一些失去神智的野兽罢了，已经被我解决了。”
“……”
解决了一波，但是接下来肯定还会不断出现新的怪物，到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达达利鸭不清楚在她沉睡期间，阿贾克斯究竟又经历几次危机。
只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她勉强为阿贾克斯治愈的伤口，明显已经重新撕裂，结痂，原本干涸的血块之上，甚至又有新的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溢出。
[再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下去。]
[这里太暗了……，地面上的自己有多强大，如今就会有多虚弱，一切力量都有其代价……，即使神明也不例外。]
[而且现在的自己力量耗尽，又得不到阳光的补充……]
[只会比普通人类更加虚弱。]
达达利鸭轻轻动了动手指，垂下眼睫，轻声道：
“阿贾克斯？”
“怎么了？”
少年毫无对黑暗国度的畏惧，言谈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战斗之后的餍足。
“在这里停下吧，我必须要回到缝隙那里……喂？”
阿贾克斯突然奔跑起来，仿佛达达利鸭的重量对他的行动毫无影响一样，一边在黑色的土地上灵巧的冲刺跳跃，一边中气十足的的反驳道
“伙伴，你不会是想要丢下我吧？那可不行，我可是在不断变强的！”
达达利鸭只能紧紧抱住阿贾克斯的脖子大喊
“喂喂喂！你别跑啊，是嫌伤口裂开的速度太慢了吗？”
“区区小伤！”
“就算我们两个人一起，也只是目标更加显眼罢了！”
“哈哈，正合我意，难得有锻炼自己的机会，你可不能害怕啊！”
“谁害怕了！”
达达利鸭勉强在颠簸的“坐骑”和倒戈糊到自己脸上的银白发丝中找到一丝说话的空档
“我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保护你了……
“那就由我，阿贾克斯，来保护你！”
少年轻松跃上一块巨石，睥睨下方的模样是肆无忌惮的狂妄
“战士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争斗，现在就让我来赋予这场争斗新的意义！”
“变强，以及，保护天鹅公主，如何？”
明明是狼狈万分的模样，竟然比达达利鸭还要耀眼。身上飘荡的碎布已经看不清颜色，却莫名有种迎风猎猎作响的飒爽和中二。
达达利鸭原本有些压抑的心绪一扫而空，有些脱线的想到
[本来还想给这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现在看来……]
[这是铁了心要陪我死在这里了。]
[达达利鸭我真是一个罪恶的女人……]
“阿贾克斯……”
“嗯嗯，我在这里。”
发表完了那一通狂妄至极的发言，阿贾克斯不再停驻，继续背着达达利鸭前行。
虽然他的步伐和速度不曾变化，但那一通言语像是在安定达达利鸭的同时，也让他坚定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非要说的话，之前的阿贾克斯像是刚刚出刃的利剑，锐利却易折，而如今，这把剑经过反复捶打淬炼，过于直白的锋芒收敛，偶尔泄露的一丝寒意却更加危险。
[阿贾克斯长大了……]
达达利鸭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带的崽懂事了的欣慰感，略一停顿之后，她继续说道
“其实我之前一直在等一个人……，可能是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好像只要一直待在雪松林里……，那个人未来有一天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阿贾克斯没有说话。
“我想……，如果回到当时落下的那道缝隙里，说不定能够见到那个人……，毕竟，最后的愿望总是应该被满足的……”
阿贾克斯忽然轻声道
“天鹅公主在无星无月的夜晚会变成少女，给予命定之人永恒之吻。”
达达利鸭轻轻笑了一声道
“是那个传说啊……，其实深渊也算是无星无月的夜晚了，可能变成人类的条件指的是无光之地？”
稍微踟蹰了一下，她开玩笑般说道
“如果只有命定之人才能见到变成人类的天鹅公主，那么阿贾克斯你也算是我的命定之人了？哈哈~，是不是感到十分荣幸……”
困意像周围游荡的黑暗浓雾一般层层涌上，达达利鸭竭力对抗这股不正常的困意，甚至没能听清阿贾克斯短暂静默之后的轻声回应
“……”
