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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故人易变


谢从安多时的混沌忽然被笙歌的话点醒。

        她与王曦必然是有着深情过往。这两个是仇家相对,情意虽然不假,重要的是能经得多少的考验和琢磨。何况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令前身宁可从这个世界消失,也要将两人的记忆都一同抹去。虽然没有印象,但这熟悉的亲密和实在的痛苦都是骗不了人的。

        屋门复又打开,风雪之声涌进。谢从安忍不住缩了缩,忽然想起方才上山时曾有片刻晃神,听到有个女声边哭边说:“王曦,你可是要与我生分?”当下只觉得熟悉,这时才想起来,那分明是自己的声音。

        雪夜寒风割裂肌肤,如同割在她的心。

        天寒地冻之中,那个谢从安曾经一字一句的确认着这份感情。她迫切想要一个结果。那些记忆虽然缺失,却在冥冥深处提醒着她经历过的刻骨之痛,切肤之寒。

        炕边精致的云纹靴上还有点点污痕,谢从安钻出被子朝王曦笑了笑。“我明儿赔你一双比这个好的。”

        她藏在被中,王曦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忽然见她笑的这般灿烂便也跟着笑了。“好我记下了,你可别想赖。”

        此时近看,谢从安也忍不住惊叹。这个人绝然潇洒的气质将眉眼艳丽凸显到了极致,如同牡丹的端庄富贵却不落于俗,融生出一种只有用绝色来形容的美来。

        王曦自小就对容貌在意,忽然这样被盯着看,竟然慌了。他伸手去遮谢从安的眼,故意凶她,“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谢从安笑着将他的手拉下,脱口说了句,“你来了,我总是心安。”

        这话原是安慰,王曦听了唇边的笑却浅了些。

        方才在门外,他也听到了笙歌的话。两人的关系再论下去不过是前年兴北山顶争吵的旧事重提。他与她之间的沟壑,岂止是隔了王谢两家。

        他伸手从袖中摸了个东西出来,讨好的语气忽然带了生涩。“你可喜欢?”

        手中的桃花簪是一簇桃花枝的模样,花朵或绽开或掩阖,风姿各异。细微之处连花瓣与碧叶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粉嫩晶莹的模样,让人心情都跟着轻快起来。

        谢从安细细瞧着,胸口涌上的欢喜让她眉眼带笑的簪在了发髻,转头寻不见铜镜,便只能靠想象扶了扶位置,朝王曦笑弯了轻泛泪光的眼,“好看吗?”

        她问出口的话音微微颤抖,王曦脸上的笑意更淡了几分。他轻轻应了一句,口中似埋怨又似感慨,“还是这般喜欢桃花。”

        那年春上,他二人外出踏青。萱草遍野,桃花树下的少女翩翩起舞,甜甜唱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见他过来,远远唤他名字,咯咯笑着问他,“王曦,我嫁给你可好?”

        “我瞧着这不像是民间会有的东西。”谢从安抬头看着他,双眼弯弯,亮如星子。

        王曦点头,“样子确实是民间来的,不过我命人重新做了。”

        我的从安,自然要佩最好的东西。

        冥冥之中,谢从安仿佛被那为出口的浓重情意烫了,慌忙转头去瞧门窗,莫名问了句:“还是没有人来接应吗?”

        王曦已在墙壁旁的高背椅上朝内坐下,将脚翘于高几另一侧的椅背上。他抱臂垂眸,姿容慵懒,“风雪大了一阵,怕是不好上来。看样子要到后半夜了。”

        谢从安其实很想问问他怎么会忽然回来,却又怕触动旧事,再思及隔壁那两个人,决定还是少说一些,便捡了些不轻不重乱问。

        “北疆好玩吗?”

        “不好玩。”

        “为什么?”

        “风沙大,还没有小美人。”

        “你有军务在身,又不是游山玩水。”

        “那也不好…”

        “你此次回来待多久?”她抢了一句,却不知打断的是“没有你”三个字。

        王曦笑笑将话咽了回去。

        他本就是为了她回来的。

        他一直知道那些别扭,只是等到离开长安也未得机会再见。直到听说皇帝赐婚他才慌了,忘了身负的秘密机要,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跟上了那路北上献贡的人马。

        如今人已见到,或许也该回去了。

        想到那句“我不是你的谢从安。”他又看了眼她发髻的温润桃花,微微偏头,掩去眼眶酸涩。

        未等到回答,谢从安也在一室的温暖中昏昏欲睡。

        韩玉过来探望时,一个窝在炕上睡颜恬淡,一个在墙边高椅上跷脚抱臂,闭目舒养。如此登对的一对璧人,任谁看了也要忍不住叹气。

        忽然一簇目光似箭,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世子正眼神犀利的望着此处,他忙行礼退了出去。

