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反派自觉
长夜已过三更,崔慕青仍靠在床头发愣。她脑中全是先前在恒书楼上的情形,胸口堵着口气,辗转难眠,额间又冷又烫,坐卧难安。
她的贴身婢女木槿进来瞧了,叹气道:“小姐何必这样撑着。老爷心疼,不让你在跟前伺候,特意让你回来休息。眼见天都亮了,怎得还不躺下歇会儿。”说着上前与她掖了掖被角。
崔慕青实在懒得说话。木槿瞧着她的神色,欲言又止,却听跟着进来的一个小丫头道:“小姐可是在想郑公子?”
贴身丫头对小姐的心事自然是清楚的,平日里偶有玩笑,无伤大雅。今日却着实不是个好时候。崔慕青红着眼角,怒目指责,道:“碎嘴的丫头,这可是能由着你混说的?只不怕我禀了父亲,将你拖出去打死才好!”
木槿忙上前去劝崔慕青按耐火气,却见她执意起身下床。凌厉的目光中毫无倦意,眼角红似滴血,不知是熬的还是气的。才拿了外衣,回身见她又往外走,忙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爹爹用了药已好许多。我往晋王府去回个话。”
木槿不敢多话,只喊丫头进来伺候。更衣梳妆,收拾罢了,她瞧着崔慕青眼下两片藏不住的乌青,又劝了一回:“不若派个小厮过去回话。小姐一夜未眠,仔细身子。”
崔慕青眼眶蓄泪,咬牙握拳道:“此事等不得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话听起来是小姐昨夜在外受了委屈。
木槿忙将人妥善送了出去,嘱咐丫头们仔细跟着,又安排了屋里一应小心,自己转往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良王府外,凤清将将行出,正望天出神,想的是明日郑和宜的成年之礼。
明日谢氏主场,各方都在,想必又要生出些是非。良王只说看戏,他也该安心当个朋友,祝贺一番便是。只是难掩心头惴惴,无一刻平静,总觉得对谢妹妹有些忍不下心来。
再记起昨日宁王世子和郑和宜两人的沉默,他理了理衣袖,心生一计,吩咐牵马的小厮道:“让人上太子府送口信去,只说昨夜茶楼里,谢将崔得罪的厉害。快去快回。”
小厮应下,一路小跑而去。凤清才算放心的往自家府邸回去。
这一日,谢从安难得早起,与乌娘谢广二人确认着最后种种事宜,忙的结结实实,连饭也未曾安生吃上几口。直至暮色渐起,她嚷着累回房瘫在床上,偏头瞧见西屋仍亮着灯火,一骨碌爬起跑了过去,进门便嚷累死我了。
郑和宜披着外衣倚着床边,正翻着书页酝酿睡意,刚听得这么一句,身边便已扑了个人。
谢从安只觉得浑身不对劲。算来自己一日来去未曾坐得片刻,此刻只觉得腰都要断了。
“腰疼,宜哥哥,我腰疼。”
她摇着郑和宜不肯依饶。茗烟手捧熏炉躲在角落,恨不得垂头在地。
郑和宜放好书,又拉她坐好,瞧她一脸的疲倦,有些惊讶,“都忙了什么,怎会腰疼?”顿一顿又道:“可是府中又出了什么事?”
谢又晴正巧捧了一摞册子追过来,闻言撇嘴道:“主子这么辛苦也不知为的谁。”郑和宜顿时明白过来。
“忙了一天,连饭都没吃几……”谢从安刚嗔了一句就被谢又晴扯住,“主子快来,这些都等着要往那里送呢!”
那些是明日要从侯府调用的东西册子,早晨已经看了一批,现在显然是东西不够,要补。谢广与乌娘都已提前去了荷风小筑,就只能找她这个家主过目,怎么也偷不得懒。
谢从安无奈的坐下,这一看便又是许久,待她浑身僵痛的回过神来,院中夜色已浓重如墨,只余几处灯火孤明。
她揉了揉酸涩的脖颈,鼻尖却嗅到些怪味,转身去看,见到了难忘的一幕。
郑和宜捧书坐在桌边,面前一盏灯火如豆。光影摇曳,落在那精致皮相,从额到睫,再到形状饱满的唇,都细细染上人间烟火。
察觉到目光,郑和宜抬起头来,只见谢从安端着下巴,朝他看的津津有味。于是合上书道:“可是看我便饱了?”说罢去揭桌上的碗盖。“听说你不爱吃热的。这温度如何?”