——
“时间过去多久了？”
达达利鸭又一次从沉眠中醒来，阿贾克斯身上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告诉她，再这样下去，阿贾克斯会先她一步死去。
[达达利鸭可不想殉情啊……]
阿贾克斯轻快的回答道
“没有多久，这次你醒的很快，看来休息的还不错？”
最近阿贾克斯发现了一些深渊魔物相对难以到达的石窟，尽管位置有些偏僻，但好歹能够让两人短暂休息一会。
此刻，他正蹲在洞窟门口用力敲击着两块富含火元素之力的石头，这项工作他已经十分熟练了，石块撞击几下之后，“噼啪”一声就点燃了准备好的草堆。
达达利鸭侧身倚靠着石壁，身下垫着几块简单的兽皮，令人眼熟的花纹似乎是附近某个魔物身上的。
她沉默的想到
[真正需要休息的可能是阿贾克斯。]
[哪怕是一丝的力量也好……]
达达利鸭在心中默默祈祷。
在那些模糊的印象里，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句话在这个拥有神明的世界听来似乎有点可笑，可能不过是自己对过去记忆的一点执着……
她前所未有的虔诚默念着
[无论哪个神明都好，神啊，请你让我恢复一丝力量吧，哪怕只能稍稍止血……]
——阿贾克斯停下手中的动作，提起那把只能用布料简单裹住刀柄的短刀。
“来了。”
显然比起虚无的垂怜，神明更愿意看到他们面对命运时的垂死挣扎。
[竟然有能到达这处石窟的魔物……]
达达利鸭勉强支起身体，戒备起来。
[至少我的骨血对这些魔物具有同样的作用……]
“嘻嘻~”
[……会说话的魔物？]
蓝色的光圈猛然出现，两只毛绒绒的生物躲在球形的护盾中嬉笑着发动攻击，如果忽视他们身上深渊的气息，以达达利鸭的审美看上去，这两只有些相似的生物甚至算得上可爱。
“深渊法师……”
它们轻轻挥动手中的法杖，就带来一阵透骨的寒意。
更加糟糕的是，这是一队水系和冰系深渊法师的组合，正与阿贾克斯的水元素力量相克。
两只深渊法师似乎注意到阿贾克斯保护下的达达利鸭，竟然肆无忌惮的交谈起来……
“嘻嘻，……要留下这一个吗？”
“[王子]交待过……”
阿贾克斯的攻击一次又一次被深渊法师身上的护盾免疫，两只深渊法师甚至嘲讽一般躺在护盾里打了个哈欠。
[竟然看不起达达利鸭的小弟……]
达达利鸭握紧手中锋利的石块
[虽然不知道[王子]又是什么东西，但是它们明显不会对自己动手。]
比不上小刀的锋利，但割破人类脆弱的皮肤，足够了。
[哈！正所谓反派死于话多，[王子]也好，[公主]也好，和达达利鸭比起来，还有的学呢！]
动脉的血液流速很快，脖颈主动脉上的血管一旦被割开，甚至能在瞬间喷溅数米远，只是脖子上的鲜血流向毕竟不好控制……
达达利鸭轻轻将石块锋利的一面放上手腕……
[比起尺动脉，似乎挠动脉的位置更容易下手。]
喷涌而出的血液瞬间染透苍白的皮肤，浓烈的色彩对比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深渊法师忽然被扑倒在对，引以为豪的护盾悄无声息的溶解在光脉逸散的血液中。
阿贾克斯愣愣的停下攻击，脸上的表情比起痛苦倒更像是愤怒……，直到属于人类的温热血液溅在他握刀的手上，他才像是被火星灼烫一般猛然回神。
怀揣着无处安放的怒火，尽管他已接近力竭，但竟也强行打断了两只深渊法师意图恢复护盾的动作……
——
纷乱的攻击声停下，洞窟中突如其来的寂静如同之前突如其来的嘈杂一般，令人心慌。
地面一片狼藉。
暗中观察许久的人无声走进洞窟。
少年和少女安静的倒在地上，少年的一只手向着少女的方向伸长，似乎意图抓住什么，而少女身下缓缓扩散的血液则清楚昭示着，她的性命已经陷入倒计时。
来人在少女面前轻轻蹲下，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优雅的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地上的血液。
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反复揉搓着犹带体温的液体，直到手中的液体逐渐粘稠，又被搓出暗红色的灰泥。
他缓缓靠近指尖残留的血迹，像是在嗅闻什么实验试剂一般，用左手在指尖前轻轻扇了扇。
“倒是勉强可以算作新的研究课题。”
来人重新站起来，眼神扫过少年伸长的左手，忽然莫名生出了一种研究对象被人窥伺的不爽，于是轻哼一声，踢开了那只有些碍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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