        外室塌上的笙歌已经睡着。韩玉探了探她额头温度,紧了紧衣角在一旁坐下。他右手抚上胸口,靠着墙壁出了一阵神。

        不知过去多久,呼啸的风雪间隐隐多了人声。屋内二人同时睁开了眼。

        谢从安与王曦相视点头,一同往门口走去。浅眠的韩玉也醒了。笙歌因伤势和体力消耗,此时在药效下睡的深沉。王曦贴近屋门,谢从安靠近榻边,示意韩玉看顾好她。

        屋外忽然传来人声:“此处天寒地冻,屋舍简陋,还请谢小姐随小人下山回宫。”

        谢从安回头就顶了一句,“是请我下山,还是请我去死?”把王曦笑出一口白牙。

        对方被这话噎了半晌,再开口已经没了最初的气势。“小人只是受命来接小姐下山。李主事已将此事回禀了凤统领,必会给小姐一个交代。”

        “那便还叫李璟来。若我今日有半点闪失,自会有人请旨,诛他全族。”

        醒来的笙歌忍不住在被中打了个寒颤。已认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谢从安如此。身侧的韩玉一脸上难掩期待又困惑的神情盯着谢从安,她忽然懂了什么,忍不住无声叹了口气,抱紧披风又闭上了眼。

        一群黑衣人静默的守在原地,似对这天地间的肆虐寒意分毫不觉。又过了半盏茶,方才的少年终于走了出来,“谢小姐,李璟在此,愿为乌衣卫做保。”

        昏黄灯火中,小屋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单薄身影迎向众人。谢从安弯了弯眉眼,清浅笑意如同流云过峰,暗暗隐去了眸中讥讽。“如此。李璟,我的身家性命便交给你了。”

        乌衣卫将王谢两人和笙歌韩玉的轿子一前一后围了起来。王曦瞥了眼那阵仗,嗤笑一声飞身上马,当即拢袖垂眸,不远不近的跟在了谢从安身侧。

        韩玉掀开帘子望了望前面的人马,又瞧了瞧身侧的乌衣卫。风雪虽然小了些,却仍是寒意逼人。怀中的笙歌仍在昏睡,他肩头的伤处没有好好处理,已经痛的厉害许多,提醒着他这一日间的神奇遭遇。

        谢从安几次三番更改主意,都是在为了保他和笙歌。如今他是真的无法相信传说中那个善恶不分的谢跋扈了。心里压着的那件事越来越按耐不住,无论他如何警告自己要慎重,都觉得她如此为人,值得托付。

        谢从安未知身后轿中这些心事,正努力的跟自己解释为什么不能跟王曦在一起。

        她自觉占了别人的身体还无法为对方保全爱人是自私。可这种事,有谁能强求得来呢。

        好在王曦比着初见已安静不少,收起了行动和言语中的那份亲密,她也终于自在许多。

        分神中,松林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谢从安扯了扯唇角。

        如今正是心烦,既要找死,那便死吧。

        几十道黑影从山石林影后陆续窜出。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利啸,乌衣卫当即四散开战,又各自守位,攻防不乱,有人倒下便有人即刻补上。两人一轿被护在其中,竟是滴水不漏。

        谢从安瞧了一阵,也收了紧张,忽然一股倦意袭来,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王曦垂了半晌的眼忽然抬了抬,转头问她:“困了?”

        谢从安捂着嘴巴,朝他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只见王曦灿然一笑,抬手落了肩上的绒毯,飞身杀入敌群。谢从安跟着蜷了蜷手指,却按住身形未动。

        她虽嘴上凶狠,毕竟是生长在和平年代,不到生死时分,对于亲手杀人这种事还是无意尝试。

        那方王曦的招式凌厉,紧逼要害,乌衣卫更要看顾他的安危,群攻之下,出手对方必然见血。那身明紫杏黄的衣袍在浓夜中颇为惹眼,于雪花之中翻飞似蝶,美都带着股血腥凶煞。

        起初觉着有趣,待谢从安看清了王曦眼中的怒意就默默别开了眼。

        那么凌厉的杀招,原来全是他借势而发的怒火。

        他都听进去了,只是不愿回应。倒底是心底憋着股怒气,不过不愿对上她罢了。

        两人身份如此,便是又一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的宿命是不是总要被命运玩弄,互相吸引?

        谢从安自认是个怂人,没有勇气跟命运抗争,只愿躺平接受安排。不如都早些放过彼此,总会过去的。

        她抬手抹去溶在眼角的雪水,涩涩一笑,去摆弄马背上的装饰。低头的瞬间,瞧见地上积雪中溅落的一串血迹,未抬头已察觉风中细动,提气闪身,剑风已至,她被扯着踉跄落地,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回头一看,原来是裙摆被钉在了马背上,额头的冷汗瞬时出了一层。

        一柄毫无装饰的利剑,钉入脊背三分。马儿悲鸣,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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