谢从安对着桌上奇奇怪怪认不出的东西,一面偷瞄郑和宜,一面小声道:“奇怪,今日虽忙,却不怎么饿的。”
郑和宜将那青花小盏装满才递了过来。她只得苦笑接过,拿出吃蛇羹的勇气,闭着眼咽了下去。直至第二日醒来,仍被满口的苦涩闹的皱眉。
努力赖床时,谢从安忽然想到怎会忘了让人去大厨房找吃的。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做饭,她能吃到什么正经东西……
谢从安一面后悔一面赶着往闲鹤亭去,听说爷爷已经等了她好一阵子了。
进门时,爷爷正在桌前挥洒笔墨,听见行礼抽空看了她一眼,精神头瞧上去很是不错。谢从安乖巧的等着,眼睛却一直在偷偷瞧桌旁的郑和宜。
他原本生的就比常人好看,如今调养的不错,身姿也越发的挺拔朗阔,气宇轩昂。今日的打扮用心,便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能说是精致绝妙,让人看了就别不开眼。
领口腰间用黑色珠线绣了整首《君子歌》,袖口与袍角的墨竹下隐着银线织的如意纹。腰间的如意福结坠着枚古朴青佩,其下缀有颗颗莹润的羊脂玉珠,一见便知并非凡品。细微之处,无一不是心意。
目光一偏,谢从安忽然失笑。原来爷爷写的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谢侯落笔净手,拿郑和宜打趣道:“总听人说瑾瑜公子的模样好,今日爷爷才算服气。”
“爷爷才是一顶一的模样好,宜哥哥还是稍逊一筹的。”谢从安借机促狭,笑得打颤。
谢侯也跟着朗声大笑,罢了朝郑和宜招手,“今日庆你生辰,这副字也算是我这个长辈的一点心意,你便也收着吧。”
郑和宜从善如流,仆从上前为他收整。谢从安扫过矮几上茶碗的底色,歪了头道:“爷爷唤我可有事嘱咐?”
谢侯忽然瞥了眼郑和宜,出声屏退左右。
“郑如之。你少年得意却遭逢巨变,实乃人世无常。从安她虽无意之中救你于刑场,我谢氏却无意欺凌孤小。趁着今日我这长辈尚在,替她父母问你一句,你是否当真愿娶她为妻?”
这一问让谢从安僵立当场。她嗓子发干,脸颊也烧的厉害,嘀咕着怎么不安排个隐秘的地点给她……若是被当面拒绝,万一控制不住伤心生气发了大火的话,岂不是连个分手的好印象都没了……哎……爷爷怎么也不为她想想,就算孙女的性格再豪爽也是个女儿家啊……
胡思乱想间,忽然有四字入耳,安抚了她的慌乱无措。
“如之愿意。”那人眸光流转,难得竟让她瞧出了情绪。
“……如之此生愿倾尽所有,换从安所愿。”
谢从安不知不觉眼眶微湿。
谢侯的目光沉沉,看着有些呆了的少女,意有所指的追问一句:“不委屈?”
难得见到模样有些傻傻的谢从安,脸颊绯红,眸光似水。郑和宜只觉得心中似有什么在来回翻滚,酸胀着发疼。他认真行了个礼,郑重回道:“不委屈。”
谢侯爷抚须点头。
女子明眸皓齿,仙姿玉色;男子芝兰玉树,淡然优雅。如此登对,如何不是璧人。
“老夫便将从安交给你了。今日往后,你要真心待她。”
谢从安听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今日是郑如之的成人礼,又不是他们二人成亲?爷爷这言行有些古怪。
可惜她今日安排的节目众多,转头就忘了这些细碎小心。日后再忆起此刻,心头滋味繁复难言,自是后话。
谢府多年紧闭的大门今日终于缓缓打开。巳时起便有车轿陆续往来。阖府的下人们跃跃欲试,兴奋的犹比过年。
谢侯大市归隐已有多年。前有郑氏之鉴,谢氏危矣。虽说前往温泉行宫的途中,谢从安曾与各家送上邀帖,终究已不是几十年前谢氏风头正盛之时,官场上这些人必然会驻足观望。
谢从安此次令府中做足了准备,不过是有着谢侯府的帽子在,怕准备不周失了礼数,又想讨郑和宜欢心,想给他这份荣光。却未考虑这半年来,她无形之中的动作影响了多少人和事。
瑾瑜公子美名赫赫,他的冠礼自然当的上一出长安盛事。再有谢氏小姐精心操办的各种风月新闻,此次除下官场上那些避无可避的来往,各位贵人们的家眷也都纷纷寻了借口要跟来见识。
这一日,谢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这空前盛况令得满城的百姓谈论了半年之久。往后长安城中再有盛事,无一不被拿来与此相比。城中不论官场人家或富贵商贾,皆在此类事上暗自用心,渐渐的引起一股攀比之风,却可惜因新奇意趣不够,或奢靡排场不足,来来回回,便未有能比过的。
因此次还有绿珠夫人牵扯在内,这小小冠礼更被拱到了江湖之上,传说散发开去,便传遍了大江南北。还是御史台多次上谏,请皇帝下旨不许成人冠礼铺张,又命户部对朝廷官员着此一项严审,才将这股风气渐渐压了下去。只是如此一闹,谢小姐追夫的故事更被传到了边界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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